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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大爷好当,爷爷不好当
    酉时初,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天光已似薄暮,隔着雨帘望去,群山默然,云霭沉沉压下,将延绵的苍翠抹成湿冷的青灰。

    苏未吟在房里休息,闲适又惬意。

    自从踏上北去的道路,她反而没怎么去琢磨哈图努和胡部究竟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想那么多也没用,等到了北境,自有一番交锋。

    密实的深色床帐遮尽天光,如同入夜,苏未吟睁开眼睛,在某个身影闯入脑海的瞬间,黑眸漫开一片柔光。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小姐。”采柔在外叩响房门。

    苏未吟挑帐下床,迅速收拾妥当。

    估算下时间,应该是前去邙下驿探查的人回来了。

    “进来。”

    采柔推门进屋,前去邙下驿的那名星罗卫紧随其后。

    星罗卫抱拳道:“禀郡主,邙下驿确实发生过恶战,总共有四十二具尸体,皆为驿卒和官差。”

    没有山匪的尸体,应该是被同伴带走了。

    紧接着,星罗卫说起两处细节。

    邙下驿地处要道,属于大驿,驿中除了一主两附三栋楼外,还有内外两个大院,另有伙房马厩库房货栈,占地宽广。

    但所有的尸体都集中在外院和大门外空地,其他地方规整完好,没有尸体,也没有打斗痕迹。

    山匪来袭,众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聚到门口还击驱逐,可发现不敌之后,理应会有人逃往别处或是退进屋内抵门求生才对。

    尸体如此分布,要么是所有人都英勇无畏舍生忘死,宁肯战死也不肯退一步;要么,就是被人‘包了饺子’,无处可逃。

    第二个细节,就是成片的马蹄印从驿站开始,一直沿着官道进了北邙山。

    “属下仔细观察过那些蹄印,看起来密集,实则杂乱,并不像是一百多匹马跑过的样子,而且其中只有少部分蹄印带了官马的制式蹄铁印记。”

    若是没猜错,这就是个障眼法,那批马并没有进山。

    听完星罗卫的话,苏未吟黑眸深沉,愈发坚定心头的猜想。

    连日下雨,山路难走不说,而且泥土松软,一百多匹马弄进山,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若是因此暴露匪巢,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急着把马往山里弄。

    不在山里,那就好办多了。

    最后,星罗卫说:“还有,在邙下驿的时候,属下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

    苏未吟慢悠悠倒水,“有人盯才好。”

    否则吕守成怎么把使团决定让地方官衙重新筹备物资的消息递出去,又怎么让山匪放心?

    凉水入喉,激得人心神一凛。

    苏未吟黑眸清亮,笑得狡黠,回头交代星罗卫,“晚些时候,你这样……”

    星罗卫回禀的时候,探查小队的队正也在陆奎房中回禀情况。

    听说所有尸体都分布在外院,陆奎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想,这拨山匪果然了得,完全没给那些驿卒官差逃生的机会,怪不得有胆子劫掠官驿。

    要不说他英明呢!

    这种情况,除了让地方州府重新筹备,哪还有别的法子?

    这名队正也察觉到有人在邙下驿盯梢,如实报告给陆奎。

    陆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山匪犯下这样大一件案子,不放心,派人盯一盯,看看后续,没什么奇怪的。

    反正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去跟那伙山匪对碰,也盯不到他头上。

    伸个懒腰,陆奎将驿丞叫进来,吩咐道:“今晚弄个红烧肉,再炖只鸡,还有……”

    寻思着反正明天也不赶路,陆奎原打算喝两杯,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疏解一下路上的疲累。

    转念一想,算了,毕竟有公务在身,传出去不好听。

    于是摆摆手,“就这样吧,勉强对付一下。”

    驿丞恭顺低头,额角狂跳。

    这是来当大爷了啊,就这还勉强?

