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原雅和元泠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元梓雯放下笔，迎上两人探究又充满忧虑的目光。
她看着她们惊恐的表情，缓缓开口:
“雅雅，冷妹……”
“你…你们觉得，我…和以前的我，有什么…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问题让姜原雅和元泠都是一愣。
姜原雅仔细回想这几天的相处。
元梓雯的语速，她的小动作，她思考问题时的神态。
好像……确实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元梓雯。
除了刚才展露出的属于江昙漪的设计天赋，元梓雯本质上没什么变化。
姜原雅迟疑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除了这个画画的本事，好像没什么大的不同。”
元梓雯轻轻点了点头，得到了预期的答案。
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刚刚画出的设计草图，语气轻得像叹息一样说：
“既然…既然我还和以前一样，那就没必要继续…继续纠结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漫无目的…目的地寻找答案，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只会增加不必要的恐慌。
对吗？”
姜原雅看着她，虽然心底那份不安并未完全消除，但元梓雯的话确实有道理。
纠结于无法验证的意识侵蚀，除了让大家陷入恐慌，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嗯嗯，对。”
姜原雅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
元泠也跟着点头：
“梓雯说得对，想那么多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
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三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周六的计划上。
“那……周六具体怎么安排？”
姜原雅看向元梓雯。
元梓雯拿起手机，调出江昙漪工作室的地址和一些基本信息。
“工作室那边，钥匙我…我有。”
“到时候，雅雅…雅雅你穿着爱殇的皮，和…和陈佩佩谈。”
“我就以……嗯，以自己的身份出现没…没问题。”
在元梓雯残留的江昙漪的记忆里，江昙漪和陈佩佩讲过叶月的事情，所以自己作为叶月的女儿出现毫无问题。
“就当正好…正好对设计也感兴趣，过来旁听学习一下。”
这个身份既合理，又能让她在旁边观察，万一姜原雅应付不来，她也能及时提醒或者补充。
“那我呢？我干嘛？”
元泠指了指自己。
“你？”
元梓雯想了想。
“你就…你就是我的姐姐，过来…过来工作。”
“端茶倒水，打打下手，顺便…顺便观察一下陈沐沐的反应。”
元泠眼睛一亮。
“行啊！这个我擅长！保证把她盯得死死的！”
三人又快速敲定了几个细节，比如江昙漪平时常用的口头禅，还有一些可能被问到的关于“近期行程”的说辞。
计划大致定了下来，紧迫感暂时消退了一些。
元泠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
“对了，那个……周日，我们不是说要去北山公园采风吗？”
去北山公园写生拍照，这确实是她们之前就提过，但一直没找到合适时间的安排。
姜原雅点了点头。
“嗯，是有这么回事。”
元泠眼神飘忽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
“那……我能不能……带个人一起去？”
“带人？”
姜原雅挑眉。
“谁啊？”
元泠的声音低了些。
“就是……刘时瑾。”
姜原雅立刻反应过来。
“哦，是你在医院救下的那个男孩子？”
“嗯。”
元泠点了点头。
旁边的元梓雯闻言，看着元泠说：
“冷妹…冷妹，第一次对男孩子这么…这么上心啊？”
元泠的脸颊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立刻反驳。
“哪有！我才不喜欢男孩子呢！”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就是觉得……那小孩挺可怜的，高三压力那么大，还遇到那种事。”
“带他出去散散心，换换心情也好。”
话是这么说。
但元泠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
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瘦弱身影，她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同情吗？
好像不止。
医院里他苍白着脸依赖她的样子，街角里带着他一起压马路的样子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那是什么呢？
元泠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很确定，非常确定，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
从小到大，这一点从未动摇过。
那些让她心动的，无一例外都是柔软可爱的女孩子。
可刘时瑾……
他是个男的啊。
这一点毋庸置疑。
难道……
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闪过元泠的脑海。
会不会是那种……两性双假性畸形？
电视剧里不是有演过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元泠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出去。
她又不是没见过刘时瑾，瘦归瘦，但喉结还是挺明显的，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标准的男孩子。
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往那方面想。
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
那自己心里这股莫名的在意，又该怎么解释？
仅仅是愧疚感的延伸吗？所以现在格外关注？
好像也说不通。
元泠皱紧了眉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划拉着。
算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别想了。
反正带他出去玩玩，总是没错的。
对，就是这样，单纯地带个可怜小孩散散心。
……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熟悉的反胃感再次涌上喉咙。
刘时瑾猛地捂住嘴，冲向卫生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就想吐。
哗啦——
冰凉的水冲刷着污物，也稍微缓解了他喉咙口的灼烧感。
他撑着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只是呕吐。
身体也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痒，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抓挠也不能完全缓解，反而留下浅浅的红痕。
尤其是在后颈和手腕内侧，那感觉格外清晰。
奇怪的是，每次剧烈地吐过之后，脑子里那种诡异的感觉，会奇异地松弛片刻。
混乱的思绪似乎也跟着被呕吐物一起排空，带来短暂的清明。
刘时瑾漱了漱口，冰凉的水刺激着口腔。
他借着这点难得的平静，重新回到书桌前。
习题册摊开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题目占据了整个视野。
好消息是，每次吐完，精神确实能稍微集中一点，而且以前对这个家庭的陌生感会少很多。
他甚至开始有点病态地利用这段时间。
吐完了，擦干净，回来，继续。
他甩了甩头，试图忽略掉皮肤下的瘙痒感，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眼前的题目中。
……
周三，上午。
元梓雯和姜原雅并肩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
元梓雯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心思却有些飘忽。
她确实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越是这样，越让她不安。
就像温水煮青蛙，也许变化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
旁边的姜原雅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
前排不远处，陈沐沐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她坐得笔直，视线也盯着前方，但元梓雯能感觉到，这姑娘今天有点不对劲。
她时不时会极快地往后瞟一眼，动作很小，但逃不过元梓雯的眼睛。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老师夹着教案离开。
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陈沐沐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依旧保持着那个略显紧绷的姿势。
元梓雯看着她的后脑勺，顿了几秒，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姜原雅也跟了上来。
元梓雯在陈沐沐旁边的空位坐下，声音放得很轻。
“沐沐。”
陈沐沐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转过头。
她的表情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嗯？”
元梓雯看着她，语气平静。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陈沐沐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强装镇定地迎上元梓雯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憋了半天，她才用一种低低的语调开口。
“上周六漫展，那个七罪，还有那个四糸乃……”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元梓雯和姜原雅脸上扫过。
“是你们吧？”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带着七分肯定。
姜原雅挑了挑眉，没说话，把主动权交给了元梓雯。
“我那天……碰见泠宝了。
她说，你们三个一起去的漫展。”
原来是元泠那个大嘴巴。
元梓雯心里了然。
这事儿瞒着陈沐沐也没太大意义，反而显得刻意。
她想了想，干脆地点了点头。
“嗯，是我们。”
承认得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和猜测的陈沐沐噎了一下。
陈沐沐“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该接什么了，只能继续维持着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陈沐沐那句准备好的“哦”之后，空气短暂地凝滞了几秒。
她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摊在腿上课本的边角，书页被捻得微微卷起。
那副故作冷淡的表情，在元梓雯平静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陈沐沐的视线飘忽了一下，落在自己微微泛白的指关节上，又很快抬起来，重新对上元梓雯。
“那个……”
算了，豁出去了。
她猛地转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元梓雯，询问她：
“下次如果要cosplay的话，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