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的动作很快。
    在弟弟写好请罪折以后,便立刻动身去到皇城求见朱元璋。
    而且在去皇城的路上,李善长还专门挑选人流量大的路线去走,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李善长要去向陛下负荆请罪。
    一路上的动静闹得格外的大。
    无数平民百姓,无数进京赶考的学子,对着李善长他们的车驾指指点点。
    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韩国公搞这一出又是要干什么?
    锦衣卫拦截了所有胡惟庸案的消息,平民百姓根本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
    李善长搞出这些,也不是再给他们看的,周围这么双眼睛,许多都是被人派出来的耳目。
    事实也正如李善长所料想的那般。
    消息传的非常快。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有许多人知晓,而这其中就包括有马世龙。
    连同处理公文的徐达,也是足不出户知道了这个消息。
    两人得知消息后忽然相视一笑。
    李善长这是在摆样子,逼着陛下宽容他,轻罚他些啊。
    胡惟庸是胡惟庸,大明的中书右丞相,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中书右丞相,除此以外他还是个什么?
    可是李善长他就不一样了,特晋光禄大夫,上柱国,太师……
    未致仕前身上虽是文官的官职。
    但实际上却是勋贵集团的中流砥柱,而且勋贵集团中,功劳最大,地位威望最高的那几人之一。
    甚至可以这么说。
    胡惟庸能有今天这等权势,少不了李善长在后面的帮扶。
    现在胡惟庸要倒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肯定会牵连到李善长。
    李善长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现在立刻做出负荆请罪的态度,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他是勋贵国公,如此还主动向陛下负荆请罪。
    再加之现在朝堂剧烈震动,大明朝局需要平衡过渡。
    一个国公主动请罪,对稳定朝堂很有帮助,说不定还能顺便再敲打一下勋贵。
    以前的重重功劳,加上世袭罔替的国公,御赐的免死铁券,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笑脸人吧。
    也不能真的严惩重罚韩国公府吧?
    若这样还处置他,那其他勋贵又该如何想呢?
    “李公聪明一世,怎么现在越老越糊涂了呢?这么做真的对他有好处?”
    “哼,他什么聪明一世过?”
    徐达冷哼了一声。
    他对李善长还有他弟弟,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心知肚明。
    对此感觉非常不屑,想他堂堂大明开国国公,中书左丞相,若是老实致仕,便可享无数清誉。
    乃至青史留名!
    可偏偏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频繁做出那么多自毁长城之事。
    急流勇退就要退到底,不然明退暗进就是在取死!
    “以前跟着上位的时候,他就做过不少昏头事,现在老了,老眼昏花糊涂了,再做出些昏头事,完全属于是意料之中。”
    听着徐达的话,马世龙微微点头。
    但在心里对他的话却不是完全赞同。
    李善长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开国六公,长期担任大明中书左丞相之职!
    现在突然用出这样的昏招来,一方面可能真的是老眼昏花糊涂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真的可能没办法了,胡惟庸惹出这么大的事,唯一能帮得上忙,说的上情的。
    则正好是胡惟庸要算计的那几个人。
    你算计人家出事了,现在又舔着脸去求人家帮忙。
    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现在他唯一的办法,也就只剩下这唯一一张感情牌,希望老朱看在往日之情的面子,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不过说再多,想再多都没有用,这些都跟他马世龙无关。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和徐帅好好处理科举的事。
    贡院已经差不多修好了。
    马三刀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为了庆祝还想着找他一起喝酒,去他常去的那家院子。
    新来的湖南妹子,又辣模样又俊,去一回能想好几天……
    科举的日子早已定好。
    满打满算一共还有十天时间。
    而马世龙和徐达,要处理的活计可还有不少。
    各地考生的具体数量,所属户籍及身份确认,还有正式开考之后,各项行程的细节安排,各项保障措施的稳妥。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科举舞弊。
    胡惟庸现在倒了,这个可能少了至少一大半,但也并非完全没有。
    这第一次分设两榜的科举。
    马世龙可不想闹出什么笑话。
    从椅子上站起身,顺手拿起两个果子,走向正在处理的徐达那边,自己一个递给徐达一个。
    随后随便拿起一份文书,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细细的看着。
    徐达略显惊讶的看着马世龙,顺子这小子忽然转性了?
    居然开始主动帮着自己干活了。
    笑着拿着果子啃了一口,呸!这小子绝对故意的,这果子酸的直倒牙!
    ————
    李善长求见陛下负荆请罪。
    马世龙和徐达,只是相视一笑,可对其他在京官员而言,可就不能如此淡定应对了。
    纷纷将注意力投过来,或是惶恐,或是喜悦,或是单纯旁观的期待着结果。
    陛下对李善长此举的处置方法。
    主犯胡惟庸结果还未可知。
    现在负荆请罪的李善长,是唯一可以借鉴的人,陛下对此案的态度,或许能从这里面窥的一两丝……
    到皇城宫门。
    皇城军转为禀报。
    几刻钟后太监总管白苟出宫迎接。
    然后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再无任何消息传出,直到傍晚宫门即将落锁之时。
    李善长才带着人从皇城中出来,一副神清气爽,枯木逢春的神情,临上马车之时,还恭敬的对着皇城深深行了一礼。
    无数双眼睛看到这番情景,心中的巨石纷纷落地。
    韩国公此举应当是没收到什么重罚,甚至可能是既往不咎。
    那他们这些人……
    就算没有爵位在身,没有御赐的免死铁券,但有言道是法不责众,他们这么多人,还都是京官,各处府衙的中坚骨干。
    若是全都是重罚,罢官免职抄家灭族。
    科举还怎么照常举行,大明朝堂还怎么运转,巨额官位空缺又该如何填补?
    对,对,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无数人这般自己安慰自己,就算心中还有许多疑虑,总感觉那里有些不对,但都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诚惶诚恐没有半点意义,还不如就这般骗骗自己。
    最终的结果他们使不出半点力气。
    就算坏结果也没办法反抗。
    于是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堂诡异的慢慢稳定,胡惟庸要倒台的影响,也随着时间慢慢减弱。
    朱元璋也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马世龙和徐达加班加点。
    终于科举开考的日子终于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