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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第23章七七和亲人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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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看着群里不断跳动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于还是点开了三姐的头像。她深吸一口气,发过去一条语音,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那点颤抖:

    “三姐,你入群吧……不是大家孤立你,真的。只是……你也得跟别人一样,别总站在外头。我们都得学着往里走,不是谁故意把你往外推。”

    她顿了顿,像是怕三姐听不出她的真心,又补了一句,声音更轻了:

    “你不是不一样,你只是……还没学会怎么一样。”

    ---三姐盯着七七那条语音,听完没有立刻回。她点了一支烟,没抽,只是夹着,看烟灰一点点垂下来,像在数自己这些年掉在地上的尊严。半晌,她把烟头按灭在窗台上,发过去一段语音,声音低却像钝刀,一句一刀:

    “七七,你问我怎么继续?

    当年我跪在儿科走廊里,抱着发烧到四十度的孩子,口袋只剩十九块八,网贷的短信一条接一条,说我再还不上就起诉我——那时候,你们谁在?

    我一条条群消息发,求你们帮我问问有没有临工、有没有医院熟人能先赊账,你们一个个‘正在输入’,最后不是‘姐我最近真周转不开’,就是干脆装没看见。

    现在孩子退了烧,债我拆东墙补西墙还完了,你们倒来说‘不是孤立你’,让我‘跟大家一样’——

    我倒是想问问,当初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走廊里的时候,怎么没人跳出来跟我说一句‘三姐,你也得跟别人一样,被拉一把’?”

    说到最后,她嗓子已经劈了,却笑了一下,那笑比哭还瘪:

    “所以我不会进去。

    那群对我来说不是群,是案发现场。

    我得先学会自己不在那儿流血,才能考虑要不要回去指认凶手。”

    七七听完那段语音,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带冰碴的水,指尖都僵在屏幕上方。

    她想把手机摔出去,又舍不得——那里面还躺着另外六个姐妹的未读,清一色“七七你劝劝她”“别让她再翻旧账”。

    她深呼吸,按下语音,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尖利:

    “三姐,你骂得痛快,可你真不知道吗?

    咱们这群从建群第一天就立了规矩——

    ‘个人窟窿个人堵,谁家里死妈死弟才摊钱’。

    当年你抱着孩子打借条的时候,我不是没动过念头,可我在群里刚敲一个‘三姐她……’,

    老二就私信我:‘七七,别破例,破了这一次,下次就轮到你。’

    老四干脆甩了张截图,她上个月才给娘家弟弟填了二十万,信用卡还欠着,她说‘再帮我就得陪睡去了’。

    我们谁不是一脚踩空就粉身碎骨?

    你以为我们冷漠,其实我们连自己都救不过来。

    今天我来劝你,不是因为我比谁高尚,

    是因为我妈的体检报告刚下来——疑似,还没确诊——

    我怕下一个开口借钱的人是我,

    我想先把人情攒在那儿,像提前给自己烧点冥币。

    你说那是案发现场,可三姐,我们都还在案子里,

    谁手里干净?谁不是凶手兼受害人?”

    说到最后,七七的嗓子也崩了,她抹了一把脸,发现一手湿,却分不清是汗是泪。

    她按下发送,像把刀递出去,又像把刀尖对准自己。

    七七听完自己最后那条语音,像把一口烧红的碳咽下去,胸口“滋啦”一声,冒出一股再也扑不灭的青烟。

    她没有再等三姐回话,直接把群昵称改成“勿扰”,顺手点开群管理——

    “是否接收群消息?”

    手指在“关闭”上悬了两秒,干脆退出群界面,把三姐的聊天也左滑、免打扰、折叠。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空调风一吹,冷得像刚出殡回来。

    她盯着天花板,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骂街最爱说的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时她不懂,还追着问姥姥:“那可恨之人呢?”

