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开路的是一个好员工，但绝对不是一个好向导。

    “缝合憎恶”那庞大的身躯在狭窄腐朽的楼道里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墙皮簌簌落下，本就破烂的木质扶手被它一碰就碎成齑粉。

    那动静，跟拆迁队进场了没两样。

    顾渊跟在后面，感觉自己不是在探索什么噩梦核心，而是在视察自家小弟的拆迁工作。

    他心情不错。

    有个红衣级的肉盾在前面顶着，安全感直接拉满。

    虽然这个肉盾脑子不太好使，走路全靠莽，但胜在听话，还不用发工资。

    “慢点，专业点行不行！”顾渊忍不住开口训斥，“注意保护文物，这些可都是咱们公司的财产！”

    前面的“缝合憎恶”身躯一僵，蠕动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开始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看上去一碰就倒的杂物。

    顾渊满意地点点头。

    孺子可教。

    他侧过脸，用脸颊蹭了蹭肩膀上那团温暖柔软的毛球。

    封月大佬似乎对这个新收的小弟没什么意见，全程瘫着，连耳朵都懒得动一下，一副“你开心就好”的纵容姿态。

    这让顾渊的胆子更肥了。

    他甚至开始思考，等出去了，要不要给这个新员工起个正式代号。

    叫“阿憎”？太难听。叫“阿缝”？也不行。

    不如叫“小合”吧，听着亲切。

    就在顾渊的思绪已经飘到如何建立公司企业文化时，“小合”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顶层。

    通往天台的最后一段楼梯，被堵死了。

    那不是一堵墙，而是一片由无数条手臂构成的屏障。

    那些手臂从墙壁、天花板、地板的每一个缝隙里伸出来，彼此交错、缠绕、堆叠，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蠕动着的活体之墙。

    手臂的皮肤呈现出死人的青灰色，肌肉干瘪，但每一条手臂都在用力，都在伸展，都在抓挠。

    它们的目标不是顾渊，而是虚无的空中，仿佛在拼命索取着什么。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怨念，从这堵手臂墙上散发出来。

    那不是“缝合憎恶”那种混乱的绝望，而是一种目标极其明确的、单一的情绪。

    憎恨。

    对某个特定对象的、不死不休的憎恨。

    “小合。”顾渊抬了抬下巴，下达了作为新老板的第一个正式工作指令，“清路。”

    “缝合憎恶”接收到命令，没有任何迟疑。

    它那由无数尸骸组成的庞大身躯猛地向前，胸口那些痛苦的面孔齐齐发出无声的咆哮。

    它抬起一只由七八条胳膊拧成的巨大利爪，用尽全力，狠狠砸向了那面手臂构成的屏障！

    这一击，带着红衣级的全部力量。

    顾渊甚至已经做好了墙壁崩塌、碎肢横飞的准备。

    然后，他看见了极其离谱的一幕。

    “缝合憎恶”的巨爪在接触到手臂墙的瞬间，那面墙上离它最近的一只、看上去干瘪瘦小的手臂，只是随意地、不耐烦地向上挥了一下。

    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亮的、精神层面的巴掌。

    “啪！”

    “缝合憎恶”那庞大的身躯，被这一下抽得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轰隆一声，滚下了楼梯。

    顾渊：“……”

    他看着从楼梯下面骨碌碌滚上来的一颗脑袋，那是“缝合憎恶”身上掉下来的零件，正直勾勾地对着他，眼球里充满了委屈和茫然。

    淦！

    这墙壁，有规则之力！

    物理攻击无效，而且带反甲，还是带侮辱性的那种！

    顾渊的眉头跳了跳。

    看来想当个甩手掌柜也不容易。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这个文化人。

    他让“缝合憎恶”在下面待命，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近距离观察那面手臂墙。

    当他靠近时，那些原本向空中抓挠的手臂，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全都对准了他！

    成百上千只手臂在他面前疯狂挥舞、抓挠，指甲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它们没有攻击，但那股憎恨的意念，却化作实质的寒风，吹得顾渊脸颊生疼。

    “有趣。”

    肩膀上，一直装死的封月兔子，忽然动了动。

    它坐起身，抬起爪子，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下顾渊的头发，然后又瘫了回去。

    大佬觉得有趣。

    顾渊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这说明问题不大，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开始冷静分析。

    这些手臂，代表的是这栋公寓里死去的住户。

    它们散发出的情绪是憎恨。它们在索取着什么。

    索取什么？

    顾渊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在现实世界里，那位健谈的出租车司机说过的话。

    “……那栋楼啊，邪门得很！听说当年拆迁，为了拆迁款，一家人闹得你死我活，最后全死里面了……”

    “……开发商都跑路了，那笔钱谁也没拿到……”

    拆迁款！

    钱！

    顾-渊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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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住户的怨念，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针对“没拿到钱”这个事实！他们的憎恨，指向了那个承诺给钱却最终没有兑现的“房东”！

    所以，强闯是没用的。因为你不是它们要找的债主。

    想要通过这里，只有一个办法。

    解开它们的心结。

    怎么解？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可他上哪儿弄拆迁款去？总不能现场印钞吧？

    等等。

    顾渊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道具。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从404室门上拔下来的钥匙。

    一把平平无奇的黄铜钥匙，上面用修正液潦草地写着字：404。

    这把钥匙，能打开现实世界404的门，也让他和公寓的规则产生了第一次交互。

    它是一个“凭证”。

    一个身份的凭证。

    虽然他不知道这把钥匙是不是，不过管他呢。

    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一个身份。

    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说是就是！

    一个能和这些怨念手臂沟通的身份。

    顾渊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自己的推理上。

    他向前一步，无视那些几乎要戳到他鼻尖的、疯狂挥舞的手指，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黄铜钥匙。

    “安静！”

    他大喝一声。

    奇迹发生了。

    他开口的瞬间，所有狂乱挥舞的手臂，齐齐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有效！

    顾渊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肃穆庄严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仿佛在主持追悼会的语调，高声宣告：

    “我是房东的合法继承人！”

    他顿了顿，感觉说服力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点睛之笔。

    “你们的拆迁款，我来发！”

    话音落下。

    整条楼道，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成百上千只静止在半空中的手臂，会作何反应？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