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杀一直从白日,持续到了第八日的夜,那座小山丘下,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河,
少年还在挥剑。
人潮仍在冲杀。
血色的光柱更加粗壮,在黑夜中,点亮战场。
那悬空的榜单上,排行第一的数字,已从先前的三万余,跳转到了五万余...
赤姬想帮忙,
所以她缩回了骨碗中,替白忙将那些刚扔进来的人,全部绑好...
时间来到了第九日,那座山坡上,尸体已堆积成山。
后续的生灵还在不断的涌来。
原本看热闹的,也按捺不住,加入了进来。
他们想,
杀了快一天了。
白忙就是不被杀死,也快要被累死了吧。
杀喊又整整持续了一整日,当黑夜再次降临时,山下的血溪成了血河。
焦黑的废土,被鲜血泡成了泥淋。
榜单上,
榜首的积分,高达九万余...
深陷人潮中的生灵,兴许还没什么感觉,热血尚存,一腔孤勇。
在欲望的促使下,前仆后继...
而那些选择观望的,已经彻底麻木了,眼中的震撼,更是经久未散。
他们的视角里,看到的不再只是人山人海,也不再只是跳动的榜单数字。
还有那座山。
一座尸体堆砌的尸山,哪怕是在黑夜中,都能看到那座山,散发着血色的光。
山下的那条血河,越来越宽,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白忙死了吗?
答案是未知的。
因为他们压根看不到,那里面的情况,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一束血光直冲天际,无数的人群,蜂拥而去。
或许白忙早已死去。
或许血光早已易主。
而榜单上的第一名,早已不停的在交替。
有人把白忙杀了,
继承了积分。
而他又被人杀了。
又有人继承了积分。
只是不管是谁,便是抢到了,也冲不出来罢了。
当然,
白忙也可能还活着。
只是可能。
不是他们小看了白忙,而是他们无法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如何能活下来?
兴许也只有鹿渊,可以肯定的告诉所有人,是的,白忙还活着。
理由?
因为自己没死。
就像夏初一他们询问,许闲会不会也在那人堆里争抢时。
他只是回答不知道。
而当他们在问,许闲会不会有事时。
他就三个字。
还活着。
理由,因为自己没死。
是一个道理。
......
实际上,正在朝着山顶冲杀的那些生灵,同样不知道,白忙是否还活着。
也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同样认定了白忙已死。
那上面的杀喊,不过是万灵间的混战罢了。
没有人是永远的第一,但是一直会有人是第一。
所以,
他们不要命的往上挤,发了疯的往上挤,眼里只有对帝坟传承的渴望,只有对那道光柱的贪婪。
冲上去,靠近它,然后出手,
它便属于自己。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也是他们这辈子,逆天改命的唯一契机。
之前。
他们兴许没机会。
现在。
他们认为,自己有机可乘...
哪里在意,脚下泥淋,血如瀑淌。
哪里在乎,脚下尸首,堆积如山。
哪怕是他们冲上去以后,见到了那个人,同样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因为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血人,
浑身浴血,
遍体鳞伤的血人,
那醒目的十色长发成了褐红色,那张倾世的脸庞更是掩藏于血腥中。
于他们的眼中,他不是白忙,只是一个将死之人,一份足以改变天命的偌大机缘。
于是乎....
先来者躺下,
新来者不断,
尸体堆着尸体,山峦拔高,直到某一刻,近乎与那口骨碗齐平...
他们不再是登山,而是爬上一座尸体堆砌的山峦。
直到血日在现,直到葬地明亮,直到那猩红的榜单上,第一位积分高达十余万...
尸体堆到了那尊头盖骨上,鲜红的血,逆流进了骨中,骨中天骄们,看到的,不再只是血色的光。
而是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那里。
不知疲倦的挥舞着手中长剑,
将一个接一个冲上的身影,砍死,斩落...
先是鲜血溢了进来。
接着有尸首滚了进来。
可那个挥剑的血色身影,却始终未曾倒下...
先前他们看不到。
现在他们看到了。
他们早已麻木的神经,再度被刺激,凝望着他,识海震荡。
于某一瞬间,他们无声释然了,
他们想。
败在这样的人手里,算不得耻辱。
理所应当。
心服口服。
.......
当第十日到来的时候,那座尸体堆叠的高山,似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
突然间。
尸山,
塌了!
血色的山轰然倒下,如泥石流爆发,轰地一声。
地动山摇间,无数的尸体,向着四周滚去,连带着攀爬在山腰的活人一起。
滚落...
掩埋...
冲溃一切。
那一瞬间,正在冲锋的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惧怕,也第一次,向后退去...
“山崩了!”
“快退!”
“救我...”
尸山坍塌,如大自然的伟力,在人间愤怒,失去修为的生灵,在其面前,一触即溃。
轰隆轰!
嘭嘭嘭!
哀风呼嚎,血雨飞溅,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入目所见,是一片尸海。
世界安静了。
人潮僵滞了。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尸山血海,是一种怎么样的景观。
他们的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问自己。
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理智再次压制冲动,
恐惧重新替代欲望,
他们或吞咽着唾沫,或颤抖着手,亦或忍不住的后退。
前面的不冲了。
后面的也就停了下来。
时隔两日,人潮再一次,冷静的观察起了现状。
他们的目光汇聚一处,看着那座血色山峦。
山峦下,是早已堆积不下的尸体,偶尔能看到,有人从那尸体堆中,艰难的爬出,低吼的呻吟,痛苦的哀嚎...
山峦上,白忙的骨碗还在,只是雪白的白骨上,染了殷红。
骨内,数十道血光冲天。
骨外,一道更大的血柱直上云霄。
而在那道黑红色的血柱中央,站着一个人,一个血人。
他头发湿哒哒的垂落。
袖口,裤脚上的衣服破如阑珊,血甲和肌肤,近乎黏在了一起。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柄剑,剑低垂在身侧。
虎口处,鲜血顺着剑身滑落。
最后....嗒嗒嗒落下。
世界万籁俱静,众生屏气凝神...
死死的盯着他。
“他...”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