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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第7章七七和亲人7
    七七是个把“听话”诠释得极细腻的孩子。姐姐说“今天轮到你洗碗”,她不会只把碗冲干净,而是记得把灶台也擦得发亮;姐姐说“明天降温”,她夜里就悄悄把厚被子抱到姐姐床上,再把自己的薄被子折得方方正正。姐姐偶尔皱一下眉,她就绕到背后帮她揉肩,嘴里轻声问:“是不是键盘打久了酸?”这份体贴不是任务,而是她习惯把姐姐的话听进心里,再用自己的方式放大。

    对弟弟,她的疼爱像一条安静的小河,不喧哗却长久。弟弟写作业写歪了字,她不说“擦掉”,而是趴在他旁边,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带他重写;弟弟摔破膝盖,她先吹一吹,再偷偷把自己最喜欢的草莓创可贴贴上,说:“这是魔法贴,明天就能跑。”晚上弟弟做噩梦,她让他钻进自己被窝,讲自己编的“小熊开飞船”的故事,直到弟弟的呼吸变得均匀。她从不把弟弟当“跟屁虫”,而是把他当“小小搭档”,连攒下的零花钱都要分成两份,一份给弟弟买他最爱的拼图。

    至于父母,她的孝顺像院子里那株老桂花,一年到头不声不响,却四季飘香。爸爸深夜加班,她听见门锁轻响就披衣起床,把锅里温着的红枣银耳汤端出来,轻声说:“爸,喝完再睡。”妈妈感冒,她用小手一下一下给妈妈拍背,学着妈妈平日里的样子,把姜片切成星星形状煮水。妈妈笑她“人小鬼大”,她却认真地说:“我生病时妈妈也这样。”逢年过节,她会把攒下的零花钱换成两张电影票,硬塞给父母:“你俩去看电影,我来洗碗拖地,这是命令。”

    邻居常说七七是“小大人”,可只有家里人知道,她的听话不是盲从,而是懂得;她的疼爱不是施舍,而是分享;她的孝顺不是责任,而是本能。她把姐姐的话听成方向,把弟弟的哭听成需要,把父母的疲惫听成呼唤,然后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把这一切都温柔地接住,再悄悄地变成光,照进这个家最细微的角落。

    俗话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七七比谁都懂这句话的重量。每天夜里,她写完作业,把铅笔一支支削得尖尖的,再整整齐齐码进铁皮盒里,好像也把乱糟糟的心事码了一遍。可是,码得再整齐,也码不出答案:

    姐姐今天那句“你是不是太宠弟弟了”在她耳边绕来绕去;

    弟弟傍晚把最宝贝的卡片撕成两半,边哭边说“姐姐都不跟我玩”,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在她心口;

    妈妈下班回来揉着肩叹的那口长气,更像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胃里。

    七七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鼻尖,假装自己是一只躲在壳里的小蜗牛。可壳再厚,也挡不住那些声音——它们像一群迷路的小麻雀,扑棱棱地在她脑袋里撞来撞去。她多希望此刻能有一位“旁观者”轻轻敲敲她的房门,对她说:“七七,别怕,我带你把这一切看清楚。”

    她想象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一根会发光的拐杖,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孩子,姐姐的‘太宠’不是责怪,是担心你把所有糖都给了别人,自己只剩空糖纸;弟弟的哭不是恨你,是想告诉你‘我也想当你的小船,而不是只能被你载着’;妈妈的叹气更不是失望,是她心疼你太早就学会了做大人。”

    七七在黑暗里眨眨眼,又问:“那我该怎么办?”