    前两天才进城买的肉和菜,还不够他造的。

    交代完吃的,还有住。

    陆奎指着床,“你看看,这是什么破床,翻个身都吱嘎响。”

    响就算了,还硬得跟石头一样,褥子也薄,方才就躺了那么一会儿,腰都给他睡疼了。

    得再添一条褥子……不对,两条,越厚越软。

    被子也得添一床,晚上冷。

    说完床的事儿,陆奎耸着鼻子嗅了嗅,皱眉,“什么味儿……有没有熏香?”

    他总觉得这屋子里有股味儿,像是发霉,又像是灰尘的味道。

    驿丞赔笑,“将军见谅,熏香是真没有。”

    他这是驿站,又不是客栈!

    陆奎宽宏大量的摆手,“行吧,那先就这样,缺什么我再叫人来知会你。”

    驿丞告退,出门后猛翻白眼。

    呸,什么玩意儿。

    驿丞走后,陆奎倒了杯水喝,凉得沁牙,还发苦。

    噗一声吐到地上,重重放下杯子,陆奎走到床边坐下,斜倚床头,懒得脱鞋,就把两腿交叠着搭在床沿外,晃着脚叹气。

    还是家里好啊!

    由奢入俭难,过惯了京都的安逸日子,再回想起当初在军中吃苦的往事,都不知道自己那会儿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一路上,陆奎不止一次的想,都已经这样了,干脆认命算了,还求什么东山再起。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有个将军府,日子也过得比年少时好了百倍不止。

    奈何骑虎难下,走到这一步,不是他说停就能停的。

    只盼着到了北边一切顺利,顺利完成太子的交代,顺利回到京都,顺利将罪责推给苏未吟。

    立功升官就不想了,只求能顺利渡过此劫,再让阿乾娶个官家小姐,生个儿子,让老陆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想到这儿,陆奎眉头一拧,停下晃腿的动作。

    那断头针……不能影响阿乾床笫之间的发挥吧?

    脖子不能动,应该不碍着下面动吧?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画面,陆奎一骨碌坐起来,摇头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迅速将对香火恐难以为继的担忧转换成对苏未吟的憎恨。

    都怪那孽障!

    若是阿乾真因为那根针变得不能人道,他非宰了那孽障不可。

    陆奎也不歇了,抓紧时间琢磨到了北境具体应该如何实施计划。

    夜幕如同一块无边的黑布,一下子就罩了下来。

    驿站内外灯影昏黄,雨丝绵绵不休,唯有弥漫的饭菜香气带来几分暖意。

    雨天的夜来得早一些,今晚的饭也吃得早一些。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邙下驿的三个驿卒被安置在后院,饭菜香飘过来,三人不约而同的吞咽唾沫。

    大半天没吃东西,饿了。

    不光饿,还冷。

    身上的衣裳是潮的,淋雨后一直没换,全靠体温烘干。

    屋里没床,一条大通铺,宽敞却不舒适。

    一人两条薄被,垫一条盖一条,冷得直哆嗦。

    三人缩在床上,其中体格最壮实的大旺实在是饿得难受了,裹着被子凑到门边往外瞧。

    “我说,他们不会不管咱们吧?”

    “不能吧?”床上的小个子胡三吸了吸鼻子,“都派人来给咱们处理伤口了,总不会舍不得给口饭吃吧?”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脚步声。

    大旺莫名心虚,赶紧关上门回到床上。

    只是两个路过的。

    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怨气,“……这么大的雨,可真会给咱们找事儿!”

    另一个附和:“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那姓吕的到底跑哪儿去了。”

    姓吕的?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纷纷竖起耳朵。

    “谁知道呢。说什么回邙下驿给他的弟兄们殓收尸身,咱们的人都殓收完回来了,他倒跑没影儿了。”

    “该不是被山匪抓去了吧?”

    “要我说,没准儿是丢了东西怕担责,自己跑了。”

    “不会吧?”

    “怎么不会?他逃了,罪责自然就落在那三个冤大头身上。等风头一过,他再把借口编圆了回来,反正已经结案,花点银子上下打点一番,说不定还能继续当他的驿丞……”

    两人说着话走远,屋内三个‘冤大头’动都没动,却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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