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蓝。</br>云朵好白。</br>她的命好苦。</br>路玥坐姿端正得像第一次上课，被糖果和小红花哄骗得乖乖巧巧的大班生，眼睛一点也不敢往谢修煜的方向瞟。</br>车辆平稳地行驶着，她没敢问去哪。</br>放开她，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路！</br>车内空间被哑光铝饰条分成规整的块面，前方挡板已经升起，将后座切割出一个独立的空间，香氛系统则在尽职尽责地运作着。</br>这空间里，只有坐立不安的路玥，和一言不发的谢修煜。</br>气氛太安静。</br>路玥没忍住偷看一眼。</br>青年的指节修长，骨节处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在掌心把玩着一个黑丝绒外壳的小盒子。</br>那盒盖在翻转时偶尔露出一角，又被他拇指重重按回。</br>路玥收回视线。</br>究竟是何等神物，居然能让打火机失宠？！</br>这样沉寂的气氛又维持了一会儿。</br>最后。</br>还是谢修煜先开口：“你没什么要问的吗？”</br>路玥：……？</br>她疑惑：“没有啊。”</br>谢修煜反手将盒子收起来：“正好，我有些要问的。”</br>怎么在这等着她啊！</br>“有有有有！”</br>路玥立刻在自己的小包里摸索，“等一下，我有一道题想问你。”</br>她手一翻，先摸出来一张餐厅的100元优惠券，再一翻，摸出来。</br>再一翻。</br>终于摸到那张已经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的草稿纸。</br>路玥尴尬地将草稿纸展开，递给谢修煜：“就是这道，我本来晚自习前打算去问的。”</br>要是对方帮她讲题，她就能顺势让氛围轻松些。</br>要是对方不会，那她就有理由埋头学习。</br>总之，怎么选都不亏。</br>谢修煜的反应却不是其中的任意一种。</br>他垂眸，将那张草稿纸拿起来，在手里很轻地抖了抖。</br>路玥也抖了抖。</br>“你不会吗？”</br>这也是个文盲？</br>那可以和原妄当好兄弟了。</br>谢修煜冷声道：“我说的不是这种问题。你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儿，或者现在我要带你去哪。”</br>路玥：“……”</br>看来今天不能靠插科打诨混过去了。</br>她想了想，能想出让谢修煜摆出这副架势的，要么是知道了她跟原妄在一起，要么是知道了她的性别。</br>“那谢哥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上飞机前才给我发消息，现在应该好好休息。”</br>“因为知道了一些事。”</br>谢修煜的语气沉沉。</br>“比如……你和原妄？”</br>他直白得过分，不给路玥丝毫逃避的机会。</br>路玥叹气。</br>她知道这关逃不过，但真正面对时，心里那根弦还是绷得紧紧的。</br>“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用疑问的语气呢？”</br>谢修煜：“因为我想听到你的否认。”</br>他的视线滑落下来，像含着隐晦的怒火，“而不是用这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来。”</br>从季景礼口中知道这件事，和听到路玥亲口承认，是不一样的。</br>路玥：“是事实的话，我用什么语气说也没区别吧。”</br>事到临头，她的语气反而冷静了下来，也不再发颤。“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在国外，我不想用我的私事打扰你。”</br>“你的私事？”</br>谢修煜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词般，唇角泄出一声低低的冷笑。</br>私事。</br>真是将关系划得清清楚楚啊。</br>他想起之前和原妄的那通电话。</br>那两人正在甜蜜地约会。</br>而他在想着，要在什么场合送出戒指更加正式。</br>他还想，是什么样的恋人让原妄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还要等他回国再告诉他。</br>原来是他认识的人。</br>还是他曾经和原妄提起的人。</br>谢修煜不愿再去回想那通电话的细节，只是喉结重重一滚，开口道。</br>“和他分手。”</br>啊？</br>这句话真给路玥整不会了。</br>会不会有点太直接了？</br>路玥很想反驳，但谢修煜的视线实在沉得让她难以承受。</br>于是她只是别过头，没有说话。</br>这就是拒绝了。</br>谢修煜的神色更冷。</br>他刚从自国外回来，身上隐约带着血腥气的凌厉感还未退去，在注视时能给旁人带去极大的压力。</br>路玥见过谢修煜用这副模样面对旁人。</br>但第一次遇到对方这样对她。</br>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吧。</br>路玥的视线再次转开，其他方面的感觉却愈加明显，能听到谢修煜逐渐加重的呼吸。</br>像是某种危险的预兆。</br>“为什么拒绝？你喜欢他？有多喜欢？你们才认识了多久——”</br>为什么都喜欢问一样的问题呢？</br>路玥有些困惑地想。</br>她知道他们喜欢他，但她不明白为何这份感情的如此沉重。</br>每个人都是如此地不甘。</br>于是，她低声道：“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决定因素。既然你觉得我们认识得久，那你不应该尊重我的选择吗？”</br>她还是试图缓和气氛。</br>那张落在座椅上的草稿纸又被路玥捡起来，抵在了他们两人中间。</br>“我不想说这些，我们还是来讲题吧。”</br>谢修煜：“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些题。我可以找人帮你做。”</br>路玥晃脑袋：“你帮我做了，我也要考试啊，考试总不能让别人帮我做吧。”</br>谢修煜：“为什么不能？”</br>他的语气稀松平常。</br>“只是学校范围的考试而已。就算是更高范围的，也无所谓，没有利益交换做不到的事。”</br>……靠。</br>人生的分水岭果然是羊水。</br>路玥想起这段时间她拼命的学习，内心不由流下两条宽带泪。</br>她以为气氛缓和了些时，响起了清脆的“咔嗒”声。</br>随后。</br>狭窄的空间内亮起火光。</br>那张草稿纸被谢修煜用食指和拇指捻着，火苗窜起的瞬间，瞳孔里也好似跟着燃起一簇幽蓝的冷焰。</br>纸角刚触到火焰便蜷缩发黑，边缘化作灰烬。</br>“其实你转移话题的技巧一直很拙劣。”</br>谢修煜盯着纸张被火舌一点点吞噬，指节捏着未燃尽的部分，任由灼热感逼近指尖，那英俊面容在光影之下愈发深刻。</br>“还是聊聊我们之间的事吧。比如，趁着我出国的这段时间，选择了别人？”</br>“——我只是出国，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