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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两个选择
    夏若竹眼神一凛,手腕微翻,包子"啪"地落在地上,滚了两圈,雪白的皮沾满尘土。

    队伍后头顿时有人嚷:"哎呀,这姑娘糟践粮食!"

    老妇人依旧笑眯眯,眼角皱纹却像蛛网般牵动了一下:"不爱吃,也罢。"

    夏若竹没接话,她全部注意力都被那缕星磁弦的波动牵住,细若发丝,却带着独有的幽暗气息!

    她循着波动,穿过两条巷口,拐进一条僻静小街。

    包子香味的余韵被夜风一吹,淡了,星磁弦的凉意却愈发清晰。

    尽头是一处废弃庭院,门楼塌了半边,石兽歪倒,枯藤爬满灰墙。

    院中央,赫然一口枯井,井栏豁缺,像老人家豁缺的牙。

    波动,就是从井底透出来的。

    夏若竹站在井沿,垂目下望。

    月光斜照,井壁青苔斑驳,深处黑得发冷,却有一线银芒,如针尖,如心跳,一闪即没。

    她指尖摩挲着井砖,指腹下,隐有一些凹凸,不是青苔,是刻痕。

    极细,极深,像被谁用指甲反复抓挠而成。

    夏若竹收回手,指尖捻起一粒银白石屑,井底发出“嗒”一声响。

    像有人用指甲轻敲棺盖,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夏若竹眉心一跳,纵身欲跃下枯井。

    “姑娘,包子凉了。”

    苍老嗓音突然贴着耳后响起。

    很熟悉,方才便听到过,还带了一缕蒸屉的暖香。

    夏若竹急速后退,再回头,原本黑沉沉的巷口灯火齐刷刷亮起,整条小街被照得惨白。

    卖包子的老妇人立在正中,手里托着一只空笼屉,白气顺着指缝往外爬。

    她背后,街面“人”潮涌动,糖人老汉,绢花姑娘,挑担汉子,拍手孩童。

    一张张红润面孔似从模子里印出来,嘴角统一上扬,弧度精准得像拿尺子量过。

    没有人说话,脚步却齐得可怕。

    哒、哒、哒。

    百来号人,同步抬腿,同步落地,尘土扬起又同时沉下,像一整块会呼吸的肉墙,向枯井逼近。

    夏若竹心头微沉,没有灵力,没有魔息,只有一缕极淡的银月冷光游走在众人瞳孔深处。

    她右手抬起,迅速划过,灰白雾线横扫。

    “噗!噗!噗!”

    最前排三排人齐腰而断,血珠竟不飞溅,断口平滑,像被裁开的宣纸。

    上半身落地,还保持笑容,下半身仍在前行,走了三步才扑倒。

    然而下一息,断身接口处冒出银丝,一缠一拉,两截重新拼合,笑容完好,继续逼近。

    死而复生,层出不穷!

    夏若竹不再留手,袖袍猎猎,剑意如瀑。

    雾线化雨,雨落成刃,刃刃穿心。

    人头滚落,银丝再续。

    再斩,再续……

    第七次后,夏若竹忽然发现,每斩一次,那些人眼里的银光便亮一分,笑容也更夸张。

    他们竟在借她的剑气养阵!

    “找死!”

    夏若竹眼中甭出一丝戾色,双手合十,食指紧扣,狠狠捏下,雾线骤然收拢,化作灰火。

    火舌所过,银丝寸寸成灰。

    众人躯体失去牵引,终于轰然倒塌,像被抽掉骨头的木偶,堆满半条街。

    灰火未熄,巷尾再起骚动。

    嘎嘎,哼哼,哞哞,各类牲畜潮水般涌来,有肥鹅,黑猪,青花癞皮狗,花斑牛,连平日少见的白鸽也扑棱着翅膀,眼睛却统一泛着银月冷光。

    它们并不撕咬,只齐齐张嘴。

    “呼!”

    一股无色无味的淡灰气体喷薄而出,如薄雾,似轻纱,瞬息笼罩废园。

    气体及体,夏若竹只觉心脏被一只冰冷手掌攥住,"咚"地停跳半拍。

    灰雾钻入毛孔,五脏六腑瞬间抽空,丹田像被塞进无底黑洞,灵力狂泄。一股比死更冷的空虚涌上心头。

    活着,再无穷无尽的厮杀,有何意义?

    夏若竹双脚一软,单膝跪地,眼皮沉重如山。

    灰雾继续压来,所过之处,草木无声枯萎,石阶失去色泽,世界仿佛被抽成黑白。

    "……不能……闭眼……"

    意识将沉未沉之际,一声清越禽啸裂空。

    唳!

    四首翔鸾振翅而出,四道长颈同时高扬,纯白离火轰然喷下,火环以夏若竹为中心,噼啪燃烧。

    灰雾被离火蒸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嘶,化作白烟腾空。

    暖意灌入经脉,夏若竹心脏猛地一跳,咚!

    空虚感被强行逼退,世界重归色彩。

    夏若竹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跃至半空,灰火重凝长剑,剑尖朝下。

    "去!"

