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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谈判(五)
    徐青玉如今是自由之身,但终究未见销籍,说话自然比从前更加谨慎。

    “二爷和少奶奶确实不曾圆房。”

    “因而,这腹中孩儿的父亲只可能是一个月前那闯入梧桐苑的贼子!”

    田氏和严氏两人双双一惊。

    是啊,怎么忘了周平那事!

    算算时间…刚好一个月……

    可明明当时沈玉莲一直喊冤,周平也承认自己没碰沈玉莲,此事早已盖棺定论,怎么今日又翻了出来?

    严氏这回不明白了,不是都说这丫头对沈玉莲忠心耿耿,她还当她是来为沈玉莲求情喊冤的,怎么瞧着这是来告黑状?

    严氏和婆母交换了个眼色,心中骇然,却不做声。

    若沈玉莲怀的真是周平的孩子,此事反而更加棘手。

    “老夫人,夫人,奴婢实在不忍见我家少奶奶为此事忧心忡忡,甚至背上淫妇的罪名。因而主动请缨来向两位夫人请罪。”

    小娘子抬头。

    她的脸本来就白,床头又亮着烛台,将她的脸照得白沁沁的。

    那双眼睛沉稳如水,仿佛再大风浪也掀不起涟漪。

    “我家少奶奶说…二爷…”徐青玉斟酌用词,“二爷身子不好,可能子嗣凋敝。因而铁了心的要护住这唯一一胎,一则是为了给周家人交代,二则也为堵住幽幽众人之口…她愿意散一半嫁妆交由公中,只要老夫人和夫人开恩,允她生下小公子!”

    严氏瞳孔一缩。

    就连田氏也撑直坐正,身体微微前倾。

    沈家腰缠万贯,又疼爱女儿,出嫁时给沈玉莲的嫁妆便有八十抬,更不必提她手里的庄子、田产、铺面等。

    严氏刚想站起来,却又忍住。

    这事儿,得婆母发话。

    抢儿媳嫁妆这罪名,她可不能背。

    因而严氏冷笑一声,“刚才在梧桐苑内她可口口声声喊冤,骂人家张大夫庸医,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怎么眼下就护上肚子里的孽种?”

    “夫人容禀……”徐青玉结结实实的磕头,“夫人那日喝了酒,身子不大爽利,整个人昏昏沉沉,对当日之事并不十分清楚。后来一盘算,这时间对得上、事儿也对得上…少奶奶刚才痛哭流涕,好几次想要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后来奴婢好说歹说才给劝下了。”

    严氏忽而抿唇。

    棘手啊。

    若沈玉莲只是单纯怀了野种,一碗打胎药下去,将她休回娘家就是。

    可眼下这贼人是老二引来的!因是老二种下的!

    她找谁说理去?

    严氏决心这一次更得小心盘算,不能像上次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田氏却道:“沈氏倒是信任你。连主家的阴私也告诉你。”

    “这…”徐青玉面色惶惶,实则心里有恃无恐,还好卖身契早就交了出去,等明儿个她一销籍,天高海阔,就算周府对她喊打喊杀也来不及,“婢子有幸得少奶奶倚重,少奶奶也愿意让奴婢分忧。老夫人放心,奴婢心中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田氏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叫青玉的丫头。

    眼黑心沉。

    进退得宜。

    比沈玉莲更像主子。

    她掌家多年,自然知道像主子的奴仆才更可怕。

    这种奴才往往心气高,想得多,要得多。

    但若是调教得好,不失为看家护院的好狗。

    田氏刚喝了一碗安神汤,她慢吞吞的拿罗帕擦罪,“紫娟怎么死的,你可清楚?”

    徐青玉惊恐摇头,身子贴得更低,“奴婢不知…听说是偷听主子们议事被打死的。”

    “说得没错。”田氏声音沙哑,老得只剩一块皮,偏偏眼底精光灼灼,行将就木的老兽依然是猛兽,无人敢小觑,“你家少奶奶当你做心腹告诉你,但你若敢把周府里的事情往外说一个字……”

    徐青玉连道不敢。

    田氏琢磨着,还好沈氏没有完全糊涂,听这丫头的口风,似不知道周隐引贼相会之事,她心中松懈了两分。

    徐青玉见事情大成,当下将随身携带的木匣子献宝似的呈上来,“老夫人,夫人,这是我们少奶奶的诚意。”

    契约匣衬暗红云纹绸,匣盖镌刻“永业传家”四个大字,厚厚一沓纸上落着一把几把钥匙和一副库房对牌。

    “东至柳溪,西至官道的上等水田三百亩。旱地一百五十亩,含桑田三十亩。”

    “城郊庄子一座,含三进宅院、果林二十亩、佃户六家。”

    “城北粮行‘丰年号’的三成干股。”

    徐青玉念到此处,喉头一滚,咽下口水。

    沈玉莲真他娘的是个富婆。

    这嫁妆…足够她挥霍几辈子了。

    严氏则不耐烦的打断她,“行了,不必再念。我周家倒也不缺这些黄白之物,只是事关重大,你把东西放下——”

    徐青玉便恭敬的将木匣子放在一侧,“夫人,婢子回去如何答复少奶奶?”

    严氏斜斜睨她一眼,“我们还要商议一番。”

    “那明日还要请大夫会诊吗?”

    严氏一愣,丝毫不防:“暂时不必。”

    这一句话,严氏便露了底。

    周家用钱捉襟见肘,沈玉莲的嫁妆是一场及时雨,严氏不可能不心动。

    只是大户人家,讨饭也得讲究吃相。

    似严氏这等出身之人,就算讨饭,也要保持优雅端庄。

    等徐青玉走后,严氏几次三番想打开那木匣子一观,却顾忌婆母的颜面不好伸手。

    有了这些田产和铺子,上下疏通,老大的外放指日可待。

    还有老大的婚事……

    燃眉之急全都能解决。

    田氏继续盘动手上的佛珠,她眯着眼,因为年老上眼皮重重耷拉着,像是一片干枯的肉皮。她算来算去,最终叹气,“说到底,这件事是老二种的因。”

    一提起这事——

    严氏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母亲有所不知,这几日儿媳听到街上有些传闻…”

    田氏望向她。

    严氏便将那几句顺口溜说给田氏听:“周家小儿装体面,生不出娃怪妻贱;

    药汤灌得妻憔悴,自家裤里没半点

    大哥读书好风光,弟弟软烂如烂秧。

    外头嘴硬家里横,断子绝孙怨何人?”

    田氏闻言一惊,“竟有此事?二小子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