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这汤成啥样啊！从早上到现在，我们谁敢动一口？早就说过不敢喝，就是特意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再吃的！谁让你嘴馋先喝的！”
他一边抹脸，一边解释。
“我就说嘛，沈翠芬怎么可能好心煮东西！还专门留着汤！原来是存了坏心思，想毒死老子！”
路建国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
“你再去厨房弄点别的来！弄热的！别拿这种馊汤糊弄人！”
路中和翻了个白眼，满脸不耐烦。
他转身爬上床，掀开被子一头钻进去。
“要去你自个儿去，我可不敢再去！厨房那门关得死死的，谁知道是不是也下了药！我可不想当替死鬼！”
路建国喊了好几声，路中和躺在被窝里装死。
路建国低声咒骂着“不孝子！白养你们了！”。
一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自己往外走。
他摇摇晃晃地蹭到厨房门口，用力推门。
可那门纹丝不动。
他加大力气，门板却依旧紧闭。
他刚想张嘴喊路中平来开门。
可一想起路中和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们都怕中毒，谁也不敢动厨房的东西”
他压着嗓子，小声地喊。
“中平，开门！”
“中平，开门！”
喊了好几声，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轻轻晃了晃门把手。
可里面的路中平，就跟睡死了一样。
路建国没法，一瘸一拐地转过身，艰难地往路中和房间的方向挪。
真是气炸了！
两个儿子，一个个都靠不住！
一个装睡，一个装死，全都躲着自己！
老子在外面挨打，没人管！
饿着肚子，也没人理！
一个个冷眼旁观，跟沈翠芬一个样，心比石头还硬！
这边路建国在走廊里骂骂咧咧。
那边沈翠芬屋里的母女俩，却正依偎在一起，低声抽泣着。
“翠芬，是妈对不起你！当初真不该让你退让一步，让你吃这么多苦！妈心软，想着家和万事兴，结果反倒让你受尽委屈……”
宋乔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翠芬看着妈妈这样，她伸手轻轻抱住母亲。
“妈，您别这么说！那会儿的事，真不怪你们。是我想让这个家太平一点，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不怨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怨。”
“是我自己太傻，信错了路水仙，这才落到今天这地步。”
沈翠芬喃喃地低语着。
沈翠芬一边轻轻替宋乔英擦掉泪水，一边哄着这个头发都已花白的母亲。
如果能重来一次。
她还是不会眼睁睁看爸妈和几个哥哥为了自己去拼命。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
父亲跪在堂前磕头求人。
大哥被打得鼻青脸肿。
二哥在角落里咬牙攥拳。
而她却只能无助地看着。
那种无力感，至今仍让她在深夜惊醒。
她清楚得很，当时要是她不答应嫁给路建国，沈家恐怕早就塌了天。
路家当时掌握着镇上的粮仓，沈家欠下的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媒人上门那天，父亲整夜没睡，母亲在灶台边无声地抹泪。
她知道，自己若不点头，全家人就要被赶出祖屋。
她从没怨过爹妈，唯一后悔的，就是看错了人。
她曾以为路水仙是真心为她好。
可事实却是，路水仙一步步把她推进深渊。
每当想起那些事，她的心就像被钝刀慢慢割着。
宋乔英手抖着伸过去，想看看沈翠芬脑袋上的伤。
刚才路富华那番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翠芬头上那伤，是路建国拿铁锹砸的。”
路富华昨夜说得清清楚楚。
她想找个机会看看女儿伤得重不重，却被沈翠芬轻轻挡了回去。
沈翠芬侧了侧头，脸上挤出一抹笑意。
“妈，真的没事，别瞎操心了。”
“妈，伤口早结痂了！都好了，不用看。”
沈翠芬说得轻巧。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隐隐作痛，夜里总让她睡不安稳。
可宋乔英不依，执意要瞧。
沈翠芬没办法，只好低下头。
那一道疤，是她屈辱的印记，也是她活着的证明。
“天杀的路建国！他怎么下得了手！”
宋乔英一看到那道疤，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伤处还留着缝合的线头，一看就是伤得极深，皮肉翻着，触目惊心。
有些地方甚至发黑结痂，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碰伤，而是蓄意的狠毒。
宋乔英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砸在沈翠芬的肩头。
沈翠芬赶紧把头抬起来，拉住妈妈的手。
“他伤我脑袋，我也饶不了他！”
“这几天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他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她眼中闪着凶光。
她不是在吓唬人，她真的这么做了。
每次见他，她都冲上去狠狠地打，就像在发泄这些年积压的恨。
宋乔英看着女儿脸上那点得意的笑，心里却酸得很。
她看得出，那笑是装出来的。
可女儿眼底的戾气和疲惫，她全看在眼里。
她宁愿沈翠芬哭出来，也不想她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坚强。
“翠芬，昨晚路建国被捆在院子里……是不是你干的？”
宋乔英的声音压得很低。
沈翠芬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轻轻点了点。
“妈，对不起……是我太冲动，让你们担心了。”
她哽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这么做会连累家人，可那一刻，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想起路建国躺在地上那副狼狈样子，心里又快意，又害怕。
她想起今天沈永林慌慌张张冲出来替她顶罪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怕。
大哥当时赤着脚就跑出来了，喊着。
“是我绑的！和翠芬没关系”。
那场景，让她差点当场哭出来。
幸好昨晚她没真的动手。
她本打算一刀了解了路建国，亲手结束这段孽缘。
可当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满脸是血、瑟瑟发抖的样子，她突然停住了。
她不想变成一个杀人犯，不想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时她冲进周阳雨屋里，两人已经光着身子躺在一起了。
周阳雨躺在路建国身下身上还留着暧昧的痕迹。
而路建国竟还有脸朝她冷笑。
“你来得正好，看看什么叫真夫妻。”
那一幕太扎眼，她手里的菜刀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她想冲上去砍了他们，可双腿却像被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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