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孝阳目光凝在那道背影上,青布衣裙的轮廓、挽起的半束发,乃至转身时衣袂扫过木柱的弧度,都像极了姜月针。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问雨剑剑柄,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脚步轻碾过积着薄尘的船板,从暗处的阴影里一步步挪向舱门,每一步都压着心头的急火。此刻他脑中只有两个念头翻来覆去:要么是自己连日寻丁羡舞心切,错把旁人认成了她;要么便是姜月针根本没被倭人所擒,甚至是自行脱身的,那丁羡舞或许也尚在安全之处。
待他走到舱门口,借着从舱外透进来的昏黄天光看清那人面容,心猛地沉了下去——果然是姜月针。舱内角落的两个姑娘正缩在地上,发髻散乱,青布衣衫上沾着水渍与泥污,见姜月针转过身,两人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起身,膝盖撞在木凳上发出闷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女侠饶命,放我们离开吧,我们不想赚银子了,家里人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姜月针脸上那点往日的温和全然不见,眼尾微微眯起,眸子里淬着冷光,右手倏然抽出腰间长剑,剑鞘撞在船柱上发出“呛啷”一声,剑锋映着光扫过两个姑娘的脸:“你们确定吗?”
那两个姑娘见寒光逼来,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船板上,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们不回家了,我们去……我们去做您吩咐的事。”
姜月针收剑回鞘,反手便给了两个姑娘一人一个耳光,脆响在狭小的船舱里回荡。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们,声音像淬了冰:“想活就好好听话,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吃穿,否则,这船舱底下的海水,有的是地方埋你们的骨头。”
龙孝阳皱紧眉头,推门走了进去,鞋底碾过船板的声响落在寂静的舱内,格外清晰。姜月针陡然听见身后动静,猛地旋身,手中长剑半出鞘,待看清来人是龙孝阳,脸上的狠戾瞬间敛去,换上一副娇憨的笑模样,语气也软了下来:“龙少侠,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
龙孝阳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她,怒火从胸腔里往上涌:“羡舞呢?她在哪?”
姜月针笑着摆手,眼底却藏着一丝闪躲:“她逃走了,我想着打探一下这些倭人到底是在谋划什么,所以才暂且留在这里……”
话未说完,龙孝阳已抽出问雨剑,剑锋直指她的咽喉,剑风带起的凉意逼得姜月针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要装了,刚才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月针微微摇头,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声音带着几分哀求:“龙少侠,你怎么还不相信我?你好歹还是我的半个师父啊!”
“我也没想到,”龙孝阳的声音冷得像冰,“原来你早早就投靠了倭人。”
姜月针脸色骤变,突然后退一步,足尖踢开脚边的木凳,长剑“唰”地全出鞘,反手便架在了其中一个姑娘的脖子上,那姑娘吓得浑身发抖,脖颈贴着凉凉的剑锋,连哭都不敢出声。她盯着龙孝阳,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龙孝阳,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就不装了。你知道吗?我们的势力,远不是你这区区江湖侠客能想象的。”
龙孝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握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你们的势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姜月针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没错,我们。我们根本就不是你们中原人。”
龙孝阳瞳孔骤缩,满脸震惊:“你也是倭人?”
“是,”姜月针坦然承认,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是我见过的中原人里,武功最高强的一个。听我一句劝,加入我们吧。我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在中原布局了——朝廷里有我们安插的细作,地方官员里有收了我们银子的蛀虫,就连江湖门派、行商走贩之中,也处处有我们的人。迟早有一天,整个中原都会踏在我们的脚下,你早加入,将来便是开疆拓土的功臣。”
龙孝阳怒极,手腕猛地一挥,问雨剑化作一道冷冽的流光,姜月针只觉手腕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血痕已赫然出现在腕间,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愣在原地,还未回神,龙孝阳已施展开移步幻影的轻功,身形如鬼魅般闪到她与两个姑娘之间,问雨剑的剑锋堪堪停在她的鼻尖前。
姜月针心头一慌,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张口便要喊人,可“来”字刚出口,龙孝阳的剑已压在了她的脖子上,剑锋的寒意渗进皮肉,她瞬间噤声。龙孝阳的声音沉得像雷:“别喊,否则你该知道,我的问雨剑,比你的话音还快。”
姜月针哪里还敢出声,她太清楚龙孝阳的剑法有多快,那是能在瞬息间斩断空中飞絮的速度。她挤出一抹苦笑,声音带着颤意:“师父,别动手。你知道的,这些日子我有无数次机会暗算你,可我都没做——我们是真的惜你是个人才,我们的大人也是因我的举荐,才一直没对你下手。”
龙孝阳手腕微沉,剑锋在她颈间划出一道细浅的血痕,温热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淌。他目眦欲裂:“我对你们倭人的野心、你们的国家大事半点不感兴趣,我只问你,丁羡舞在哪?”
