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这日，天色明亮。

    四皇子很早就醒了。

    或者说他昨晚其实一夜未眠。

    他一会儿紧张于次日的交战，一会儿又陷入功成名就的狂热幻想。

    浑然不觉天色已由暗转亮。

    亲兵叫醒了他，帮他洗漱穿衣。

    四皇子鞠了一把水扑在脸上，神志清醒了许多。

    他穿上锃亮的盔甲，上面没有一丝刀痕。

    四皇子走出营帐的时候，看见军队集结完毕。

    负责调遣的副将张程向四皇子行了礼：

    “殿下，忠勇军已全部到齐，准备就绪。”

    四皇子接手云家军后，不喜欢原有的称呼，就把云家军改成忠勇军。

    当时朝中还有人夸赞这个名字改得好。

    结果谁也没想到战争刚开打，所谓的忠勇军被四皇子领着先叛了国。

    此时，张程的神情肃穆，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四皇子看着张程，又看看千千万万面孔严峻的士兵，心下觉得很满意。

    不愧是西秦最精英的军队，身经百战，个个都是临危不惧。

    可四皇子没有见过他们以前跟着云夙上战场的样子，那时将士目光都是灼热的希望和不灭的雄心。

    而如今这些将士面无表情，犹如傀儡。

    四皇子却沉浸在胜券在握的幻想中。

    兵马声势浩大地出发了。

    天边一轮朝阳越来越高。

    每个人的盔甲都镀上一层金色。

    将士们的眉眼染上一层悲哀。

    当日他们壮志出征，何曾想有一日会叛国？

    今天他们要迎战的，是威武大将军云夙。

    是带他们出生入死，在边疆茹毛饮血的云将军。

    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去迎接一场注定耻辱的战役。

    忠勇军的对面，也出现了人影。

    没有大片的军队。

    只有两个小小的黑点。

    待走近了，才发现只有两个人——

    威武大将军云夙和军师李绍然。

    云夙一头长发都挽进了头盔里，穿着铠甲，背上一套弓箭。

    她坐在马背上，身板挺得很直。

    一副杀伐果断的气势。

    而李绍然骑马在她右后方，手里似乎拿着一卷什么东西。

    一时间将士们都愣住了。

    对方竟只有两个人。

    四皇子也显然没预料到，顿了一下，又冷笑着想，对面必然是有埋伏。

    于是他号令全军停下，与对方僵持：

    “云将军，李大人，别来无恙啊。

    如今你手下兵力不足，今日两人迎战，莫不是要投入本皇子麾下？”

    李绍然只是眼神扫过他，没有答话。

    倒是云夙开口了：

    “托你这乱臣贼子的福，谁能过安生日子？

    不忠不义不信，我西秦没有你这样的皇子！”

    四皇子脸色突变，像是被人戳中痛处，他近来最怕别人说他是叛贼。

    他脸色狰狞，怒声出言：

    “云夙，你不要不知好歹！如今我手下有忠勇军，你手下不过是些残兵败将。

    今日，便要你命丧沙场。”

    四皇子吼得嗓子都有些嘶哑。

    云夙听了却笑了。

    在这荒芜的战场，她的笑是一朵苍凉开放的花。

    “你忘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相比之下有温柔，又有讥讽。

    “何事？”四皇子面色戒备。

    “你啊，忘记了这忠勇军——

    本是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