    姥姥冷哼:“可恨之人活该可怜。”

    现在她懂了——

    懂了三姐为什么抱着孩子跪走廊那天,群里七个姐妹同时装死;

    懂了为什么自己刚敲出“三姐她……”就被人私心按下去;

    更懂了原来“可怜”不是通行证,而是盖在脸上的戳,

    戳一盖下去,别人就能心安理得地踩着你走过去,

    还要回头啐一句:谁让她自己不争气。

    七七把被子拉到下巴,像给自己盖一张小小的白旗。

    她决定以后母亲体检、弟弟买房、谁家老人咽气,

    一律不再@三姐。

    不是报复,是省得再听见那句“你们谁出来拉我一把”——

    她怕下一次自己会脱口而出:

    “活该,谁让你先伸手。”

    黑暗里,她轻轻骂了一句,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三姐,你赢了,

    你把我们最后一点愧疚也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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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翻身,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

    像扣住一口再也揭不开的棺材。

    夜里一点半,七七滑手机,指尖机械地往下刷。

    骤然一条动态刺进来——

    三姐的头像,一张她儿子侧脸的照片,被红笔圈得支离破碎;配文没标点,像菜刀剁出来的:

    “小畜生十六岁就知道伸手要钱买鞋你老子跑路我卖血你还嫌我丢人你怎么不去死”

    二十七个字,没有一个空格,像二十七口唾沫吐在自己脸上。

    评论区空荡,没人敢接,也没人敢点赞。

    只有三姐自己连发三条回复——

    “我活该”

    “我生的”

    “我弄死他算了”

    七七盯着屏幕,指尖发凉。

    她想起两年前,三姐朋友圈骂的是“那群不要脸的塑料姐妹”,配图一张群聊截图,打码都懒得打;

    再往前,骂前夫、骂老板、骂网贷公司、骂医院护工……

    如今轮到了自己孩子身上。

    仿佛一条下坡路,从别人骂到自己,从外人骂到亲人,最后只剩亲手劈自己骨血的刀。

    七七默默退出朋友圈,把屏幕反扣,像把一面照妖镜扣下去。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学的一个词——“回旋镖”:

    你使多大劲扔出去,它转一圈,就使多大劲扎回来。

    三姐一次次挥刀向人,如今刀刀回到自己儿子身上,

    其实每一刀都先穿过她自己。

    黑暗里,七七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给死人盖白布:

    “人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敢往下想——

    也不敢想自己哪天会不会也拿孩子开刀。

    窗外凌晨的风掠过,像一声很远的、没哭出来的呜咽。

    弟弟把诊断书发到群里那天,七七正在公司开季度会。

    屏幕一亮,她差点把投影仪遥控器掰断——

    “急性髓系白血病”六个字,像六颗钉子钉在脑门。

    她第一时间发语音,嗓子劈叉却无比坚定:“治!砸锅卖铁也治!姐妹们撑住,我明天回去商量!”

    当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算账:

    房贷还剩 92 万,信用卡 8 万,刚给儿子报了 3 万 8 的夏令营,

    账户里可挪动现金只有 1 万 2。

    她把手机银行、基金、借呗、微粒贷全点开,

    像摊开一副烂牌,越看越冷。

    第二天中午,四姐在群里甩了一张回执:

    “别吵,我和二姐先垫 2 万,弟弟已住院。你们手头紧的缓缓。”

    没有@谁,却像一记闷棍敲在七七后脑。

    她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谢谢姐姐,我随后到”上悬了十分钟,

    最终什么也没发,默默退出聊天。

    下午,她借口“项目节点走不开”,没回老家的动车。

    夜里,她躲在楼梯间抽烟,一根接一根,

    烟头像缩小的火星,一路烧到心口。

    她想起自己中午还在办公室跟下属拍桌子:

    “预算不够?砸锅卖铁也得把项目顶上!”

    原来“砸锅卖铁”四个字,只能说给外人听,

    真轮到自家锅,她连锅盖都不敢掀。

    烟雾里,她仿佛看见四姐和二姐并肩站在病房门口,

    一个掏银行卡,一个签字按手印,

    而自己缩在楼梯拐角,像只被拔了舌头的鹦鹉,

    只会无声地张合嘴:

    “我发誓我要帮家人……我发誓……”

    烟盒空了,她把最后一根烟头按在墙上,

    火星熄灭的一瞬间,她听见心里有什么“噗”一声——

    那是信誓的气球,被现实一针戳破,

    瘪下去,皱巴巴,缩成可怜的一团。

    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脆得像给失信者盖戳。

    “七七,你可真行。”

    楼梯灯应声而灭,黑暗里,她抱着膝盖,

    眼泪把脸冲得火辣,却没人看见——

    就像她没让任何人看见自己退缩的背影。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