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熙十年的春天,宸京城郊的凤鸣书院比往年更加热闹。新落成的“格物博物苑”前,人头攒动。苑内不仅陈列着学子们制作的精巧水利模型、改良农具、星图仪,更引人注目的是新开辟的“泰西格物”展区,玻璃柜中珍重摆放着远航归来的《几何原本》、《天文学大成》等典籍抄本,以及精巧的自鸣钟、折射出七彩光芒的三棱镜。
年过六旬的山长(原女状元,现任刑部侍郎兼领书院山长)陆文君,身着简朴儒衫,发髻间已见银丝,目光却依旧清亮睿智。她正亲自为一批通过严格考核、得以进入此展区参观的寒门学子讲解:“……此乃欧几里得《几何原本》,以公理推演定理,逻辑之严密,与我先贤之‘格物致知’异曲同工。陛下有旨,天工院正组织大儒与匠师合力译注此书,不日将刊行天下,供诸生研习。”
学子们屏息凝神,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与激动。曾几何时,这等深奥之学,唯有世家大族藏书楼中方能一窥,如今他们这些田间地头、市井坊间走出的学子,竟能亲身接触!
“山长!”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面容黝黑的年轻学子挤到前面,激动地问,“学生观此《几何原本》,其论点线面体,精妙绝伦。学生近日改良水车齿轮传动,正苦于计算其力臂角度,此书或可解学生之惑?”
陆文君赞许地点头:“善!格物之道,贵在学以致用。汝有此心,甚好。书院新设‘格物应用’课,专授如何以数理、力学解实务之困,尔等皆可报名听讲。”
书院另一侧的演武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一群年纪更小的学子,正围着一个奇特的“自行舟”(早期自行车)模型争论不休。推动模型的,正是已显露出惊人动手天赋的小公主君念安。
“这里!这里的链条传动不够顺畅,摩擦力太大!”念安小脸严肃,指着连接踏板和后轮的链条装置,“如果用更光滑的金属,加上油脂润滑,还有这个齿轮的齿比,要重新算过!”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拿起炭笔在旁边的木板上演算起来,公式正是源自她母亲教授的力学基础和她自己从《几何原本》中领悟的角度计算。
旁边的皇子伴读和寒门子弟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公主殿下好厉害!”“这个算法好精妙!”
不远处,新落成的汉白玉基座上,覆盖着巨大的红绸。陆文君带领书院全体师生、特邀观礼的官员及各界名流齐聚于此。
“诸位!”陆文君声音清越,饱含感情,“凤鸣书院创立十载,秉承帝后‘有教无类’‘格物兴国’之宏愿。今日,书院立此‘帝后执教像’,非为歌功颂德,乃为铭记开创之艰,传承兴学之志!愿我书院学子,无论男女,无论出身,皆能承此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红绸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揭开。汉白玉雕刻的君临渊与萧云倾并肩而立,栩栩如生。君临渊身着常服,手持书卷,目光深邃,似在谆谆教诲。萧云倾则是一身利落的骑装改良服,一手持手术刀模型,一手持代表格物的圆规与直尺,眉宇间英气与智慧并存。雕像基座上,镌刻着四个遒劲大字:泽被杏坛。
人群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无数寒门学子热泪盈眶,朝着雕像方向深深揖拜。他们知道,正是帝后力排众议的开创之举,改变了他们乃至整个天圣无数寒门子弟的命运。如今朝堂之上,寒门官员已占七成,从地方县吏到中枢六部,皆有凤鸣学子身影,他们正成为承熙盛世最坚实、最具活力的基石。
江南栖梧别院的书房内,萧云倾收到了书院送来的雕像图样和当日盛况的详细记录。她指尖轻轻拂过图样上那柄小小的手术刀和圆规直尺,眼中泛起温柔而欣慰的涟漪。
“泽被杏坛……”君临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图样,低沉的声音带着感慨,“你我半生波澜,所求不过国泰民安,薪火相传。如今看来,书院桃李,便是这盛世最动人的风景。”
萧云倾将图样珍重收起,望向窗外抽芽的梧桐新枝:“是啊,种子已经播下,园丁可以稍歇了。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生长,如何……开花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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