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关过盯着守心道长油乎乎的脸,眼珠一转,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故意拖长语调反问:“道长,这话该我问您——跟着您混,到底有没有前途啊?”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后挪了挪脚。
“嘿嘿嘿……”守心道长被问得眼睛一眯,圆脸上的油光都跟着亮了几分,那抹狡黠比廖关过更甚。他收起油纸包揣进道袍怀里,胖手在衣襟上又蹭了蹭,才慢悠悠开口:“贫道最擅长的,便是除魔卫道、斩妖降魔。你方才……可是借着魔塔的气息异化了吧?那股子魔气混着煞气,啧啧,藏都藏不住。”
他故意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廖关过尚未完全褪去铠甲余温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威胁”的调笑:“不如贫道这就……帮你‘净化净化’?免得日后魔气入体,成了方才那魔头的同类。”
这话里的试探像针尖似的,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各自的小算盘,空气里哪还有半分方才魔塔的凶险,反倒飘着股“八百个心眼子”互相算计的微妙气息。
“多谢师父指点!”
廖关过反应极快,守心道长的话音刚落,他立刻收了那点狡黠,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半分矫情都没有。
黑金铠甲的甲片随着他的动作轻响,方才还桀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诚恳——他心里门儿清,三次天劫的元婴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凤毛麟角,多少人挤破头想拜师都求而不得,自己能遇上这等机缘,简直是撞了大运。
守心道长显然也没料到他这么干脆,胖手顿在半空,随即哈哈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更用力了些:“算你小子识相!”
廖关过垂着眼,他心里暗忖:希望您老人家日后可千万别反悔,毕竟,我这徒弟可不是那么好“教”的。
守心道长点点头“很好,以后你便是我的座下大弟子了来看看你师弟怎么样了。”
守心道长收回按在廖关过肩上的手,转身走向瘫在焦土上的弃良。他那圆滚滚的身子挪动时,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却没发出半分声响,方才还带着油光的脸上,此刻竟多了几分肃穆。
他在弃良身前蹲下,圆胖的手指轻轻拂过弃良额角的血印——那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指尖刚触碰到弃良的皮肤,一缕淡金色的道韵便顺着指缝淌出,悄无声息地渗入弃良苍白的面颊。
原本还凝在弃良嘴角的墨血瞬间消散,他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脸上的灰紫色也渐渐褪去,多了丝血色。
守心道长收回手,看着弃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转头对廖关过笑道:“你可知《九转化道经》的真正来历?”
见廖关过摇头,他继续道:“这功法本就不是给寻常修士练的,是上古时期专门为‘魔人’所创——既能引煞气入体,又能以道韵镇心,最忌心有执念、行有偏差。”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雕像,又看了眼弃良:“弃良本是魔种缠身,却能在魔塔的蛊惑中守住本心,被雕像接纳时甚至没半分犹豫,这份‘明心见性’的通透,可不是谁都能有。”
说到这儿,守心道长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语气里多了几分赞叹:“他与《九转化道经》的契合度,说不定比你我二人加起来还要高。这小子,是块天生的修行好材料。”
弃良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慢慢浮起,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勉强掀开一条缝,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滚滚的大饼脸——脸盘泛着油光,鼻尖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酱汁,距离他不过咫尺,吓得他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慌忙往后缩,视线往下移,正好瞥见对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衣摆沾着油星子,前襟还有块明显的污渍,胖乎乎的手正随意搭在膝盖上,指缝里似乎还残留着吃食的油光。
“道……道士?”弃良喉间发紧,脑子里瞬间炸开关于“道士”的所有传闻——那些从魔人口中听来的故事里,道士是人类中的“异类”:总爱做些危难时挺身而出、乱世里出山救世的蠢事,明明能安稳度日,偏要往刀山火海里闯;更让他恐惧的是后半段传闻——这些道士最容不得魔人,遇上了便要强迫对方舍弃命核,若有半分不从,便会痛下杀手,手段狠厉得能让魔魂都不得安宁。
想到这儿,弃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本就因重伤虚弱不堪,此刻却爆发出力气,手脚并用地往后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是廖关过的黑金铠甲。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转过身躲到廖关过身后,只敢探出半张脸,怯生生地盯着守心道长,眼底满是惊惧。
虽说守心道长方才那缕道韵已压制了他体内大半魔性,胸口的灼痛感也消散无踪,可刻在骨子里对“道士”的恐惧、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传闻,哪是片刻间就能改变的?他攥着廖关过铠甲边缘的手指微微发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自己的动静惹恼了眼前这位“人类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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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心道长看着弃良缩在廖关过身后、满眼惊惧的模样,圆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他没上前半步,只是抬起油乎乎的手指,轻轻指了指头顶漆黑的穹顶——那里还残留着方才魔音震荡的痕迹,碎石嵌在石壁间,却挡不住他指尖那缕若有若无的、指向外界的意味。
“你想不想到外面去?”他的声音没有了之前对廖关过的狡黠,反倒带着点温和的耐心,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去看看魔塔之外的天,看看不是焦土的地,看看……不用厮杀也能活下去的地方。”
“想!”
