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决绝,不留余地……一击之后,万物归寂……”
江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都带着一丝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麻痹感。
他目光扫过崖下那几处琉璃般的雷击点,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此招一出,天地同寂。便唤作——‘万籁俱寂’!”
就在他刚刚完成感悟,心神尚沉浸在“万籁俱寂”那霸道绝伦又代价沉重的意境中时,一股强大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这股气息沛然莫御,如同初夏时节一场酝酿已久、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
它并非霸道凌厉的锋芒毕露,而是带着一种天地自然的磅礴与浩瀚,如同无边无际的云层,笼罩四野,润泽万物,却又蕴含着将一切冲刷殆尽的潜在威能!
这股气息正以一种稳定而迅捷的速度,朝着九岭山脉深处,朝着他所在的这座孤崖,疾驰而来!
江寒眼神微眯,瞬间辨认出了这股独特而又强大的气息。能拥有如此契合天地雨势、却又深藏绝世锋芒的剑意,当世唯有一人!
“覆雨剑……浪翻云?”
江寒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并未选择离开,也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反而如同崖顶一块亘古不变的磐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周身气机自然流转,融于山风,却又隐隐形成一方独立的气场。
他在等。
风,似乎变得更急了,吹动着江寒的青衫猎猎作响。崖下的密林中,石青璇等人也察觉到了那股迅速接近的磅礴气息,纷纷警惕地望向气息来源的方向。
石破天握紧了柴刀,狄云护在石青璇身前,师妃暄的色空剑虽未出鞘,但玉指已悄然搭上了剑柄,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凝重。
那道沛然如雨的气息越来越近,速度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山林间的风、与天际流动的云融为一体。
终于,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下方茂密的林海中飘然而上,落在了崖顶的另一端,与江寒遥遥相对。
来人身材颀长,面容古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袍,衣袖宽大。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柄形式古雅的长剑——覆雨剑。他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并非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周围这片山林、这片天空的一部分。
风雨晦明,皆可为其势。
正是黑榜绝顶高手,怒蛟帮的擎天玉柱,覆雨剑浪翻云!
浪翻云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锁定了崖顶中央负手而立的江寒。
他的眼神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深邃如渊。他自然认出了眼前这位震动天下、如日中天的不世人物。
更让他心惊的是,江寒站在那里的姿态,以及他身上隐隐透出的、与这片古战场残留气魄隐隐呼应的气息。
“江兄?”
浪翻云的声音平和温润,如同山涧清泉,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山风。
“不想竟在此地,得遇江兄仙踪。浪某循着当年传鹰大宗师破碎虚空之地残留的一丝‘道痕’气息而来,以期有所感悟,未曾想江兄已然先至。”
他的目光扫过崖顶那几处光秃秃的琉璃地面,眼中精光一闪,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凡。
江寒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凌厉的山风中显得格外从容:
“浪兄为求剑道,踏遍青山,这份执着令人钦佩。此地确有传鹰前辈留下的无上烙印,蕴藏雷霆破灭、万物归寂之意。江某刚刚侥幸,窥得其中一丝皮毛。”
他话语平淡,但“雷霆破灭”、“万物归寂”几个字落在浪翻云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浪翻云瞬间便联想到了崖下那几处生机断绝的琉璃地面,心头剧震。
江寒竟已能从这七十年前的遗迹中,直接领悟到如此具象化的力量真意?
此人的武道境界,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哦?”
浪翻云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那是一种纯粹的、对至高武道的向往与探究。
“雷霆破灭,万物归寂……好一个寂灭真意!江兄天纵之资,竟能捕捉到如此清晰的‘道痕’!浪某斗胆,不知可否……”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强烈的期待,落在了江寒身上,那是一种同道中人寻求印证、甚至渴望切磋交流的无声邀请。
江寒望着浪翻云那纯粹而炽热的眼神,感受着对方身上那沛然如雨、却又蓄势待发的剑意,心中了然。
这位以情入道,深谙自然之理的覆雨剑,显然也被此地残留的破碎气魄所引动,渴望着与同级别的强者印证所学,或许也想借机窥探那更高境界的门径。
山风在两人之间呼啸盘旋,卷起细微的尘土。
崖顶的气氛,在浪翻云灼热的目光与无声的邀战之意下,陡然变得凝重而充满张力。
两股无形的气场在沉默中悄然碰撞、试探——
一边是刚领悟的、蕴含寂灭与新生之力的雷霆真意,霸道而内敛;
另一边则是浩瀚如海、润泽万物却又暗藏倾盆暴雨的覆雨剑势,磅礴而深不可测。
脚下的古战场遗迹,仿佛也在这一刻苏醒了沉寂七十年的肃杀。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啸的山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两位当世绝顶之间,那可能石破天惊的一触。
江寒迎向浪翻云的目光,深邃的瞳孔中映着翻腾的云海与对方挺拔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响彻在灵魂深处:
“浪兄的覆雨剑,化天地雨势为己用,润物无声,亦能覆雨倾天。
江某新悟之技,霸道有余,圆融不足,恰如这崖顶残留的雷霆烙印,一击之后,万籁俱寂。既然浪兄有意印证……”
他微微一顿,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寂”意,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脚下的岩石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泽。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张,指尖似乎有细微的、扭曲的电弧无声跳跃。
“江某便以此‘万籁俱寂’之残意,领教浪兄覆雨剑之浩瀚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