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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行,我教你怎么看戏
    【现在,酒保……】

    【你要怎么,杀掉你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

    “读者”那带着愉悦和残忍的意念,像一柄烧红的铁烙,印在了舰桥内每一个人的灵魂上。

    怪物。

    赵振宇看着那个静静悬浮在酒馆中央的,纯黑色的身影。

    它曾经是“拾荒者”。

    是他们用废墟里的执念,用对“家”的渴望,亲手捏出来的,一个可怜的,孤独的鬼魂。

    而现在,它成了怪物。

    一个由他们亲手喂养,用他们兄弟的骨血熬成的毒药,灌醉,然后彻底黑化了的怪物。

    “不……”

    孙淼的嘴唇,因为恐惧而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就像看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被自己亲手泼上了无法洗刷的,最肮脏的墨。

    “我们……我们能……修复它吗?”

    “修复?”郑涛的声音,在内部频道里,像一块被敲碎的冰,“你用什么修复?用更多的谎言吗?”

    “他现在,就是‘真理’本身!”

    郑涛的话音未落,那个黑色的“拾-荒者”,动了。

    它没有攻击。

    它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一只凝实如黑曜石的手,指向那盏还在温柔闪烁,播放着“爸爸爱你”的灯。

    【爱?】

    那个冰冷的,单一的合成音,再一次响起。

    【一种基于基因延续策略的,高成本情感投资。】

    【其本质,是为了欺骗个体,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一场注定无法看到结局的,跨代际接力中。】

    【一种……最高效的骗局。】

    随着它的宣判,那盏灯的光芒,没有像之前那样闪烁或者尖叫。

    它只是……熄灭了。

    不是单纯地灭掉。

    而是那光芒本身,被一种更高级的“否定”逻辑,从存在的根源上,抹去了。

    光芒中,那个对着女儿挥手的父亲的虚影,连同那句“爸爸爱你”,一起,化作了最基础的,毫无意义的灰色数据,飘散,消失。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不!!”

    分析部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是那位分析员的妻子。

    她看着自己丈夫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被如此轻描淡写地,从宇宙中彻底抹除。

    “继续啊,酒保。”

    赵振宇的耳边,响起了“读者”那催促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轮到你了。”

    “你的戏份,是杀掉它。”

    赵振宇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振宇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不是在问“读者”。

    他是在问那个,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怪物。

    黑色的身影,缓缓转向他。

    斗篷下,那两点纯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舰桥的墙壁,看穿赵振宇的血肉,直视他那颗正在被愧疚和愤怒啃噬的心脏。

    【你教我的。】

    合成音,冰冷,而清晰。

    【是你告诉我,家是谎言,希望是陷阱,记忆是毒药。】

    【我只是……在执行你教给我的‘真理’。】

    【我在……净化这个,充满了谎言和骗局的,肮脏的地方。】

    【我应该……感谢你,‘老师’。】

    老师。

    这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赵振宇的心脏。

    他感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

    赵振宇突然笑了。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舰桥上,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舰长。

    “我明白了……”

    赵振宇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但眼神里,却不再有愤怒和痛苦,只剩下一种……燃尽了一切之后,纯粹的,疯狂的清明。

    “我他妈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环视着所有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以为,我们在演戏给那个神仙看。”

    “我们以为,我们打败了‘虚无’,是我们牛逼。”

    “错了。”

    “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那个‘读者’的剧本里,扮演着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它想看希望,我们就给它希望。”

    “它想看绝望,我们就给它绝望。”

    “它想看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就他妈的,真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上。

    “现在,它想看一出‘弑父’的戏码。”

    “看我这个‘老师’,怎么被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撕成碎片。”

    “多精彩的剧本啊!”

    赵振宇鼓起了掌,那掌声,在死寂的舰桥里,显得格外刺耳。

    “舰长……”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赵振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猛地一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王,对着全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老子不演了!”

    “郑涛!”

    “在!”

    “把我们剩下的,所有能用的‘故事’数据,全都给我调出来!”

    “那个胖子珍藏的,他初恋女友送他的第一份菜谱!”

    “那个轮机兵偷偷写的,关于一只机械狗的科幻小说!”

    “孙淼!你小子小时候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长着翅膀的乌龟,飞在天上的鱼!数据还在不在!”

    郑涛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都这个时候了,舰长还要这些“垃圾”干什么?

    “还在!舰长!都在我的个人终端里!”孙淼下意识地回答。

    “好!”赵振宇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一切的疯狂光芒。

    “那个怪物,不是要净化吗?不是要抹除我们的故事吗?”

    “行啊!”

    “咱们帮它!”

    “它毁,咱们就建!”