弃良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还带着刚清醒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这字像憋在心底许久的种子,只需要一点火星便瞬间破土——从前在魔塔底层,他日思夜想的是出去觅食、是逃离同类的追杀;如今魔性被压、本心渐明,他更迫切地想离开这永无宁日的囚笼,想逃离这要么杀人、要么被杀的宿命。“出去”这两个字,早已刻进了他每一次呼吸里。
他说完,又下意识地往廖关过身后缩了缩,似乎怕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只是幻境。
守心道长见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胖乎乎的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想出去就简单了。”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那你就拜我为师,入我门下修行。我不仅带你出去,还教你怎么守住本心、怎么不被魔性反噬,让你以后不用再躲躲藏藏,堂堂正正地活着。”
这话像一道光,瞬间照进弃良满是阴霾的心。他怔怔地看着守心道长那张泛着油光的圆脸,忘了恐惧,忘了传闻,只牢牢抓着“带你出去”“堂堂正正活着”这几个字,眼底的惊惧渐渐被难以置信的渴望所取代。
弃良的身子猛地一僵,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犹豫浇了大半。他攥着廖关过铠甲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道士在魔人圈子里的名声,比魔塔底层的恶鬼还要可怖,是刻在骨血里的“天敌”。让他向一个道士拜师?这简直像逼着虔诚的信徒背弃自己的神明,每一个念头都透着割裂般的难受,胸口刚平复的灼痛感仿佛又隐隐翻涌起来。
可这犹豫里,又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变化。换作从前,在魔塔底层挣扎求生时,别说是拜道士为师,哪怕是与魔鬼交易,只要能换来“出去”的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狡诈与狠厉早已刻进本能。可现在,他竟会因“拜道士为师”而迟疑,会去衡量、去顾虑,而非一味只求结果——这迟疑本身,便是他挣脱魔性、开始自我思考的证明。
“拜他为师好了。”
廖关过的声音突然响起,干脆利落,不带半分犹豫。他说着,伸出手,直接拎住弃良后颈的衣领——像拎着只受惊的小兽,轻轻一扯,便将他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稳稳放在守心道长面前。黑金铠甲的金属凉意还残留在弃良衣领上,却奇异地让他安定了几分。
“魔尊大人?”弃良满眼疑惑,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他抬起头,看看廖关过冷硬的侧脸,又看看守心道长那张泛着油光的圆脸,心底的不解几乎要溢出来——自古正邪不两立,魔尊与道士本该是死敌,为何魔尊大人会让自己拜道士为师?
