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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寮南州-裕康三年
    裕康三年三月十五,黄道吉日。

    芜江堰水利工程迎来了最重要的时刻——全线试通水。

    堰顶上,宁元昭、陈意安、陆光垣及所有主要官员肃然而立,下游的干渠、支渠旁,站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

    赵老三带着孙子早早就在自家地头等着,手里还攥着一把准备好的稻种。

    “吉时已到——”礼官高声唱道。

    宁元昭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开启全部闸门!”

    命令通过旗语层层传递。

    先是离山湖的出水闸缓缓提起,湖水奔涌而出,接着各干渠分水闸依次开启,最后是支渠的闸口全部打开。

    水流顺着各级渠道奔腾向前,主干渠里水势汹涌,支渠中水流潺潺,到了最细的毛渠,清水就像温柔的指尖,轻轻抚过每一寸等待滋润的土地。

    “水来了!水来了!”百姓们的欢呼声在田野间此起彼伏。

    赵老三颤抖着把手伸进流到田头的渠水里,老泪纵横:“甜水,真的是甜水啊!”

    他的小孙子兴奋地跳着:“爷爷,快撒稻种!快撒稻种!”

    试通水成功后,工程司大堂内,宁元昭正与陈意安审定最后的《芜江堰水利管护章程》。

    “每条都要写得明白易懂,” 宁元昭嘱咐道,“要让以后的闸夫、百姓都能看懂,切记。”

    陈意安逐条念道:“一、设立芜江堰水利司,设提举一员,闸夫二十人,专司水利事务。二、实行轮灌制,将灌区划分为十二畿,每畿灌溉五日……”

    “等等,”宁元昭打断道,“要加上‘若遇天旱,可视情况调整’,要给后人留些权变的余地。”

    “贤弟考虑得周全。”陈意安提笔添上。

    这时,顾云带着十个精干的年轻人走进来:“大人,这是选出来的第一批闸夫,都是跟着工程干了多年的好手。”

    宁元昭满意地打量着这些面孔:“好,好。从明天起,你找人把看家的本事都传给他们,怎么判断水位,怎么调节闸门,怎么清淤维护,一样都不能藏私。”

    一个年轻闸夫好奇地问:“大人,这闸门开启还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大着呢!”顾云接过话头,“开闸要慢,让水流平稳过渡;关闸要快,防止下游突然断水。雨季水位到哪里要开溢洪道,旱季水位到哪里要限制用水,这些都是学问!”

    夏至这天,工程移交大典在离山脚下举行。

    朝廷特使宣读圣旨,对宁元昭及所有参与工程的人员大加褒奖。

    崭新的芜江堰水利司衙署前,立起了刻着《芜江堰水利管护章程》的巨大石碑。

    芜江堰主要的堤堰边上,梳理着一个小石碑,上边是宁元昭他们刚来那会儿往衙门“捐”了钱的商人们的名字。

    这是之前就答应过他们的。

    “宁大人,”特使微笑道:“圣上念你十年辛劳,特准你回京任职,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宁元昭一愣,这么快吗?

    让谁来接手他的位置呢?

    一时间想要问的东西太多了,宁元昭不知道具体要从什么地方问起。

    他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纵横交错的渠网,以及远方已经泛绿的田野,缓缓道:“臣别无他求,只愿继任者能恪守章程,善待这来之不易的水利。这每一块石头、每一寸渠岸,都凝聚着数万人的心血啊。”

    特使笑了笑,“陛下可是特意说了,若是寮南有得力人手,大人只管放心提拔就是了。”

    “我知道了,多谢特使,让我想想。”宁元昭说。

    傍晚,宁元昭独自一人登上堤堰,夕阳下的芜江堰美得让人心醉。

    陈意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看啥呢?”

    “看希望。”宁元昭轻声道:“记得十年前刚到这里时,满目荒芜,百姓面黄肌瘦,如今……”

    “如今可是鱼米之乡了!”陈意安笑道,“刚才赵老三还跟我说,他家的稻子长势可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

    “你有接到调令吗?”宁元昭问陈意安,想知道陈意安是不是就留在这边了。

    “我当然是要跟你一起回去的。”陈意安背着手,“我爹娘还在都城呢。”

    “布政司的参政你还记得吗?”宁元昭突然问。

    “记得,怎么了?”

    “你觉着他怎么样?”

    陈意安愣了愣,“让他接你的班啊?”

    “我打算让寮南这些官员都升一升,他们这些年都很辛苦,也都干了实事,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陈意安说:“不过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你还得回去交接工作,还得让载之收拾吧?”

    “嗯,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快些回去吧。”宁元昭咂了咂嘴,“回去之后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那你得给我也放假。”

    “行,给你放!”

    宁元昭离开丰林的那天,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在官道两旁,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篮篮新收的稻米、一筐筐刚摘的瓜果。

    赵老三带着孙子挤到车前,递上一个布包:“大人,这是自家田里收的第一茬新米,您尝尝。”

    宁元昭郑重地接过,打开布包,只见米粒晶莹饱满。

    他取出一小撮生米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眼中泛起泪光:“好,好!这才是最甜的滋味!”

    马车缓缓启动,身后的芜江堰渐渐远去。

    这十年来,他留下的不是一座冰冷的水利工程,而是一个可以自我维系、生生不息的生态系统,一套让清流永续的管理智慧,还有这片土地上重新燃起的希望。

    回到寮南城,计一舟早早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嘉禾跟茯苓一块儿急急地跑向城门口,着急地问计一舟:“哥,哥哥回来之后是不是都不会再走了?”

    计一舟笑着点点头,“对,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要回都城了。”

    “就要回去了吗?”嘉禾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会留在寮南吗?”

    “你想留下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听你哥说都城有意让你哥哥回去,还有你师父她们,我们肯定要走的。”计一舟看了嘉禾一眼,“你不想走啊?”

    “才没有,我等会儿回去就收拾东西。”嘉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