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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这个故事,送给你
    那片星空,静止了。

    不是凝固,不是停顿,而是像一个运转了亿万年的精密仪器,被一颗突如其来的沙砾,卡住了最核心的齿轮。

    构成那双眼睛的无数星云,停止了旋转。

    黑暗的深处,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讲故事?”那个古老的声音,像一台完美的机器,吐出了一个无法识别的代码,“你的数据库已被读取,你所有的叙事模型已被解析。你没有故事可讲。”

    “不,我有一个。”

    秦川掌心的那点火焰,像一颗心脏,稳定地跳动着。

    “这个故事,你没有。你的数据库里,永远也不会有。”

    他没有理会王二麻子等人投来的,混杂着痛苦与希望的意志。

    他的目光,穿透了黑暗,直视着那片静止的星空。

    “从前,有一个瞎子。”

    秦川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正在被记忆淹没的意志里。

    那片星空的深处,数据开始以恐怖的速度流动。

    “检索开始。目标:瞎子。关联词:残疾,信息获取障碍,低生存价值……”

    “他住在一个小村子里,”秦川无视了对方的分析,继续讲着,“村子很穷,没什么可看的风景。他每天就坐在门口,听着风声,闻着饭香,摸索着门前那棵老槐树的树皮。”

    王二麻子脑海里那场记忆的瀑布,流速慢了一丝。

    他好像也闻到了一股槐花的味道。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木匠。”

    “木匠手艺很好,能把木头雕成任何东西。他给村里的富户雕龙画凤,给寺庙雕佛像金刚。”

    “检索:木匠。职业:资源转化者。技能:高级……”

    “瞎子听说了,攒了很久的钱,都是他给人算命得来的铜板,去找那个木匠。”

    秦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

    它不激烈,也不悲壮,就像村口的老人在说古。

    “木匠问他,‘你想雕个什么?佛像能保佑你,猛兽能给你看家。’”

    “瞎子摇摇头。”

    “他说,‘我想请你,给我雕一只鸟。’”

    那双星云般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逻辑错误。鸟类模型对于视觉障碍者,无法提供有效信息反馈。请求修正目标。”

    “木匠也觉得奇怪,”秦川笑了笑,“他问,‘你要一只不会叫,不会飞的木头鸟干什么?’”

    “瞎子说,‘我这辈子没见过鸟,我想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

    将军意志所化的那片血色崖壁,风雪似乎停了。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握住长刀的感觉。

    冰冷,沉重,却又让他觉得,自己握住了一个承诺。

    “木匠觉得他很可怜,就答应了。”

    “他选了最好的一块木头,花了好几天功夫,雕了一只鸟。那只鸟,羽毛根根分明,姿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

    “数据分析:完美的复制品。工艺价值:高。实用价值:零。”

    “木匠把鸟拿给瞎子。”

    “瞎子用他那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非常非常慢地,摸着那只木头鸟。”

    秦川的声音,也放慢了。

    “他从鸟的喙,摸到它的眼睛,摸到它光滑的脖子,再到它层层叠叠的翅膀。”

    “他摸了很久很久。”

    左威那片混乱的数据流,渐渐平息。

    他仿佛能感觉到,那冰冷、光滑的木头,在指尖划过的触感。

    “木匠在旁边看着,等着他称赞自己的手艺。”

    “但他等了半天,瞎子却皱起了眉头。”

    “瞎子说,‘师傅,你这只鸟,不对。’”

    那个古老的声音,第一次,在它的回应中,出现了延迟。

    “……不对?”

    “木匠愣了,‘怎么不对?我雕了一辈子鸟,全天下的人都说我雕的鸟最像真的!’”

    “瞎子把木头鸟递还给他,说,‘它太完美了。’”

    秦川的目光,落在那片星空上。

    “瞎子说,‘我听村里人讲故事,说鸟儿为了飞,骨头是中空的,身子很轻很轻。你这只鸟,太重了。’”

    “‘他们说,鸟儿的羽毛,在风里会抖动,会发出声音。你这只鸟,太安静了。’”

    “‘他们还说,鸟儿会害怕,会高兴,会把头埋进翅膀里睡觉。’”

    “‘你这只鸟,什么都不会。’”

    “‘它只是……一块长得像鸟的木头。’”

    秦川看着那片星空,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没有故事。’”

    “故……事?”

