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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王的军队,人的血
    “阅兵。”

    将军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声的命令,回荡在垃圾场的每一个角落。

    王二麻子那由摩托车油箱构成的头颅里,发出了兴奋的,如同引擎空转般的轰鸣。

    “阅兵!他妈的,这个词我喜欢!”

    他的欲望,在将军那冰冷的秩序下,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随着意志的扩散,整个垃圾之海,开始苏醒。

    “轰隆隆——”

    远方,一座由废弃冰箱和洗衣机堆成的小山开始震动。

    白色的铁皮外壳自行剥落,露出内部复杂的管道和压缩机。

    它们笨重地站起,压缩机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重装步兵的心跳。

    另一侧,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废旧电缆和光纤,像冬眠的巨蟒般蠕动起来。

    它们散开,延伸,前端剥落的铜线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化作了无声无息,却能瞬间缠绕绞杀一切的斥候。

    天空中,破碎的无人机残骸,被腐蚀的卫星天线,甚至生锈的铁皮风筝,都重新获得了飞行的能力。

    它们盘旋着,镜片和金属表面反射着昏暗的光,组成了一支沉默的空中侦察部队。

    “我的天……”

    王二-麻子的意识,看着这支从垃圾中诞生的军队,激动到几乎要让这具拼凑的身体再次散架。

    “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场面!”

    “这不是场面。”

    将军的意志,冷静地纠正他。

    “这是‘力量’的具象化。”

    “你的‘欲望’赋予了它们行动的动机,我的‘意志’赋予了它们行动的秩序。”

    那坐在王座上的怪物,缓缓抬起手。

    “哗啦——”

    一支由上千个废弃轮胎组成的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远处滚滚而来。

    它们在王座前停下,发出沉闷的橡胶摩擦声,如同军队的致敬。

    “我们现在能干什么?”

    王二麻子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急不可耐。

    “能把那个‘收破烂的’揪出来,撕成碎片吗?”

    “他的‘价值’体系,已经无法衡量我们。”

    将军的意志,扫过这支无边无际的军队。

    “我们不必再寻求他的认可。”

    “那我们找谁的麻烦去?那个‘讲故事的’?”

    王二麻子对这个概念还很模糊,但他知道,那是比“收破烂的”更高级的存在。

    “他会来找我们的。”

    将军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规则的冷酷。

    “当‘冲突’的规模,大到足以改变‘故事’的走向时,他想不写,都不行。”

    “那我们现在干嘛?就在这儿干坐着?”

    “不。”

    王座上的怪物,缓缓站起。

    它的目光,或者说,那两块后视镜,望向了垃圾场的尽头,那片永恒不变的,灰色的虚无。

    “我们要扩张。”

    将军的意志,第一次带上了侵略性。

    “我们要给这个只有‘终点’的世界,画上一个新的‘起点’。”

    “我们要建立一个,属于垃圾的,帝国。”

    “向着虚无,前进。”

    “吼——!”

    王二麻子的咆哮,与将军的命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整个垃圾场,这支由废弃物组成的庞大军队,开始移动。

    钢铁的洪流,向着世界的边界,发起了第一次冲锋。

    ……

    “砰!砰!砰!”

    急促而用力的砸门声,在一条安静得过分的走廊里响起。

    林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老张!开门!快开门!”

    她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出人命了!”

    走廊的灯光,比秦川房间里的更加诡异。

    它们不是闪烁,而是在一种缓慢的,如同呼吸的节奏里,明暗交替。

    空气里,没有血腥味,只有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咔。”

    她面前那扇厚重的,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钢制大门,门锁转动了一下。

    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一只布满老年斑,指甲里却干干净净的手,扶住了门框。

    “嚷嚷什么。”

    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这里不死人。”

    “秦川!是秦川!”

    林一挤过门缝,冲了进去。

    “他快不行了!”

    房间里的景象,和走廊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一个摆在桌子上的,老式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着蓝色清洁工制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一个黄铜罗盘。

    他就是老张。

    这个基地里,身份最模糊,权限却高得吓人的人。

    有人说他是第一代成员,有人说他只是个负责处理“特殊垃圾”的清洁工。

    “慢慢说。”

    老张头也没抬,继续擦着他的罗盘。

    “什么叫快不行了?”