    火雨倾泻,剑光如瀑。

    肥鹅,黑猪,青花癞皮狗,花斑牛……银光在畜生眉心炸裂,躯体应声而倒。

    离火收拢,四首翔鸾盘旋一圈,没入空间。

    废园重归寂静。

    夏若竹落回井沿,灰火凝成灯球悬于井口。

    她低头望去,神识慢慢往下探入。

    枯井比想象中更深,迟迟不到底。

    灰火灯球照下去,银芒像一条垂落的锁链,直坠十余丈。

    井壁潮湿,却无半丝青苔,仿佛被什么东西舔得干干净净。

    夏若竹脚尖一点,雾线缠住井栏,身形无声滑落。

    落地时,鞋底踩到的是一块完整的青石板,板面刻着古怪的凹痕。

    不是符纹,而是一个个反复抓出的“吉”字,一笔一划,密密麻麻,几乎把石板磨透。

    “姑娘,包子凉了。”

    同一句话,在井底响起。

    不再方才老妇人那般苍老的声音,反而带着温吞的笑意。

    夏若竹抬眼,神色瞬间紧绷。

    三丈外,摆着一张矮脚木桌,两把竹椅。

    桌上搁着一壶茶,两只白瓷杯,壶口汩汩冒着热气。

    对面坐着的老人一身灰布衣,发髻松松挽起,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着。

    他抬手斟茶,水线稳得连滴都没溅出。

    “赶了半夜路,渴了吧?坐下喝口。”

    老人把杯子往对面推了推,动作客气得像招呼老熟人。

    夏若竹没动。

    她神识先扫过去,井壁,石板,茶,壶,老人,甚至水汽,全都“空”。

    不是无灵力,而是“无”本身,像被谁硬生生挖走存在感,连因果都留不下。

    这种“空”,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吉槐临死前,自燃魔魂时,也曾出现一瞬。

    “阁下如何称呼?”

    夏若竹开口,声音不高,灰白线条却顺着她袖口悄悄爬下地面,悄无声息。

    “名字啊。”

    老人挠了挠花白鬓角,笑得有些赧然:“闭关太久,自己都忘了。你们这一辈人修,大概只听过吉槐那傻小子的名头。”

    他抬眼,眸子里第一次泄出点光,银月似的冷光,与街上那些傀儡一模一样,却更深,像一口把月光吞进去的老井。

    “我替他收过尸。”

    夏若竹向前走了两步,手指在袖间紧握成拳,语气却淡淡地道:“骨头渣子都没剩,你替他收的魂?”

    “收魂不至于。”

    老人叹了口气:“他魂飞魄散,连入轮回都不够资格。我只是替他收个尾——”

    话音未落,夏若竹脚下石板突然咔一声响,裂缝里迸出细密银丝,瞬间缠住她脚踝。

    同一瞬,老人抬手,食指轻轻一点。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响。

    夏若竹却像被整片天地压中,骨骼咯地齐响,五脏六腑猛地挤向喉咙,一口血涌到唇边,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

    “年轻人,就是性急。”

    老人摇摇头,还是那副温吞语气:“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收回手,银丝却未收,只像耐心的蛛丝,一圈圈往夏若竹小腿上爬。

    每爬一寸,她丹田里的灵力就被抽走一分,速度不快,却稳得像老农剥玉米。

    “我知道你杀了袁笍笙,也杀了吉槐。”

    老人继续给自己倒茶,水声淅沥:“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一个比一个不中用。魔域才多大?偏要去抢人族的地盘,抢就抢吧,还抢得血糊淋剌,连累我闭关都不得安生。”

    夏若竹冷笑:“所以你来报仇?”

    “报仇?”老人像是听到笑话,抬眼瞅她,眸中银月微微晃动:“他们技不如人,死了活该。”

    “我来,只是给魔族省点麻烦,再让你这么一路赶尽杀绝下去,魔族连块安稳飞升的地儿都没了。”

    他放下茶壶,终于露出点认真神色:“仙魔合流术,三息。”

    他抬起手,手心有微光闪烁,微光急剧旋转,片刻之后,竟变得凝实,漆黑如墨。

    夏若竹瞳孔微缩。

    “别紧张,幽霾息壤的息核,你找的就是它吧,它在这里。”

    老人笑眯眯:“我给你两条路。”

    “一,你拿这三息来杀我,我保证不躲。但我一死,息核立刻遁空,你这辈子休想再寻到,人族也永远无法再飞升。”

    “二,你拿这三息来斩息核,息核灭,五灵神木恢复生机,人族飞升有望。”

    “至于你,”老人点了点夏若竹:“三息过后,灵尽体虚,便只能留在这里了。”

    老人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选吧。”

    夏若竹沉默。

    银丝已缠到她膝盖,灵力流失的声音像细沙穿过指缝,沙沙作响。

    她额间仙魔合流印忽明忽暗,灰火被压得只剩豆大,随时会灭。

    老人也不催,只端起茶,小口小口啜,一脸慈祥。

    半晌,夏若竹忽然低头,声音发哑:“我若都不选,你今日能放过我?”

    老人笑出声,像长辈看耍赖的晚辈:“自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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