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八尖两刃刀与江流棍棒再度对撞,震得天地嗡鸣,气浪如怒潮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金沙江与岷江的河床被掀开数丈,裸露出深埋地底的玄铁岩脉。支祁脚踏两条江流交汇之眼,周身气血翻涌如熔岩奔腾,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金属般的铮鸣。他双目赤金,瞳孔深处似有兵戈幻影不断闪现??那是《兵燹万业吞天诀》第八重彻底贯通的征兆。
“原来如此……”支祁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迷雾的清明,“兵主之道,并非一味杀伐,而是以战止战,以杀止杀。王道者,执掌天罚,代天行令,荡尽不臣!”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头,八尖两刃刀高举过顶,刀锋之上凝聚出一道血色雷光,那不是寻常法力所化,而是千百年来人族将士战死沙场时残留的怨念、忠魂、怒火与不甘,是无数兵家英灵在冥冥之中汇聚而成的“兵煞天劫”!
“徐夫人剑出鞘??第九式:斩王!”
刀光落下,仿佛整片天地都被劈成了两半。虚空裂开一道幽黑缝隙,从中涌出无尽猩红战旗虚影,每一面旗帜上都写着一个古老姓氏:白起、王翦、李牧、廉颇、韩信、霍去病……那些早已陨落于历史长河中的兵家巨擘,竟在这一刻借支祁之手重现人间威仪!
无支祁化身的白猿瞳孔骤缩,本能地挥动江流棍棒格挡,可那棍棒刚一接触刀光,便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连同其上缠绕的水元法则也尽数崩解。他的手臂炸开血雾,整条右臂自肩而断,残肢坠入江中,激起滔天浪花。
“不可能!”无支祁怒吼,金色竖瞳中首次浮现出惊骇,“你不过区区七品巅峰,如何能引动兵家祖庭共鸣?!那可是只有兵主真传、执掌军国命脉者才能唤醒的‘万魂祭兵’!”
支祁冷然一笑,嘴角溢出血丝,显然这一招亦对他造成极大反噬:“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兵主传人,我只是一个守城的将军。身后这座城池里,有老弱妇孺,有炊烟饭香,有孩童背诵《千字文》的声音……他们不需要英雄,只需要活着。”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向天空:“但我若不死,他们就能活。”
刹那间,月华大盛。柯秀立于云端,手中八尖两刃刀遥指苍穹,口中轻喝:“泰山卫听令??布阵!”
“喏!!!”
一声齐喝,响彻九霄。自月轮之中,一尊尊高达三丈的石像踏空而出,皆披甲执锐,面容模糊却气势如山。他们落地即成阵,千人列于东,七百镇于西,三百扼守南北要道,结成一座古老的“五岳镇狱大阵”。此阵乃昔年黄帝封禅泰山时所创,专为镇压太古凶神而设,如今由柯秀以地?权柄重启,顿时引动蜀川地脉共鸣。
大地颤抖,五座虚幻山影自地底升起??东岳青龙、西岳白虎、南岳朱雀、北岳玄武、中岳麒麟,环绕?道城形成天然结界。水流至此,如遇无形高墙,纷纷倒卷回退。那些原本猖獗的水属妖魔哀嚎着被挤压成团,如同陷入泥沼,动弹不得。
“这是……地?正统?”无支祁终于变色,“你究竟是谁?!为何能调动五岳之力?!”
柯秀不答,只是轻轻一挥手。
轰隆!!!
东岳虚影猛然下压,将数百妖魔碾为血泥;西岳张口一吸,狂风倒灌,卷走一片敌人;南岳喷吐烈焰,焚尽阴秽;北岳降下寒霜,冻结江面;中岳麒麟踏步前行,每一步落下,便有一名妖魔心脏爆裂。
“我说过了。”柯秀淡淡道,“我是守城的人。”
此时,沈沧溟终于缓过一口气,倚靠城墙喘息。连日鏖战让他几乎油尽灯枯,但眼中战意仍未熄灭。他望向战场中央那个披甲执刀的身影,忽然低声笑了:“难怪阿衍说他迟早会回来……原来如此。”
开明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柯秀,喃喃道:“五岳权柄……地?正统……难道他是……那位失踪已久的……”
话未说完,忽觉脚下大地剧烈震动。只见江心裂开巨口,一头通体漆黑的蛟龙破水而出,鳞片泛着青铜锈迹,双目浑浊如盲,竟是当年共工麾下最古老的一尊“浊水之君”,早已沉眠江底三千载,今因水脉暴动而复苏。
“不好!”开明脸色大变,“这头老蛟是共工旧部中最难缠的一个,精通‘污秽之道’,一旦沾染其血,便会腐化生机,连元神都会溃散!”
