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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人道圣旨传天下,九州万灵齐叩首
    陈凡看着扳手汉娜递过来的那卷冰冷数据线。

    它的接口,精密而复杂,闪烁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幽光。

    只要连接上它,自己的神魂就将坠入一片由代码和怨念构成的深海。

    一场豪赌。

    【宿主,你可想好了!这玩意儿可没复活币!神仙进去都得被格式化!】

    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凡没有回应。

    他的视线越过汉娜,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独自站在废墟边缘的身影上。

    徐凤年。

    这位曾经的北凉世子,此刻正仰头,注视着头顶那片冰冷的六边形天幕,一动不动。

    第一把钥匙,是神明的自我献祭。

    第二把钥匙,是一场凡魂与数据恶魔的对决。

    而最难的第三把钥匙,那所谓的“统一意志结晶”,现在,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了那个人的肩上。

    ……

    徐凤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在“万法禁绝”的囚笼之下,他那与生俱来,能与北凉三十万铁骑、与天下气运共鸣的“人王”根基,被彻底斩断了联系。

    他成了一个空有宝山,却找不到钥匙的凡人。

    用广播去喊话?

    那个叫陈凡的家伙,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剑走偏锋。

    但徐凤年明白,伊卡洛斯说的是对的。

    强行灌输的念头,不是真正的意志。

    那只会造出一个华丽的空壳,在“律法守卫”面前,不堪一击。

    第三把钥匙,必须由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亲手,共同铸造。

    他缓缓地,在废墟中坐了下来。

    周围是刺鼻的焦土味和冰冷的金属残骸。

    王仙芝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独臂垂下,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徐凤年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北凉王府的制式手帕。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将手帕,小心翼翼地铺在面前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上。

    然后。

    他抬起右手,将食指送入口中。

    用力一咬。

    殷红的血珠,从指尖沁出。

    他俯下身。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

    在那块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手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道注定要传遍天下的,“血色圣旨”。

    圣旨上没有华丽的辞藻。

    没有君临天下的命令。

    甚至没有一句鼓舞人心的话语。

    它只是在用最朴实,最直白,甚至最残酷的文字,阐述一个事实。

    “致我人族同胞。”

    “天外有神魔降世,筑高墙以为牢笼。我等,皆为圈养之牲畜。”

    “此笼不破,不出三月,文明将熄,生灵尽灭,化为标本,永世沉沦。”

    “吾辈武夫,当死战。然,破笼之钥,非在一人,而在众生。”

    写完最后一个字,指尖的鲜血也流尽了。

    徐凤年抬起头,看向那些从废墟中聚集过来的,仅存的北凉军士。

    他们身上甲胄破碎,人人带伤,脸上写满了疲惫与茫然。

    他又看向另一边,那些自发跟随的,残存的南方江湖客。

    “徐小年,有何吩咐?”一个断了腿的刀客,拄着刀,沙哑地问。

    徐凤年将那份带血的手帕,小心地折叠好。

    “传令。”

    他的嗓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将手帕,郑重地递给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北凉传令兵。

    “将这份圣旨的内容,传遍北凉道。每一个城,每一个镇,每一个村,每一个人,都必须知道。”

    然后,他看向那名江湖刀客。

    “请诸位义士,南下。去江南,去东海,去西蜀,去你们所有能去的地方。”

    他站起身,对着所有人,深深一揖。

    “我只有一个要求。”

    “用跑的,用喊的,用你们能想到的任何办法。”

    “把上面的每一个字,原封不动地,告诉还活着的,每一个人。”

    ……

    消息,如同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席卷了整片大陆。

    起初,是恐慌。

    绝望。

    当得知自己头顶的天空,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而所有人的命运都只是等待被“采集”的标本时,秩序瞬间崩塌了。

    有的人疯了,冲上街头,见人就砍,在末日到来前尽情释放恶意。

    有的人跪地痛哭,向着满天神佛祈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城市里燃起大火,乡野间盗匪横行。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最后的疯狂中,滑向毁灭的深渊。

    然而。

    在离阳王朝最南方的一处偏僻山村里。

    一个刚刚听完村塾先生颤抖着念完圣旨内容的农夫,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锄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衫,朝着北方,朝着那座已经化为天坑的都城——金陵的方向。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没有祈求,没有呐喊。

    这个动作,无声无息。

    却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

    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整片绝望的大地。

    北境,正在修补城墙的士兵,听到了飞驰而过的传令兵的嘶吼。他愣了片刻,扔掉了手中的石块,朝着南方,跪下叩首。

    东海,一个正在补着渔网的渔女,听着从镇上传来的消息,她的手停住了。她走到沙滩上,朝着内陆的方向,跪下叩首。

    西蜀,一个隐居山林的老剑客,听到了徒弟带回来的噩耗。他长叹一声,没有拔剑,只是走出茅屋,朝着那早已覆灭的王朝故都,跪下叩首。

    工匠放下了锤子。

    书生扔掉了笔墨。

    商贾停下了算盘。

    妓子走出了青楼。

    ……

    这一刻,天下大同。

    没有君臣,没有贵贱,没有门派之别,没有地域之分。

    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他们跪拜的,不是神明。

    他们祈求的,不是君王。

    他们只是在用这种最古老、最卑微、也最庄严的方式,为自己的“生存权”,发出最宏大的呐喊。

    太安天坑的边缘。

    徐凤年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

    一股由亿万生灵最纯粹的求生意志汇聚而成的洪流,从九州四海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向着天空,向着他所在的位置,汹涌而来。

    那股意志,无形无质,却又重若泰山。

    它承载着一个文明,最后的尊严和不屈。

    第三把钥匙。

    成了。

    一滴猩红的血泪,从徐凤年的眼角滑落,滴落在他脚下的焦土之上。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