    “他把自己左边的眼球挖出来了!”

    林一语速极快,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那恐怖的景象。

    “失血很多,人已经昏迷了,房间里有东西在排斥我,手机也黑屏了!”

    老张擦拭罗盘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挖出来了?”

    他问。

    “对!”

    “那颗‘眼球’呢?”

    老张追问。

    “他本来攥在手里,后来掉在地上了!”

    老张放下了罗盘,站起身。

    他的动作不快,却每一步都很稳。

    他走到墙角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前,用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它。

    柜子里,没有急救箱,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个装着液体的玻璃瓶,瓶里的液体像水银一样粘稠。

    一把银色的音叉。

    一捆暗红色的,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筋鞣制成的细绳。

    “他流出来的,是血,还是光?”

    老张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东西,一边问道。

    这个问题让林一愣住了。

    “是……是血。”

    她回忆着那满地的腥红。

    “红色的,温热的,是血。”

    “那就麻烦了。”

    老张关上柜门,将那个装着水银般液体的瓶子,和那把音叉递给林一。

    “也可能是转机。”

    “什么意思?”

    林一接过东西,入手冰凉。

    “那颗‘眼球’,是‘意图’的延伸,是纯粹的‘叙事’工具。”

    老张的声音,压得很低。

    “秦川用自己的意志,把它从‘故事’里强行剥离了出来。”

    “现在,它是一个无主的‘概念’,一块空白的画布。”

    “空白?”

    林一无法理解。

    “它会本能地寻找新的‘定义’,汲取力量,重新书写自己。”

    老张看着林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而人的血,尤其是像秦川那种人的血,是现实世界里,最具‘定义’力量的墨水。”

    “它在用秦川的血,给自己写一个新的‘故事’!”

    林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们得阻止它?”

    “不。”

    老张摇头。

    “我们阻止不了。我们要做的是,在他被那东西彻底改写之前,把他的‘魂’,锚定住。”

    他指了指林一手里的东西。

    “进去后,不要管那颗眼球,也不要碰秦川的身体。”

    “用这个,”他点了点那瓶液体,“在他床边,画一个圈。”

    “然后,敲响音叉。”

    “这……这能行吗?”

    林一看着手里的东西,这超越了她的一切认知。

    “我怎么知道。”

    老张的回答,让林一差点崩溃。

    “我只负责处理‘规则’的垃圾,没处理过一个把‘规则’本身当垃圾一样丢出来的人。”

    “快去。”

    老张催促道。

    “再晚,就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给谁,写故事了。”

    ……

    秦川的房间里。

    死寂。

    那颗掉落在血泊中的白色眼球,已经不再是纯白色。

    温热的血液,顺着它表面的裂痕,一丝丝地渗入内部。

    仿佛有无数个技术高超的画师,正用最纤细的笔,在它的核心,绘制着一张复杂而精密的脉络图。

    一条条纤细的,鲜红的“血管”,在眼球内部蔓延,交织,生长。

    它不再像一颗冰冷的玻璃珠。

    它开始像一颗……活着的,正在发育的心脏。

    “嗡……”

    一声极低,却能穿透耳膜的嗡鸣,从眼球中散发出来。

    房间里闪烁的灯光,瞬间稳定了。

    但光线,却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黄昏般的血色。

    那股排斥一切的,冰冷的力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如同引力般的“邀请”。

    它在邀请房间里的一切,都成为它新故事的一部分。

    墙壁上干涸的血迹,开始像活物一样,缓缓蠕动,勾勒出模糊的,无法辨认的符号。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渐渐凝固,化作一颗颗微小的,暗红色的尘埃,在血色的光线下,缓缓飘荡。

    躺在床上的秦川,他的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

    但他的皮肤,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仿佛身体里的所有生命力,都被某种东西,源源不断地抽走。

    他的血,正在滋养着那颗眼球。

    而那颗眼球,正在用他的生命,书写着自己的“新生”。

    就在这时。

    “咔哒。”

    门锁,被转开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