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立旁观的白衣云生，看着陷入迷茫的云生，平静道。
“你搞错了一件事。”
“不是我们创造了你。”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点向云生的心脏，又仿佛点向那无形的命运之河。
“而是你的存在，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抉择，才衍生出了无数未来的可能性。”
“我，云长生，以及其他所有你可能听闻、可能遭遇的未来，都是基于此刻的你这唯一的根基，所生长出的不同分支。”
他注视着云生，那双看透了无尽时空的眼眸里，倒映着此刻云生有些苍白的脸。
“没有此刻唯一的你，就没有未来任何可能的我们。”
“你并非无数复制品中的一个，你是一切的开端，是时间长河在此刻唯一的坐标。”
“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喜怒哀乐，你的爱与羁绊，都是构成你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任何其他时间线上的云生都无法完全复制的真实。”
“我们的存在，恰恰证明了你的可能性有多么广阔，你的潜力有多么巨大。”
“而不是为了否定你的唯一。”
白衣云生的语气平淡，似乎是知道云生喜欢钻牛角尖的性格，所以他才会罕见地话多了起来。
“正是因为你是云逸之，才会诞生出我这样的未来可能性。”
“若换作云长生那条起点，则绝无可能衍生出我这一分支。”
他指向那翻涌的混沌核心。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纠结谁更真实，而是要让你这唯一的此刻，走出一条属于云逸之的道路。”
“这条道路，将会为你延伸出更多的可能。”
“你的成功，将是我们共同的夙愿与归宿。”
白衣云生说着没错，如若此时的云生没有选择接触混沌核心，那么未来自己的这条线也不将存在。
可能会出现另一个未来，黑衣云生？紫衣云生？谁也不知道。
但相同的是，现在的云生也不会在一开始拥有混沌海。
毕竟未来拥有混沌海的云生都不复存在了，那么谁又将这个外挂送给过去的自己。
这就是因果。
听到白衣云生的这一番话，云生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如同冰雪消融。
是的，他是云逸之，是祖父云空明拼死守护的孙儿，是母亲秦瑶含泪期盼的孩子。
是拥有系统、身负混沌气、独一无二的存在！
未来的分支因他而生，无数的可能性由他开创。
他不是可以被替代的棋子，他是执棋者本人！
云生的目光逐渐地变得坚定，那颗摇摇欲坠的道心也逐渐地坚定下来。
“我明白了。”
“我就是我。”
“无论未来有多少分支，此刻能做出决定到底也唯有我。”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迈步！
周身的混沌气仿佛感应到他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活力奔腾流转，与核心的共鸣达到了顶峰，主动排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混乱与压力。
他一步步，坚定而沉稳，走向那既是归宿也是起点的混沌核心。
不是为了成为某个未来的影子，而是要去开创，独属于他云逸之的，最终的未来！
白衣云生目送云生离开，随后在云生彻底地靠近那混沌核心的时候。
白衣云生的身形开始缓缓地消散，从腿开始，逐渐地化作混沌气，朝着云生的方向飞去。
只剩下他平静的声音回荡。
“还剩下两个果。”
……
外界。
云空明身后那象征着万法归一的巨塔异象，此刻已然黯淡了许多，塔身上甚至出现了几道清晰的裂痕。
他披头散发，帝袍破损，嘴角不断溢血，气息比起最初衰弱了不止一筹。
连续不惜本源的疯狂爆发，即便强如大帝，也已然接近油尽灯枯。
但他依旧如同疯魔，一拳轰出，将一头试图偷袭的帝级骸骨巨鸟的半边翅膀打得粉碎，自己也被反震得踉跄后退，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面对不死不灭的恐怖存在，其余的大帝也都到了强弩之末。
和这些怪物战斗，似乎在和一整个世界为敌。
尤其是在这规则被压制的世界，他们处处受到世界的排斥。
如今，他们也到了极限。
另一边。
“保护主母！”
老仆李朝明嘶哑地喊着，他的一条手臂已经不翼而飞，仅剩的单手持刀，死死护在秦瑶身前。
秦瑶此刻状态更差，她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原本清丽的脸庞苍白如纸，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大圣级的修为在此地实在不够看，全凭一股意志和周围人的拼死保护才撑到现在。
她一剑劈碎了一只扑来的阴影怪物，自己却被震得气血翻涌，险些栽倒。
云家大长老，那位准帝强者，此刻正被数头堪比准帝的扭曲肉山围攻，他祭出的古朴大印已然布满裂纹，光芒明灭不定。
二长老更是凄惨，持剑的手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骨折，只能以左手勉强施展神通，剑光远不如先前凌厉。
整个战场，人族修士的数量已经锐减到不足最初的三分之一，且个个带伤，气息萎靡。
结成的战阵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完全是在各自为战，依靠最后的血勇和本能支撑。
怪物们的攻势却仿佛永无止境，依旧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要将这最后的抵抗彻底淹没。
陈罡在与那腐烂巨人的搏杀中，被一拳砸中胸口，帝躯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倒飞出去，撞碎了大片倒悬的山岩，一时竟难以爬起。
姬无涯的古印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被那黑色肉块喷吐的堕落气息侵蚀得摇摇欲坠。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雾气，弥漫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都要在这儿结束了。
更有甚者，甚至不惜燃烧道果，也不肯认命。
