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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最后一程
    江炎反应极快,在身体下坠的瞬间,另一只手里的短刀闪电般刺出,刀尖“噌”的一声,死死钉进了另一处更坚固的石缝里!

    整个身体,就靠着那一把刀,和一只手臂的力量,悬在了半空!

    他停顿了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继续向上。

    终于,当他爬上山梁顶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解下腰间的绳索,找了一棵足够粗壮的老树,将绳子牢牢固定,然后扔了下去。

    陈家明和赵勇,顺着绳子,艰难地爬了上来。

    三个人,像三条离了水的鱼,躺在山梁顶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晨露味道的冰冷空气。

    谁都没有力气说话。

    休息了不知道多久,江炎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从这里,已经能远远地看到河湾聚落所在的那片山谷的轮廓。

    甚至能看到,山谷里,升起了一缕缕淡淡的炊烟。

    家,就在眼前了。

    “吃。”江炎从包裹里摸出最后一块肉干,掰成三份,递给另外两人。

    肉干又干又硬,像是石头,根本嚼不动。

    三个人就那么含在嘴里,靠着口水,一点点把它软化,然后艰难地咽下去。

    吃完东西,体力恢复了一些。

    “走,最后一程了。”江炎站起身。

    下山的路,同样不好走。

    但因为能看到希望,三个人的脚步,都比之前轻快了不少。

    当他们终于走出那片该死的丛林,踏上聚落外围那片熟悉的土地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负责了望的汉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

    “炎哥!是炎哥他们回来了!”

    一声惊喜的呼喊,划破了山谷清晨的宁静。

    下一秒,整个河湾聚落,都炸了!

    人潮,从木屋里,从田地间,从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决堤的洪水一般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狂涌而来!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激动、狂喜、难以置信。

    陈家明看着这阵仗,紧绷了数天的神经“啪”的一声断了,腿肚子一软,再也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咧开嘴,想笑,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先滚了下来,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妈的……总算……他妈的回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砸着坚实的土地。

    江炎没有停。

    他像一艘劈开巨浪的船,穿过自动为他分开的欢呼人群。

    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前进的方向,却无比明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径直走向那片被木栅栏隔离开来的临时帐篷区。

    那里,死气沉沉,与周围的狂欢格格不入。

    守在栅栏门口的战士看见他,猛地挺直了胸膛,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崇敬。

    “炎哥!”

    “炎哥!”

    战士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了音,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三天!整整三天!再没有一个人发病!也没人敢闹事!”

    江炎只是疲惫地动了动下巴,算是回应。

    他穿过人群,就是为了这里。

    身后的喧嚣和狂欢,被这片临时拉起的隔离带彻底隔绝。

    这里,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帐篷区中央,那个女人还跪在那里。

    对着那个新堆起的小小土包。

    三天三夜,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怀里死死抱着那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幼小尸骨,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成了一座绝望的雕塑。

    江炎走到用木桩和绳子拉起的隔离带前,停下了脚步。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那个悲伤的剪影。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

    “把她带出来。”

    江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守在旁边的战士一愣。

    “炎哥,可是……还在隔离期……”

    江炎甚至没有看那名战士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木栅栏,死死地钉在那个女人的背影上。

    战士被他身上那股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骇住,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听不懂吗?”

    江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扎进战士的耳朵里。

    “我说,把她带出来。”

    他一把扯下脖子上那个硬邦邦的兽皮袋。

    袋子早已被血污和泥土浸透,凝成了深褐色的硬壳,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气。

    他高高举起,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

    “药!”

    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我带回来了!”

    一瞬间,山梁上所有的喧嚣和哭喊,戛然而止。

    死寂。

    落针可闻的死寂。

    成百上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高举的手臂上,聚焦在那个不起眼的兽皮袋上。

    江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转过头,视线穿透了所有人,再次钉在隔离区中央那道孤寂的身影上。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

    “所有人——”

    “都有救了!!!”

    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炸开!

    “有救了!”

    “炎哥带回药了!我们有救了!”

    “啊啊啊啊啊!”

    狂喜的呐喊,压抑不住的哭嚎,劫后余生的尖叫,瞬间汇成了一股几乎要掀翻整个山谷的音浪。

    无数人相拥而泣,无数人跪倒在地,对着江炎的方向拼命磕头。

    山呼海啸般的狂喜,几乎要将整个河湾聚落的天空掀翻。

    可江炎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理会任何一个向他跪拜、向他欢呼的人。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根钉子,死死钉在原地,正对着那片死寂的隔离区。

    仿佛身后那足以淹没一切的声浪,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在这片震耳欲聋的狂欢中,那座跪了三天三夜的绝望“雕塑”,终于……

    动了。

    不是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只是一声几乎不可闻的、骨骼摩擦的“咔”响,从她僵硬的脖颈处传来。

    然后,那颗深深埋进臂弯,埋了三天三夜的头颅,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姿态,一寸,一寸地……往上抬。

    动作是那么的迟滞,仿佛每一个微小的角度,都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力。

    整个山谷的喧嚣,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

    成百上千道狂喜的、激动的、感恩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聚焦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那张被乱发和污垢覆盖的脸,从那具冰冷的幼小尸骨上,彻底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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