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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幕间·飞行异闻录
    飞机上是没有镜头跟随了,但总归有人在看。

    薛瓒一找到座位便戴上眼罩,决心将这几个小时的航程狠狠睡过去。

    叶淬阳似乎瞬间被某种焦虑攫住,在后排不停低声念叨着什么,连自来就很唠叨的许一禾都觉得他有些招烦。

    金棠登机前终究是收到了妈妈发来的一长串语音。她戴上耳机,将那些带着乡音的关切反复点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而江时鸣,他用余光瞥向那个沉浸在幸福中的侧影,脸上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郁。

    飞机平稳地巡航在万米高空。江时鸣毫无睡意,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向机尾的卫生间。

    他刚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温热的手便覆了上来。

    他回头,对上卫承平静的目光。

    “干什么?”江时鸣压低声音,眼角似乎有些微红,“我上厕所你也要跟?小学生吗?”

    卫承的手指没有松开:“心里难受就躲起来哭的人,好像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谁要哭了?”

    “好,”卫承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我是小学生。”

    话音未落,他已经旋开门把手,借着位置优势将两人一起挤进那个密闭的小空间。

    门咔哒一声锁上。空间逼仄得惊人,马桶占据了大半位置,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不得不屈着膝盖,肩膀紧贴在一起。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好在隔音足够好。发动机的轰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你真是够烦人的。”

    江时鸣确实只是想一个人找地方安静一会儿,但眼下的情景让他不由自主生出种错觉,仿佛卫承真是那种会在他方便的时候钻进来打扰的人似的。

    他猛地转过身,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力道很大,几滴水花溅上了卫承的裤脚。

    卫承没有躲,只是倚着门框,望向镜中江时鸣湿漉漉的脸。静了片刻,他突然开口:“你在国外那三年,偶尔也会像这样,在厕所里哭吗?”

    “说了我没哭!”

    卫承没接话,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

    江时鸣很快在那目光里节节败退,头颅沉重地垂下。

    他嗓音低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在国外的时候,我从没这样过。”

    “那几年我过得很好……很自由。没有人认识我,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尽情地——”

    他忽然抬起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表现出,我还在怀念什么。”

    哪怕是在街头对着卫承的巨幅广告失神,也不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蹲守在后,试图剖析他每一寸情绪的波动。

    幸好卫承始终未曾真正大红。唯一一次例外,是生日那天被粉丝送上了时代广场的屏幕。江时鸣自己也忘了是从哪得来的消息,提前一天辗转两地飞越两洲,却终究还是错过了那完整的十五秒,只来得及瞥见结尾处一闪而过的粉丝祝福。

    他一方面为卫承有人这样记得而高兴,另一方面,却又为粉丝生来就有的、毫无底线的窥私欲感到厌烦。

    他偶尔都会觉得自己卑劣,像阴暗的老鼠,一边鄙夷不屑,一边又只能靠着人家的努力聊以自慰。

    他没有撒谎。

    在国内的时候他太忙碌了,他绝无可能像这样对着一片空地失神。像这样酣畅淋漓地展现自己的爱与恨。

    “那年是你的军旅剧热播吧。所有的粉丝祝福都在夸你,说你是难得扎根正剧的青年演员,认真、清醒,从未偏离自己的路。”

    卫承袖口下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你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去?”江时鸣眼眶通红,声音里压着几乎崩溃的自嘲,“就为了亲自确认,你已经清醒的走上了另一条路?你知道吗,刚开始那几年我甚至偷偷期待过,你会被哪个剧组看中,唱一两首OST……”

    “可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做到那个程度不可!”

    卫承的下颌微微颤动,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他被江时鸣猛地揪住衣领,眼中温润的爱意不知在听到哪一句时尽数褪尽,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无处安放的恨意。

    他本来想跟进来,安慰安慰因旁人幸福家庭失意的江时鸣。在这样本可以温柔的时分,对方仍执意要撕开那道旧伤。

    屡次三番。

    那一团乱麻好像有记忆功能,不管他们想用什么办法化解,过一段时间后又要变回乱糟糟的样子。

    他们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去碰那疮疤?

    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一直在退让吗?是因为他一直因为转型而感觉愧疚吗?是因为,他就是不忍心让江时鸣同他一样狠狠痛一次吗?

    江时鸣是多可怜的一个人。

    他家庭不幸,又有一身才华。像污泥中长出来的白莲,像沙石化作的珍珠。

    只要能够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卫承心里就只剩下不忍。他怎样都好,无论如何都可以,自己愿意一次又一次地退后、包容。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

    可那次的结局呢?

    卫承的头垂下来,目光却自下而上直直刺进江时鸣通红的眼底。

    “那你呢?”

    他声音依旧温和,但却仿佛连接着毒腺。

    “我一心一意对你,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是啊,是我说错了话,你也说我们需要分开冷静一下。我以为只要几个小时,或者严重些,一天,两天……”

    “结果你一走就是十一年。”

    “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一年?”卫承挺直了身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小到几乎看不见,“你知道吗?其实我每次爱你爱得不得了的时候,心里都恨你走得太轻易,害我平白少了这么多年,本该和你一起度过的光阴。”

    拉黑所有联系方式,改掉所有他们共同设置的密码,哪怕找熟人传话也只能碰运气。

    足足半年时间,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这么长时间的拒绝后还坚持得下来。

    所以卫承也失败了,他给出最后的杀招,版权分割合同。

    而这一招最终也石沉大海。

    没有回应。

    好像江时鸣真的是一片广博的海,而他只是无意闯入其中细小的沙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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