就在李朝明，严达等人打算如此救下秦瑶之时，异变骤生。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混沌核心为中心，骤然扫过整个破碎世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正在疯狂攻击、嘶吼咆哮的怪物，无论是弱小的阴影，还是强大的帝级存在，它们的动作全部僵住。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这些不死不灭的诡异存在，它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开始从边缘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混沌气流，然后……消散于无形！
前一刻还杀意盈野的战场，下一刻竟变得一片死寂！
只剩下残存的人族修士，以及满地的狼藉与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云空明维持着出拳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虚空，那里原本有一头帝级怪物正准备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聂白薪拄着剑，剧烈喘息，脸上满是血污和茫然。
玄尘拂尘低垂，道袍破碎，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结……结束了？”
有人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就在这时，有人猛地指向混沌核心的方向，发出了惊呼。
“快看！那核心……它在消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那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黑暗混沌核心，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它不再搏动，不再散发混乱波纹，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泡沫，正在缓缓地归于虚无。
笼罩在整个世界的压抑感，法则的混乱感，也随之如同潮水般退去。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虚脱感席卷了所有人。
有人瘫坐在地，有人放声大笑，状若疯癫。
秦瑶在最初的愣神之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正在消散的混沌核心，儿子云生踏入其中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她的心。
因为破碎规则的消散，她也能打开储物袋了，她连忙从中取出云生的命牌。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那命牌如同那些怪物一般，正在缓缓地化作飞灰消散。
“不……不……”
她失神地摇头，嘴唇颤抖，她连忙将空中的粉末朝着怀中聚拢。
但是却都是无用之功，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尽的悲痛涌上脑海，她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
“我的逸之！！！”
秦瑶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原本已经力竭的身体不知从何处涌出了一股力量。
她猛地推开身前试图搀扶她的李朝明，状若疯魔般，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正在消散的混沌核心冲去。
“逸之，我的孩子，你出来，你出来啊！”
她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残骸绊倒，又挣扎着爬起，眼中只有那个方向，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主母！”
“瑶儿！”
云空明、李朝明、严达等人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急忙想要阻止。
但秦瑶此刻的速度快得惊人，她冲过满是裂痕的大地，冲过倒悬的山脉投影，冲向那片正在回归虚无的黑暗。
然而，当她终于踉跄着扑到原本核心所在的位置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只有最后几缕混沌气流，如同袅袅青烟，正在缓缓散入虚空，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仿佛那个少年，那个毅然踏入其中的身影，从未存在过。
秦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徒劳地抓握着空气。
她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望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发出呜咽声，最终化为无声的绝望。
云空明赶到她身边，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
这位方才如同战神般搏杀的大帝，身形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千岁。
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儿媳，那手却也在微微颤抖。
整个破碎的世界，幸存的欢呼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核心方向，看着那对悲痛欲绝的祖媳，一股沉重而悲伤的气氛，缓缓弥漫开来。
混沌核心消失了，怪物也消失了。
但那个以身赴难的少年，似乎也一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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