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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玉阶花落,宫心暗筹
    皇上在寿康宫对得住华妃的敲打,转天就传遍了各宫。

    宫中风声沸沸扬扬,有说华妃办宴失当该受惩戒的,也有叹她圣眷未衰、旁人动她不得的。

    可翊坤宫的门槛依旧高得很,往来趋奉的人半点没少。

    华妃晨起对镜梳妆,指尖捻起鬓边新簪的东珠,那珠子圆润饱满,在镜中映出细碎的光。

    她对着镜中影,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骄矜。

    “娘娘,昨儿御膳房送了新制的玫瑰酥,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给您的。”

    颂芝一边为她绾发,一边笑着回话。

    华妃指尖抚过镜沿的鎏金花纹,淡淡道:“知道了,搁着吧。”

    她瞥了眼窗外,廊下的腊梅落了满地,“去看看,江太医的药熬好了没有。”

    颂芝应着去了,不多时便端来药碗。

    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药香里混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甘醇。华妃接过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这药倒是比前几日顺喉些。”

    “江太医说,加了些蜜炙甘草,既不影响药效,又能中和苦味。”

    颂芝递上清水,“娘娘这阵子日日喝药调理,气色瞧着是好多了。”

    华妃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期盼:“调理好了才好。”

    “富察贵人虽没了胎,可莞贵人、惠贵人那几位的肚子,还都好好的。”

    “皇上身子康健,她们能怀,本宫为何不能?”

    颂芝忙道:“娘娘说的是。”

    “只要娘娘得了龙胎,往后这六宫,自然还是娘娘说了算。”

    “说了算?”华妃嗤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角楼。

    “刚入宫那会儿,总想着皇上眼里只能有我一个。”

    “可你瞧瞧,这宫里的红墙,圈进来的新人还少吗?”

    她指尖掐着窗棂的雕花,“如今算是想明白了,独一份的宠爱是镜花水月,倒不如实实在在有个孩子。”

    “年家在朝里头撑着,本宫再诞下皇子,这才是实打实的体面。”

    正说着,掌事太监周宁海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账本,脸上带着难色:“娘娘,这是上月的用度账册,您过目。”

    华妃接过翻了两页,眉头便蹙了起来:“怎么回事?”

    “光是打那套赤金嵌宝的茶具,就用了这么些银子?”

    周宁海躬身道:“娘娘您忘了?”

    “那是给皇上生辰备的礼,料子是江南新贡的赤金,宝石也是特意挑的鸽血红……”

    华妃将账本往紫檀木桌上一推,玉镯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罢了。”她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本宫知道了。”

    周宁海刚退下,颂芝便捧着新沏的雨前龙井上前,见主子眉头紧锁,小心翼翼道:“娘娘,其实……”

    “库房的银锭子确实见了底,昨儿小厨房去取燕窝,管事嬷嬷说只剩下小半盒了,说是得等下个月的份例下来才能补。”

    华妃端起茶盏,指尖冰凉:“江太医的方子不能断,那药材都是贡品,少一味都不成。”

    “还有给内务府皇管事的那笔打点银子,也得尽快送过去——富察贵人刚出事,宫里盯着翊坤宫的眼睛多着呢,断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颂芝垂首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底下太监宫女的月钱也该发了,总拖着不是办法。”

    “要不……让家里送些来?年大将军手握重兵,府中定不缺这点银子。”

    “糊涂!”华妃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出些微,“哥哥在西北跟准噶尔人打仗,军饷粮草样样吃紧,上个月还递折子说军中有冻伤,正等着朝廷拨银买棉衣。”

    “我在宫里安稳度日,怎能拿家事去烦他?”

    她站起身,踱了几步,银狐坎肩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年家的根基在朝堂,不在后宫这点胭脂水粉钱上,断不能因小失大。”

    颂芝忙屈膝请罪:“是奴才考虑不周。”她抬头想了想,又道,“要不……娘娘写封家书给大将军?”

    “不说银子的事,只提提您近来调理身子,正用着家里送来的秘药,让他放心。”

    “顺带提一句宫里用度紧,或许……”

    “大将军自会明白?”

    华妃脚步一顿,回身看向颂芝,眼底闪过一丝意动:“你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洒金宣纸,提起狼毫笔,“就说……江太医赞家里的秘药好,说我身子日渐康健,不日便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再提一句,翊坤宫近来按例添置些滋补品,手头略紧,让他不必挂心,我自会料理。”

    颂芝在一旁研墨,笑道:“娘娘这话说得极妙,既报了平安,又点了难处,大将军看了定会明白。”

    华妃笔尖悬在纸上,忽然笑了——若是真能诞下龙子,凭着年家在朝中的势力,这孩子将来的前程,岂是寻常阿哥能比的?

    皇上登基不过两年,根基未稳,年羹尧手握重兵,是他最倚重的臂膀。

    若她能生下皇子,年家外有兵权,内有皇孙,这大清的江山,将来未必不能有年家血脉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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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不敢肖想呢?”

    她低声呢喃,笔尖落下,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当年在潜邸,她只盼着皇上眼里有她一人,如今才明白,情爱皆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的权势与子嗣,才能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

    写完信,她将纸吹干,折好塞进锦盒,递给周宁海:“让人快马送往前线,亲手交给大将军。”

    这时颂芝又端来一碗鲨鱼皮鸡汁羹,汤色澄亮,鸡香混着海味漫开来。

    华妃拢了拢貂裘,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眼尾微微上挑——冬日里,她偏爱的汤羹,总要这般鲜得张扬,暖得彻底,才配得上这一身烈火似的性子。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眼神亮得惊人——等有了皇子,别说内务府那点银子,就是整个国库,将来也得有她儿子的一份。

    殿内的欢宜香还在燃着,烟丝袅袅,像无数条纤细的蛇,缠绕着她心头那团越发炽热的期盼。

    年世兰指尖划过微凉的小腹,目光落在铜镜里自己明艳的脸上——这后宫的争斗,她从来没怕过。

    刀光剑影里滚过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若是真能怀上龙胎。

    凭她年家的势力,凭她的手段,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没理由不争。

    为自己,也为整个年家。

    她轻轻按住小腹,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孩儿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再来?”

    “额娘等了你这么久……”

    香雾漫过她的眉眼,将那份期盼与执念,晕染得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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