然而还不待众人反应,一道白色身影已抢先冲出??正是敖许青!她不顾伤势,手持断角化作的短矛,直扑老蛟而去。
“你敢染我夫君鲜血?!”她嘶声怒吼,“今日便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剜你双目!”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老蛟口吐黑雾,腐蚀她的肌肤,但她毫不退避,反而主动贴近,用身体死死抱住对方脖颈,任凭血肉融化也不松手。最终,她在临死前引爆体内最后一丝龙族精元,与老蛟同归于尽。
轰然巨响中,两具尸体坠入江心,化作两团漆黑与洁白交织的漩涡,缓缓沉没。
全场寂静。
良久,支祁收刀入鞘,转身走向城墙。
“结束了?”沈沧溟问。
“暂时。”支祁摇头,“真正的劫难才刚开始。共工不会无缘无故发动这场水祸,必有所图。而且……”
他望向长江上游方向,眉头紧锁:“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来自巴郡深处。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祭坛,供奉的是……祝融遗火。”
“祝融?!”开明震惊,“火神祝融早已陨落在上古之战,怎么可能还有传承留存?”
“所以更可疑。”支祁沉声道,“水火不容,共工与祝融本是死敌。若真有人能在共工眼皮底下复活祝融之火,那就说明……背后另有黑手,在挑拨神系内斗。”
就在此时,周衍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你说得对。”
众人抬头,只见周衍踏月而来,衣袍染血,左臂断裂,却被一根青藤勉强接续。他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在泸州找到了线索。”周衍落地,将一块焦黑石碑交给开明,“这是祝融庙的残碑,上面刻着一段禁咒??‘以水祭火,逆生神胎’。”
开明接过一看,浑身剧震:“这是……献祭百万生灵,引动阴阳逆转,强行催生一位新神的仪式!共工掀起洪水,根本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供养’!”
“没错。”周衍点头,“有人想借长江之水,浸泡祝融神庙遗址三年,再以百万亡魂为引,点燃祝融真火,重塑神躯。而这个计划的关键节点,就是今天??甲子日,天地气机最弱之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沧溟握紧陌刀。
“只能抢时间。”周衍闭目调息片刻,随即睁开双眼,金光流转,“我要顺江而上,直入巴郡废庙,毁掉神胎。你们守住?道城,防止共工再次发动大规模水袭。”
“我也去。”支祁道。
“你不行。”周衍摇头,“你刚突破第八重,根基未稳,贸然离开五岳阵眼,恐遭反噬。况且……”
他看向远处江面,低声道:“我感觉到了另一股气息,比无支祁更强。真正的共工神将,还没出手。”
话音刚落,江面忽然平静如镜。
不是风停了,而是所有的声音都被抽走了。
下一瞬,水面浮现一行血字:
**“子时三刻,江心见。”**
字迹浮现不过三息,便随波散去,仿佛从未出现。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挑战书,也是最后通牒。
周衍冷笑:“好啊,那就江心见。”
当夜,子时三刻。
江心孤岛,月光惨白。
周衍独坐石上,手中握着一截青铜钥匙??那是蚩尤留给他的信物,据说能开启“战神冢”的门户。
脚步声响起。
一名身穿玄袍的男子踏波而来,面容隐于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亮如星辰。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是谁?”周衍问。
“共工座下,水府判官。”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儒雅中年男子的脸,“我叫冯夷。”
周衍瞳孔微缩:“传说中辅佐大禹治水,后被共工所擒,炼为傀儡的那个冯夷?”
“正是。”冯夷微笑,“但我早已挣脱枷锁。今日邀你相见,只为一事??合作。”
“合作?”
“不错。”冯夷指向下游,“你可知共工为何突然发难?因为他察觉到了‘建木残枝’的气息正在苏醒。而那根树枝,就在你身上。”
周衍不动声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必隐瞒。”冯夷轻叹,“建木乃连接天地之树,其枝可穿梭时空,若被人掌握,足以颠覆六道轮回。共工想要它,是为了复活远古水族王朝;而我……只想终结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请你记住一句话??当年真正助禹王封印无支祁的,不是应龙,也不是白猿,而是我以自身魂魄为祭,布下的‘九渊锁龙阵’。”
周衍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取回藏在巴郡神庙地宫中的‘水经图’。”冯夷递出一枚玉符,“持此符进入地宫,找到刻有八卦阵眼的石门,将建木气息注入其中。届时,水火相冲,神胎自毁,而你也能借此机会,探明建木真正的秘密。”
周衍接过玉符,冷冷道:“如果这是陷阱呢?”
冯夷笑了笑,转身离去:“若是陷阱,我也早已死在三千年前的那一战了。况且……”
他回头看了周衍一眼,眼中竟有一丝悲悯:“你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明知是死路,也必须走。”
江风拂过,冯夷的身影渐渐消散于雾中。
周衍握紧玉符,仰望星空。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在?道城内,支祁盘膝而坐,五岳阵眼之下,一道微弱的金光正从他胸口缓缓渗出??那是泰山府君印的本源之力,正在与地脉融合。
他闭着眼,轻声道:“父亲,儿子回来了。”
远处,沈沧溟望着这一切,默默将陌刀插入土中,低语:“这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撑起来了。”
夜色深沉,江水呜咽。
一场关乎神权更迭、天地秩序重构的大幕,已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