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南下的火车,苏月棠的心情却和当初从南省北上时的迷茫与焦虑完全不同。
再加上虞清城一家的悉心照料,几天的火车旅程也不算难熬。
这天上午,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声,火车终于缓缓驶入了桂省省会的车站。
相较于京城的干燥凉爽,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温热潮湿的、属于南方的独特气息,瞬间包裹上来。
站台上,已有几名穿着整齐军装和白色医护服的人员在等候。
看到虞清城一行人下车,一名肩章显示为团级干部的年轻军官立刻带着两名战士快步迎了上来,利落地敬了个军礼:“首长,一路辛苦了!车辆已经备好,请随我们来。”
虞清城回了个军礼,神色是惯常的严肃,他侧身,将苏月棠引到身前,对前来接站的几人介绍道:
“这位是苏月棠同志,从京城来的专家,她掌握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亲子鉴定技术,这次是专门来协助我们处理被拐人员身份认定工作的。”
那几名原本因为接到“京城专家”而显得有些兴奋和紧张的医护人员,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月棠身上。
当看清她如此年轻,甚至可以说是过分漂亮清丽的面容时,几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和怀疑。
为首的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面容严肃的男医生,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虽然立刻恢复了常态,但那瞬间的质疑已然落在了苏月棠眼中。
其他两名年轻些的医生也是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这位看起来像是文工团演员或者大学生的小姑娘,就是首长口中那个掌握着高深技术的“京城专家”?
碍于虞清城师长的面子,没人敢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但那原本热情期待的氛围,明显冷淡了几分。
苏月棠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却并未感到意外或恼怒。
她只是平静地迎着那些审视、怀疑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没有刻意解释什么。
一行人乘坐部队的吉普车,离开了喧嚣的火车站。
车子穿过逐渐变得稀疏的城区,驶向位于城郊的部队驻地。
到达后,几名医生先行离开,虞清城一家人则是先陪着苏月棠去了安排的住处。
部队的宿舍干净整洁,虽然简朴,但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
最重要的是,距离实验室很近,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第一赶到现场。
“棠棠,一路上辛苦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工作明天再开始也不迟。”
虞清城关切地说道,想让她先适应一下环境。
苏月棠却摇了摇头,目光清亮而坚定:
“大舅舅,我不累。我想先去实验室看看,了解一下场地和设备情况,也好心里有数,能尽快开展工作。”
闻言,虞清城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慨。
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韧性和责任心。
他不再劝阻,点头道:“好,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去看看。小张,”
他转向之前接站的那位年轻军官,“你带苏同志去临时准备的实验室。”
“是!首长!”
年轻军官立正应道。
虞清城又转向苏月棠介绍道:
“棠棠,这是张建民连长,这段时间你在桂省的生活和安全,主要由他负责协调保障。”
苏月棠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多谢张连长了。”
“应该的。”
张建民一脸严肃地应道。
一旁的虞立峰立刻站出来:“爸,我陪棠棠去吧。”
苏月棠却对他笑了笑,语气轻松:
“表哥,不用了。这是在部队驻地,很安全。你先陪着大舅舅和舅妈回去吧,我只是去看看,熟悉一下环境,用不了太长时间。”
虞立峰还想说什么,见苏月棠态度坚决,又想到这是在戒备森严的部队里,确实出不了什么岔子,只好挠挠头,叮嘱道: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立刻让人来通知我们。”
苏月棠点点头,便跟着张建民走出了宿舍楼。
路上,张建民看向苏月棠有些欲言又止。
他没想到,京城来的专家竟然是师长的外甥女。
苏月棠看出了他未出口的话,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
“张连长,我和大舅舅的关系,还麻烦你先替我保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张建民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
临时实验室设在一栋独立的小楼里,原是部队的卫生所备用房间,此时被紧急清理出来,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新刷的消毒水味道。
走到门口,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张建民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实验室里,之前在火车站接站的那位黑框眼镜男医生和另外两名年轻医生都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两张陌生的面孔,一共三男两女。
见到苏月棠进来,几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尤其是那位男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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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苏同志过来看看实验室。”张建民简单介绍了一句。
被称作李医生的男医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语气还算客气,但透着疏离:
“苏同志来了,地方比较简陋,还在整理。”
“没关系,我先看看。”
苏月棠语气平和,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有些微妙的态度。
她不再多言,目光开始仔细地扫视整个实验室。
房间不算大,但采光尚可。
几张铺着白色台布的桌子拼成了操作台,上面摆放着一些基础的实验器材。看得出,虞清城已经尽力在短时间内调配了资源。
苏月棠走上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操作台的台面,又检查了电源的位置和稳定性。
她打开一个恒温水浴箱的盖子,看了看内胆和温控器,然后又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离心机的型号和铭牌。
片刻后,她直起身,对张建民和李医生等人说道:
“房间的基础条件可以。不过,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一下。”
闻言,李医生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果然来了,这是要开始摆“专家”的架子,给他们下马威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硬邦邦:“苏同志请说。”
苏月棠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条理清晰地指出:
“第一,操作台需要重新规划分区,样品处理区、试剂配制区、反应检测区必须严格分开,避免交叉污染。”
“第二,这几个水浴箱的温控精度不够,需要校准,温度不稳定会直接影响反应结果。”
“第三,离心机的转速和定时功能需要重新标定,而且最好能再调配一台备用,以防万一。”
“第四,”她指向窗户,“窗帘需要换成遮光性更好的材质,有些显色反应对光线敏感。”
她每说一条,李医生的脸色就沉一分。
这些要求在他听来,近乎吹毛求疵,尤其是在物资相对紧张的当下。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质疑:
“苏同志,你的这些要求……是不是太理想化了?我们这里的条件有限,很多设备都是东拼西凑来的。而且,你说的这些‘污染’、‘精度’问题,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我们以前做的生化检验,也没这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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