    星云,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颤动。

    它无法理解。

    “一个物体的物理属性,与叙事概念的关联性……无法建立逻辑通路!不合理!这是污染!”

    “木匠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秦川没有停下,“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真实’,在一个看不见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他问瞎子,‘那你说,一只真正的鸟,应该是什么样子?’”

    “瞎子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不成形的木疙瘩。”

    “那木疙瘩,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

    “他说,‘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说,这就是一只鸟。’”

    秦川掌心的火焰,光芒大盛。

    “木匠接过来一看,那根本就不是鸟。就是一个有点像三角形的木块,上面刻着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

    “木匠快气笑了,‘这算什么鸟?’”

    “瞎子笑了。”

    “他说,‘我爹告诉我,这最尖的地方,是它的嘴,它在唱歌。这两道划痕,是它的翅膀,它正要飞向太阳。’”

    “‘我每次摸到它,就能听到歌声,就能感觉到太阳的温暖。’”

    “‘它不完美,它不像真的,它甚至不是一只鸟。’”

    “‘可它,是我的鸟。’”

    “轰——!”

    那双星云构成的眼睛里,爆开了一团刺目的乱码。

    将军、王二麻子、左威,还有所有被困的意志,脑海中那无穷无尽的记忆洪流,在这一刻,被强行切断了。

    他们像溺水的人,猛地被提出了水面,大口地喘息着。

    他们都看着那团火焰,听着那个故事。

    “你……”

    那个古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分裂的迹象。

    像几块破裂的冰,在互相摩擦。

    “你……在定义‘真实’……”

    “不。”秦川摇了摇头,“我没有定义真实。”

    “我只是在告诉你,‘意义’是怎么来的。”

    “它不是被计算出来的,不是被分析出来的。”

    “它是被‘相信’的。”

    “是那个瞎子,选择相信一块破木头,就是一只会唱歌的鸟。”

    “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毫无道理的,选择。”

    秦川举起了手中那团光。

    “你记住了全世界所有的鸟,每一根羽毛的数据你都有。”

    “可你,没有那块破木头。”

    “你拥有一切,所以你,一无所有。”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声音,发出了尖锐的咆哮,那片星空,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映出了无数混乱的画面。

    有王二麻子输光了钱的脸。

    有将军在风雪里转过去的背影。

    有左威站在街角,孤单的影子。

    还有无数人的,无数个,被它归类为“冗余”“错误”的细节。

    这些画面,此刻不再是冰冷的数据。

    它们沾染上了那个“瞎子”的故事,开始拥有了温度。

    “你错了……”

    “你错了!!”

    黑暗,剧烈地收缩,那双星云之眼,崩溃了。

    它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

    它变成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它看到了无数的“木头疙瘩”,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着它们,又哭又笑。

    “这个故事……”秦川的声音,变得很轻,“送给你。”

    光芒,从他掌心彻底爆发。

    不是为了驱散黑暗。

    而是将那个“瞎子的故事”,像一枚无法删除的烙印,狠狠地刻进了那片黑暗的核心。

    黑暗中,传来了最后一声,不似咆哮,不似悲鸣,更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那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一种全新的……恐惧。

    然后,一切都静了。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破烂的街角,还是那个街角。

    王二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将军的崖壁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岩石本来的颜色。

    左威的数据流,像温顺的猫,重新环绕着壁炉,只是流动的方式,多了一种说不清的韵律。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壁炉里的火焰,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小簇,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秦……秦先生……”王二麻子哆哆嗦嗦地问,“那玩意儿……死了?”

    “没有。”

    秦川的意志,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我杀不死它。”

    “我只是……在它的系统里,植入了一个问题。”

    话音刚落。

    那退去的黑暗边缘,再次浮现出一双眼睛。

    不再是星空。

    那是一双,和那个瞎子一样,空洞、茫然的眼睛。

    它看着秦川,看着所有人。

    然后,一个全新的,带着颤抖和不确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块木头……”

    “它……好听吗?”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