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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坐忘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

    当温言在山庄中遇到了自家的弟弟妹妹,而他们却没能认出自己,反而问自己是不是来找爸爸妈妈的时候,温言真正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人世疏离。

    尽管后来,在父母和外公的介绍下,两小终于将自己那位久居山中的姐姐和眼前之人对应起来,但那种生分的隔阂依旧让温言感到难受。

    曾经爱天爱地爱自由的父母,似乎在老来得子女之后终于找到了归宿,沉浸在了这份儿女承欢的快乐之中,也很少再满世界地溜达了。

    这样,挺好。

    温言看着一家人共享天伦的温馨情境,纵然自己似乎已是格格不入,却仍感到安心。

    父母渐老,尤其是父亲温墨白只是个普通人,其原本孱弱的身躯也无法支撑其凭借【人体潜能进化药剂】来获取职业级的体质与寿命。

    算来,剩下的时日也不会太多。

    超凡世界的寿数递增,似乎并未福泽到普通民众,生老病死仍旧是其逃不开的主旋律。

    以山庄如今的资源,自然可以做到普通人领域的延寿,但温墨白本人反倒看得很开:低质量的生命维持状态,还不如正常老去,坦然面对。

    死生大事,温言在促然面临之际都难免慌神。

    这点上,温墨白似乎就洒脱了许多。或许,这种潇洒的特质,也是他当年能吸引到温言的母亲祁砚青这位世家嫡女的一大原因吧。

    ……

    祁砚青的修为已陷入了停滞不前,她本也就无心于此。只是,以她的资质,本是不至于就此止步的。

    可惜么?

    不过是求仁得仁,甘之如饴罢了。

    在偶尔的母女闲谈之际,她问温言:“阿言,你说,人之一生,最终要去往哪个方向?”

    “不朽,或者归墟。”

    祁砚青幽幽一叹,目光盈盈地看着女儿,似乎要看进温言的心灵:“在我,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心之所向。”

    不得不承认,在母亲说出这句话时,温言的心灵有了刹那的颤栗,但也仅仅只是刹那而已。

    纵然是血脉嫡亲,到底,所求不同,心之所向自也不同了。

    所以为何总说红尘炼心,因为红尘之中有着至亲至近的家人,关乎己身的情绪,才能真正锤炼修行者的一颗道心。

    况且,这世上,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

    欲修仙道,先修人道,人道不修,仙道远矣。

    若非如此,即近魔道。

    修行上的事情,父母不会懂得,山庄中也只有外公祁致远能与温言相论一二。

    曾经高山仰止的外公,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停留在龙虎之境,似乎,还不如自己的进境来得快。

    对此,祁致远不仅不觉难堪,反而万分欣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温言你能有此成就,我也是无所遗憾了。”

    “外公您说什么呢!”

    这话可说得太不吉利了。

    “哦,对对对,我还要看到我们家阿言推动还丹,成为龙门法师呢!”

    “嗯,一定!”

    “……”

    从始至终,祁致远都没能察觉出温言身上的伤势。

    当温言同他交流起龙虎修行的一些心得时,也发现,似乎多数时候都成了自己在说了。

    天仙丹法,自是不同寻常,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温言真的已经在道行上胜过了儿时似乎无所不能的外公了。

    如此,更是一种寂寥。

    她希望外公能走得更远,她同外公说起吕祖的指玄诗——

    先天一炁号虚无,运转能教骨不枯。

    要识汞根寻蒂子,方求铅本问仙姑。

    人人会饮长生酒,个个能成不死夫。

    色即是空空即色,朗然飞过洞庭湖。

    ……

    道不远人,人自远志。

    没有相应的根器,纵然大道在前,也识别不得。

    所以要有明师。

    达者为先,曾经无数次都是外公为她开解疑难,如今,该由她来为外公讲解了——

    先天炁为铅,无形而能制汞。离虚坎实,采而补之,汞精不致飞走,故能结胎神化。妙在心如太虚,色境两忘,忘无可忘,方可求之。若人欲横流,终不能成。

    ……

    她在山庄中修养身、炼心、修行,居红尘而心愈静。

    曾经,她在文道心关的入道之气乃是【浩然气】,经过这些年的道门修行,山中岁月,少年岁月留下的社会层面的儒门思想钢印似乎也在逐步瓦解,进而影响到她的【浩然气】。

    但她以【心炼】法炼就的【心鉴】却镇压了本当要溃散的【浩然气】,儒门准神通,本就有此威能。

    而随着她的道性加深,道行增进,隶属于道门的心气也慢慢发端,不觉之间,一道【离尘气】似乎也要孕育而出。

    这道气,她在陇山之上,一直未能化出。

    此时,在山庄中,在同自家亲人的相处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明了。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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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是啊,欲辨已忘言,温言已经忘言了。

    以至于后来当织世听闻了她归家的消息,急匆匆自帝都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言不发的温言。

    “叔叔阿姨,叔公,阿言这是怎么了?”织世对温言这般似乎陷入魔怔的状态有些害怕了。

    这个问题,温墨白与祁砚青回答不了,祁致远却看出了一二:“阿言这是处在了一个悟道的关键时刻,自发隔绝了心灵同外界的一切交互。我们不要去惊扰她,等她自己悟通了就好了。”

    “那,她要什么时候才会悟通呀?”

    “这,就看她自己了,或许很快,或许很慢。”

    “……”

    温言突兀的悟道,除了在开始时给家人带来了些惊慌,很快,几人便都适应了她这样的状态。

    织世在山庄中又住了几日,但见温言一直都没有清醒的意思,只能遗憾而返。

    时日推移,一周、两周,一月、两月……

    甚至祁致远都有些不确定了,陇山之中,虚度法师不请自来,在看了眼温言的状态后,赞叹道:“温道子好机缘!”

    没有留下更多的话语,又翩然离去。

    这也给几人吃下了定心丸,既然龙门的法师都这么说了,温言想来是没事的吧。

    ……

    温言当然是没事的,她只是在明心见性的功夫上,更精进了重楼。

    渐门五章:斋戒,安处,存想,坐忘,神解。

    渐而进之,安而行之。

    温言早早完成了三章的修行,却一直卡在坐忘关前,不得头绪。

    这份头绪,她如今,找到了。

    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也。行道而不见其行,非坐之义乎?有见而不行其见,非忘之义乎?何谓不行?

    在她的心灵空间内,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同她问答——

    问:心不动故。何谓不见?

    答:形都泯故。

    问:何由得心不动?

    温言默而不答。

    又问:何由得形都泯?

    温言瞑而不视。

    最终,当温言终于了悟,一切幻像光景,纷纷退散。

    道果在我矣!我果何人哉?温言果何人哉?

    于是彼我两忘,了无所照。

    如此,坐忘关成矣!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