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阳他们这边,原是严阵以待,等着吕夫子再来纠缠不休,可左等右等,那事儿竟没了下文。两人满心不解,实在猜不透吕夫子先前为何忽然心血来潮,闹那么一场没头没尾的闹剧。他们哪里知道,在那些人还在想方设法拉拢吴鹏展时,远在京城的吴夫子早已递了辞呈,因皇上念他孝心可嘉,赏了些绸缎,他正带着赏赐坐上了返乡的船。这边消息灵通之人很快的得到了消息,知道吴夫子这会儿已然没了可利用的价值,吕夫子自然也就没了动静。
吕夫子不来找更好,没了麻烦缠身,云新阳他们的日子又重回正轨。上半年的府学生涯转眼将尽,终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日是马夫子的最后一课,云新阳和吴鹏展收拾好笔墨纸砚,快步追上了正慢悠悠往自己的休息室踱步的马夫子。“马夫子,请留步!”
马夫子停住脚,回头见是他俩,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不是说了,有问题课堂上问吗?怎么又追了出来?难道连这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肯放过?”
云新阳二人赶紧拱手作揖,连声解释:“夫子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问学问的,是特地来谢您的。谢谢您这几年不吝赐教,毫无保留地教导我们。下半年我们恐怕不会再来府学读书了,今日特来提前跟您告个别,盼往后还有相见之日。”
“哦?”马夫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回家闭门苦读,可不像是你俩的性子。莫不是打算转去徽安府学?以你俩如今的学问,考上应当不成问题。”
其实云新阳先前只想着吴鹏展大抵会随父亲去京城,自己往后去哪儿读书,压根没拿定主意。马夫子这话,倒像是给他指了条明路。他仍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马夫子,徽安府学当真那么好考?您不会是取笑我们吧?”
“老夫何苦取笑你们。”马夫子神色一正,“徽安府学自然不好考,但若论学问功底,以老夫的眼光看,你俩不出意外,定然能成。”
云新阳连忙又给马夫子鞠了一躬:“多谢马夫子为我们指了条路。”
之后,刘夫子、李夫子的最后一课结束后,云新阳和吴鹏展也都追上去提前告了别。巧的是,刘夫子也说了和马夫子相似的话,这让云新阳去考徽安府学的念头越发坚定了。
“常教我们的夫子都已经告过别了,就剩徐夫子。我打算跟他去休息室,好好跟他话别,再送件礼物。”傍晚,往小院去的路上,云新阳跟吴鹏展说道。
吴鹏展愣了一下,问道:“你要送礼物,那我呢?我不送,显得失礼;送了,又好像上赶着巴结,反倒可能给徐夫子留个不好的印象。毕竟我跟他私下没多少往来,去他休息室也只两次,还有一次是跟着你顺带过去的。”
“换作是我,送与不送各有优劣,定然选不送,还能省下点银子。”云新阳笑着打趣道。
“那便不送了。”吴鹏展当即下了决心,又好奇地问,“那你准备送什么?”
“徐大人那样的人物,市面上三瓜两枣买来的便宜物件,他定然看不上。我又没那么多银子买贵重东西,好在他一直想买老爷子的画,偏生求而不得。我打算挑一幅老爷子的画送给他。”
“那这礼物可真是贵重了。”吴鹏展咋舌。
“呵呵,这画在旁人眼里金贵,在我这儿可不算什么。”云新阳摆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年老爷子在这小院住了一个多月,随手就留下七八幅画。家里更不必说,当初他刚去的时候,为了讨兴旺欢心,给兴旺画的画,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幅。”
“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市面上价值千金、有价无市的画,到你这儿倒跟萝卜白菜似的寻常。将来你家若是缺钱,随便拿一幅出去卖了,都够全家过好几年了。”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真要是一下子拿出去好几幅,旁人定然当是赝品,哪还能卖上价?”
“那倒也是。”吴鹏展点点头。
次日一早,云新阳在地下洞窟练完功,回到住处,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打磨光滑的小木盒,将里面的画全铺在桌上,一张一张仔细挑拣。看着老爷子前两年的画作,再想起今年过年回家见到的新作,他总觉得老爷子的画风变了不少。先前的画,笔墨间满是高雅清冷的气韵;如今的却添了几分活泼热烈,更贴近烟火生活,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稚气。云新阳心里琢磨着,大抵是亮亮和兴旺这两个小家伙,让老爷子的心境越发平和温暖了吧。
挑好一幅合心意的画,小心翼翼卷起来,又从书架上拿了个长条小木盒装好,揣在手里出了门。院子里,吴鹏展早已等在那儿了。
上完徐大人的课,云新阳快步追上了正往府学外走的徐大人:“徐夫子,能不能耽误您一点时辰?去您的休息室说几句话。”
徐大人闻声驻足,回头看了眼他,温和地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进了休息室,徐大人刚吩咐小厮沏壶新茶,云新阳便连忙摆摆手:“茶就不劳烦了,学生说几句话就走。今日来,一是您这是最后一课,往后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特来辞行;二是感念夫子这一年的教导,备了件薄礼,还望您收下。”
徐大人笑着摆摆手:“教导谈不上,不过是闲时多聊了几句,你不觉得枯燥便好,礼物断不可收。”
云新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勾起:“徐夫子,您还是先瞧瞧我带的是什么礼物再说吧,不然我担心你将来知道了会后悔的。”
徐大人本想着一个农家子难有什么稀罕物,可瞧着少年眼中藏不住的笃定,好奇心终究压过了淡然,只得颔首应允。
云新阳忙从书袋里抽出个乌木长盒,轻轻搁在书桌上。木盒开启的刹那,一股淡淡的松墨香漫了出来,他取出内里的画纸,这是一张还没有装裱过的画,移开木盒,缓缓将画铺展在书桌上——徐大人原本平和的目光骤然一亮,前倾着身子追问:“这是画圣老爷子的真迹?还是你临摹的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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