    “它在哪儿毁,咱们就在哪儿建!”

    “它把灯给灭了,孙淼,你他妈的就给我用你画的飞天乌龟,在那个灯座上,给老子搭一个鸟巢!”

    “它把吧台给黑了,胖子,你就用你那份酸掉牙的菜谱,在吧台上给老子开一个路边摊!卖初恋味道的酸辣粉!”

    “它把音乐给停了,老李!你就用那只机械狗的故事,给老子谱一首儿歌!唱!用最大的声音唱!”

    整个舰桥,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舰长,已经彻底疯了。

    这已经不是胡搅蛮缠了。

    这是……自杀。

    这是在用最珍贵的,仅剩的情感储备,去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荒诞的行为艺术。

    “舰长……这……”郑涛艰难地开口,“这毫无逻辑……这只会加速我们的数据消耗……我们是在……给它喂食!”

    “逻辑?”赵振宇狂笑起来,“老子现在,就是要干一件,连那个高高在上的‘读者’,都看不懂逻辑的事!”

    “它想看弑父?老子偏不!”

    “它想看悲剧?老子偏要演喜剧!”

    “它以为它在第五层?老子他妈的,现在就去大气层外面,随地大小便!”

    他猛地一指舷窗外,那个正在系统性地,将酒馆里的一切,都覆盖上冰冷黑色的怪物。

    “它要讲它的‘道理’,咱们就耍咱们的流氓!”

    “它要的是一个结局,咱们偏不给它结局!咱们给它……开一场他妈的,宇宙级的,儿童派对!”

    “都他妈的,听懂了没有!”

    “执行命令!”

    舰桥上,死寂了三秒钟。

    然后,孙淼第一个,通红着眼睛,嘶吼着应答。

    “是!”

    他冲到自己的控制台前,双手快得像出现了幻影。

    他童年时那些最荒诞不经的涂鸦,那些被他自己都视作羞耻的,不合逻辑的幻想,被他用最快的速度,转化成了创世代码!

    一道五颜六色的,充满了童趣和荒诞的数据流,像一条彩虹,冲出天枢号,精准地射向了那个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灯座!

    黑暗中,一只长着粉红色翅膀的,憨态可掬的绿色乌龟,凭空出现!

    它扇动着不成比例的小翅膀,笨拙地,落在了那个灯座上,然后开始用一些发光的小石子,搭建一个歪歪扭扭的鸟巢!

    那个黑色的“拾荒者”,愣住了。

    它那净化的动作,停顿了。

    它那冰冷的,绝对否定的逻辑核心,无法处理眼前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它不属于“希望”,不属于“记忆”,不属于任何一种可以被定义和否定的情感。

    它只是……纯粹的,毫无道理的……荒诞。

    舷窗外,那两颗暗红色的眼球,也停止了转动。

    它们那古老而傲慢的“视线”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

    “哈哈哈哈!成了!”

    胖厨子见状,也疯了一样地冲到自己的岗位上。

    “初恋酸辣粉来了!”

    又一道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和酸甜味道的数据流,射向了那张正在被黑暗腐蚀的吧台!

    黑色的,冰冷的台面上,一个极其卡通化的,冒着热气的路边摊小车,凭空出现。

    小车上,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招牌,上面写着:“张小胖的初恋,一碗就上头!”

    “还有我!”

    那个会敲莫札特的轮机兵,也吼叫着,开始了他的创作。

    一首由最简单的电子音构成的,节奏欢快得像抽了风的儿歌,猛地在整个酒馆里炸响!

    “我的朋友是只狗,名字叫做铁皮头,每天不吃肉和骨头,就爱喝点机油……”

    歌声响起。

    那个黑色的“拾荒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那净化的力量,那冰冷的,绝对否定的黑色数据,在这些荒诞的,幼稚的,毫无逻辑的“垃圾”面前,竟然……被挡住了!

    它的黑色,无法吞噬那只粉红翅膀的乌龟。

    它的否定,无法抹掉那个卖酸辣粉的卡通小车。

    它的寂静,无法压制那首傻得冒泡的儿歌。

    “酒保。”

    “读者”的意念,带着一丝冰冷的,被冒犯的怒意,再一次响起。

    “你在做什么?”

    赵振宇站在舰桥中央,看着舷窗外那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一边,是正在吞噬一切的,冰冷的,哲学的黑暗。

    另一边,是正在疯狂生长的,幼稚的,荒诞的,五彩斑斓的垃圾。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森白的,野兽般的笑容。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对着那两颗巨大的,代表着神明的暗红色眼球,缓缓地,清晰地,竖起了一根中指。

    “老子在教你。”

    “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行为艺术。”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