可这疑惑只持续了片刻。他想起往日里廖关过的决断,想起对方数次在危难中护住自己,那份下意识的信任瞬间压过了所有顾虑——既然魔尊大人都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绝不会害自己。
弃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最后一丝对“道士”的恐惧,双膝“咚”地跪在焦土上。碎石硌得膝盖生疼,他却浑然不觉,恭恭敬敬地对着守心道长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地时带着几分决绝,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弟子弃良,拜见师父。”
弃良跪在地上,额头还贴着冰凉的焦土,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之前的画面——哪怕是在被魔性操控、沦为只知厮杀的野兽时,那些濒死的瞬间、被同类撕咬的剧痛,还有廖关过伸手将他从尸堆里拽出来的温度,都像碎玉般嵌在记忆深处。
尤其是廖关过那只拎着他后颈、带着黑金铠甲凉意的手,明明力道算不上轻柔,却成了他混沌意识里唯一的光。这份从生死边缘被救下的恩情,混着此刻心头涌动的感激与信任,像温水漫过冻河般,渐渐融化了他骨子里的警惕——这是他活了这么久,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好了好了,”守心道长的声音打断了弃良的思绪,他收起手,拍了拍道袍上沾着的尘土,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油腻又爽朗的模样,“贫道这辈子就收你们两个弟子,算上缘分不浅。你们俩既然是同门师兄弟,日后自然要互帮互助、……”
他说着说着,突然摆了摆手,把剩下的叮嘱都咽了回去,满不在乎地嚷嚷:“算了算了,都是些磨叽废话!大弟子,快把杯子拿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从道袍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酒葫芦,葫芦表面刻着模糊的云纹,还沾着点酱汁,“为师这儿藏了三十年的仙酿,今日收徒大喜,咱爷仨一醉方休!”
廖关过看着眼前这画风突变的场景,嘴角抽了抽——前一秒还像模像样地讲着师门规矩,下一秒就掏酒葫芦要喝,这胖道士实在没半点长辈的正经模样。他心里虽觉得奇怪,指尖却已下意识地摸向储物袋,将两只青铜酒杯取了出来。。
廖关过自然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不过把这家伙当做老师,说不定也不是一件坏事。
守心道长拎着酒葫芦走在最前,圆滚滚的身子在狭窄的塔道里竟异常灵活,道袍下摆扫过石阶,连带着周围残存的黑雾都悄然散开。廖关过护着仍有些拘谨的弃良跟在身后,只觉脚下的路越走越亮,原本压抑的阴寒气息像被风吹散般渐渐淡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已豁然开朗——三人竟不知不觉踏出了第九层魔塔的石门。
与塔内终年不散的阴霾截然不同,外面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的风暖融融的,拂得人浑身舒畅。抬眼望去,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草木葱茏,枝叶间还挂着夕阳的金辉;橘红色的夕阳斜斜照在身上,暖意顺着皮肤渗进骨缝,驱散了魔塔带来的最后一丝阴冷。廖关过下意识舒展肩膀,黑金铠甲的甲片发出轻微的脆响,连运转的《九转化道经》都变得愈发顺畅,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畅快地呼吸。
弃良更是看得发怔,他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绿叶,指尖触到那柔软的触感时,眼睛瞬间亮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魔塔之外的世界,没有焦土,没有厮杀,只有阳光、草木和干净的风。
“别愣着了,”守心道长早已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放,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吧,直接坐便是了,咱师徒仨没这么多规矩。”
话音刚落,一道青影匆匆跑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梳着整齐的发髻,手里捧着个木盘,见到守心道长便躬身行礼:“守心师叔,天师让弟子来问您,您新收了弟子,是否要前往大殿举行拜师仪式?正好今日圣女的觉醒仪式也在大殿举行,倒能一并办了,还能沾沾喜气。”
守心道长闻言,斜眼瞥了瞥身边的廖关过和弃良——廖关过身上的黑金铠甲还带着魔塔的煞气,弃良虽被压制了魔性,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未脱的青涩与疏离。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算了算了,我们几个去了,恐怕扰了大殿的清静。”
他顿了顿,拿起酒葫芦晃了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了,拜师仪式哪有咱爷仨喝顿酒来得实在?仪式那些虚头巴脑的,不办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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