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br>苏浅浅在房间里吃下午茶，顾承聿则被周予安以“尝尝新调的咖啡”为由，请到了他的房间。</br>周予安的这间套房是度假村里养生主题的，风格简约清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br>他立在小吧台边，慢条斯理地研磨咖啡豆。</br>他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闲聊般开口：“南湾的环境确实不错。”</br>顾承聿没什么耐心跟他绕圈子，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目光扫过窗外的海景，语气淡淡：</br>“你叫我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个的吧？”</br>周予安将研磨好的咖啡粉固定，热水缓缓注入，咖啡香气弥漫开来。</br>他抬眸，看了顾承聿一眼：“承聿，你最近，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些？”</br>顾承聿挑眉，示意他继续说。</br>“上次云阙赌局那晚，要不是我让人挨个检查手机，压下消息，你和那位苏小姐的名字，怕是早就屠版娱乐头条了。”</br>“你母亲那边选定的打算联姻的家族，看到会怎么想？”</br>顾承聿嗤笑一声，浑不在意：“他们怎么想，重要吗？”</br>周予安将冲好的第一杯咖啡递给他，语气依旧温和：</br>“那沈念安呢？她今天也来了南湾，你应该知道吧？”</br>顾承聿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嗯，品质不错。</br>他漫不经心地道：“来了又怎样？”</br>周予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倚在吧台边，看着顾承聿开口：</br>“沈家，尤其是沈念安和她母亲，对顾家少夫人这个位置的心思，势在必得。”</br>“而且你母亲属意的联姻人选里，她应该排在前列。”</br>“若她知道你身边藏着这样一位娇人儿，以她的性子，会善罢甘休？”</br>“她若刻意针对，你护着的那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经得起几下折腾？”</br>顾承聿终于抬起眼，眼里满是傲慢和不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针对？”</br>他放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体微微前倾，满是睥睨的姿态：</br>“沈念安？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br>“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潜在联姻对象，有什么立场在我面前闹？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br>“更何况，以后不管顾家的少夫人是谁，是沈念安还是宋清婉，或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br>他盯着周予安，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首先第一条原则，就是得学会在浅浅面前低头。”</br>“不能在浅浅面前摆任何架子，更不能出现在浅浅面前闹，这是要写进婚前协议的。”</br>周予安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br>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承聿，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朋友：</br>“承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br>他语气带着荒谬：“让世家精心培养的贵女，财阀的千金，去向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孩低头？”</br>“这怎么可能？”</br>“尤其是那些家里还有上世纪留下来的族老的世家，观念守旧，最重阶级脸面。”</br>“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引来她们更疯狂的嫉妒和针对。”</br>顾承聿冷笑一声：“谁敢针对浅浅，敢给她脸色看，我就断了她们家族的根基。”</br>“看看没了钱权倚仗，她们还拿什么在浅浅面前摆架子。”</br>周予安彻底哑口无言，看着顾承聿，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br>为了一个女孩，竟然要直接打压其他家族，甚至是断了根基？</br>他知不知道这样会寒了多少人的心？会让他以后在圈子里落下一个多么不好听的名声？</br>色令智昏？冲冠一怒为红颜？</br>顾承聿看着好友罕见震惊的样子，难得耐着性子，往后靠回沙发，语气稍微缓和了些：</br>“予安，我知道你上次帮我压新闻，是好意。”</br>他晃动着杯中的液体，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br>“但你真的想多了，妻子是谁，我根本无所谓。”</br>“只要她能长袖善舞地陪着我母亲交际应酬，能应付得了宗族那些繁琐破旧的规矩，当好顾家对外的门面就行。”</br>“下面门阀世家那么多，总会有些聪明人，知道该怎么教育女儿，会有很多符合条件的人贴上来的。”</br>他顿了顿，语气理所当然：“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和所谓的妻子住一起。”</br>“我会带着浅浅住在外面，就像现在这样。”</br>“她影响不到浅浅。”</br>周予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br>他沉默了良久，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br>“既然如此，承聿，你为什么不干脆娶了苏浅浅？”</br>顾承聿闻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这个建议太不靠谱了。</br>他放下咖啡杯，语气断然：“她不行。”</br>“为什么？”</br>顾承聿的目光投向窗外蔚蓝的大海，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复杂的情愫：</br>“她是孤儿，无依无靠。”</br>“把她摆到台面上，放在顾家少夫人的位置上，会有无数人私下议论她，用各种有色眼光打量她，探究她的过去，甚至恶意中伤。”</br>“还有那些世家夫人的社交场，言语机锋吃人不吐骨头，她那么单纯，应付不来。”</br>“甚至她可能挑不出那些贵妇人的错，只会自己默默神伤。”</br>他顿了顿，近乎已经认定：</br>“她不适合站在我身边出席那些场合，她只要安安稳稳地待在我的公寓里，守着我就好了。”</br>周予安看着好友那张俊朗却写满偏执的脸，终于明白了他的逻辑。</br>他将苏浅浅视为一只必须被精心圈养的娇贵雀鸟，给予宠爱和保护，却从未想过让她与他并肩。</br>周予安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br>只是一个平民女孩，不值得他过多关注。</br>只是看承聿沦陷得厉害，他才多问了几句。</br>周予安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br>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br>这个苏浅浅，是真心喜欢承聿吗？</br>她配得上承聿如此认真呵护吗？</br>以后得找个机会，带着承聿试她一把，免得他真心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