姜月针舔了舔唇角,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我知道她是你的软肋,所以我们暂时不会动她。不过你若是执意不肯加入我们,那她的下场,恐怕就由不得我了。”
“你敢……”龙孝阳手腕骤然用力,问雨剑又往她脖颈里压了几分,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颈间的衣襟。
姜月针疼得眉头紧皱,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狠戾:“我们倭人,从来都是不畏生死的,岂会被你这点手段威胁?”
龙孝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散去,语气冷硬如铁:“你确定吗?你该知道,我龙孝阳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说罢,他握剑的手便要用力,姜月针见他动了真格,慌忙大喊:“慢!我说,我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
龙孝阳收了几分剑力,却依旧将剑锋贴在她的后颈,逼她走在前面。姜月针脚步缓慢,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往四周瞟,余光扫过舱门的方向,指尖悄悄抠着袖中的暗器,暗自寻找脱身的机会。两人刚踏出舱门,龙孝阳回头看向舱内的两个姑娘,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们两个谁是秀儿姑娘?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等会儿趁乱找机会跑,别再被他们抓住。”
其中一个姑娘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怯生生地应道:“我是秀儿,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龙孝阳刚要开口解释,姜月针见他分神,脚下猛地发力往前窜,同时扯开嗓子大喊:“快来人!拿下他!”
龙孝阳气得目眦欲裂,手腕一抖,施展出流光剑法,身形如一道残影从姜月针身侧闪过,问雨剑的剑锋擦过她的脖颈,快得只留下一道冷光。姜月针的喊声戛然而止,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脖颈间缓缓浮现出一道整齐的血痕,随即直挺挺地倒在船板上,溅起的血珠落在青灰色的木板上,触目惊心。
船舱内的倭人听到姜月针的呼喊,瞬间炸开了锅,十几道脚步声杂乱地响起,数名手持东洋刀的倭人嘶吼着冲了出来,刀刃在天光下闪着森冷的光,将龙孝阳团团围住。
龙孝阳见倭人持东洋刀合围而来,不退反进,足尖一点船板,施展开移步幻影轻功,身形陡然化作数道残影,在倭人刀影间穿梭如鬼魅。他手中问雨剑嗡鸣出鞘,流光剑法旋即催动,剑锋如银河泄地,冷光乍闪间,先斩落最前那名倭人的刀鞘,又顺势横削,血线飚出,那倭人尚未惨叫,便已栽倒。
后续倭人嘶吼着挥刀劈砍,刀风裹挟着腥气扑面而来,龙孝阳却毫不在意,残影在人群中折转腾挪,每一次剑刃破空,必有一名倭人应声倒地——或断腕、或斩喉、或挑断脚筋,问雨剑快得只留一道银芒,三十余柄东洋刀竟无一柄能触到他的衣角。不过数息,船板上已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倭人尸首,血沫溅在船舷上,混着海水的咸腥,触目惊心。龙孝阳收剑而立,衣袂微扬,剑身上的血珠簌簌滴落,目光冷冽地扫过余下吓破胆的倭人,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剩下的几个倭人纷纷跳下船扎进海水里。
这时两个姑娘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龙孝阳回头看了一眼“你们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藏着人吗?”
秀儿摇头“这里没有,不过他们准备带我们去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做事,他们好像那里有很多人,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