    老奶奶把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像点亮一盏小灯:“明天,你给姐姐留一颗糖,再写一张小纸条——‘姐,这颗糖是奖励你提醒我’;你把撕坏的卡片用透明胶粘好,在裂缝处画一道彩虹,对弟弟说‘破的地方也能开出花’;你给妈妈倒一杯温水,什么也不说,只把小手放在她肩上,让她知道:你也想学着变成她的肩膀。”

    七七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却第一次觉得空气是甜的。她悄悄在枕头上点头,像跟那位想象中的老奶奶拉钩:“好,我试试。”

    第二天清晨,她果然在姐姐的书包里塞进一张折成纸飞机的糖纸;她把粘好的卡片塞进弟弟的枕头底下,卡片背后写着“裂缝是光进来的地方”;晚上妈妈一进门,她就端着一杯温水迎上去,小手轻轻搭在妈妈肩上,像给自己也搭了一座桥。

    姐姐笑了,弟弟抱着卡片转圈,妈妈把温水喝完,把空杯子递给她,顺便给了她一个带着牙膏味的拥抱。那一刻,七七忽然懂了:所谓“旁观者清”,并不一定要别人来当那个旁观者;有时候,只要她肯停下来,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再抬头看看家人的眼睛,迷雾就会自己散开。

    可她仍旧小小地许愿——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迷得团团转,还是希望门外能响起一声轻叩,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七七,别怕,我在这儿,陪你把路看清。”

    七七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手心里那封红底金字的入伍通知书已经被攥得起了毛边。

    二十岁的儿子蹲在门槛外,正拿柴刀把一截杉木劈成薄薄的引火柴——刀起刀落,稳得像老井里吊上来的水,一滴不洒。七七望着儿子被夕阳镀亮的肩背,心里像被两根绳子往两边拽:一根叫“让他成家”,一根叫“让他卫国”。

    一、让他成家?

    她想起隔壁李婶上午说的话:“你儿子肯干又孝顺,早点娶个媳妇,你明年就能抱胖孙子。到时候你只管在门口晒太阳,小两口下地,多好!”

    可七七眼前马上浮现另一幅画面:儿子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牵着羞答答的闺女给她敬茶;可第三年,孩子半夜发高烧,小两口抱着娃往镇医院跑,雨大路滑,儿子摔在泥里,膝盖磕得血肉模糊——不是七七咒他们,是她太清楚,庄稼人“肯干”两个字背后,是多少天光未亮的腰酸背疼。她怕儿子太早被“家”字套牢,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二、让他当兵?

    她又想起村支书傍晚递通知书时的话:“部队今年来咱镇挑好苗子,你家小子体格、政审样样拔尖,去了就是装甲兵,学费全免,退伍还能安排工作。”

    这回她脑海里换了一幕:儿子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雪亮的坦克旁敬礼;可下一瞬,新闻里那些边境的硝烟、高原的寒风,呼啦啦全涌进屋子,像一群乌鸦把油灯扑得忽明忽暗。她心口一紧,手里的通知书差点掉进灶膛。

    三、儿子自己的想法

    儿子劈完柴,抹了把汗,进屋蹲在七七膝边,像小时候一样把脑袋往她手心里蹭。

    “妈,我听见你跟李婶说的话了。”他的嗓音带着柴火的温度,“我也听见你跟支书说的话了。”

    七七鼻子一酸:“那你自己咋想?”

    儿子握住她粗糙的手:“我想先去当兵。您别愁我娶不上媳妇,我想学一身本事,把身体练成铁板,把眼界练宽。等我退伍回来,再成家也不迟。到时候我能护得住媳妇娃,也能护得住您。”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怕现在结了婚,万一哪天……您跟媳妇都得替我担惊受怕。等我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再让他们娘俩过踏实日子。”

    四、七七的决定

    七七望着儿子,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生他那晚,屋外也是这样的晚霞,接生婆说:“这娃哭声像军号,将来怕是要穿军装。”

    她吸了吸鼻子,把通知书上的毛边捋平,像抚平自己所有的纠结。

    “去吧。”她拍拍儿子的肩,声音轻却稳,“去把军号吹得更响。妈在家等你,等你回来,再给你说媳妇。到时候咱家娶亲,用坦克给你开道!”

    五、尾声

    夜里,七七把儿子的旧衣裳一件件叠好,放进印着“光荣入伍”的帆布包。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那枚小小的军徽闪闪发亮。

    她忽然觉得,所谓“让儿子选哪条路”,其实从来不是她这个母亲能决定的事。她能给儿子的,只有一盏永远不灭的灯,让他无论走多远,都知道回头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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