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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落花流水元无碍,野鹤孤云尽自由
    ‘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唐代女诗人陈玉兰的《寄外征衣》不禁在宁致远的脑海里浮现。

    宁致远看好信件之后,又拿起信里的照片端详起来,里面是女儿过生日的照片,还有穿新衣服玩新玩具的照片等,很开心的笑着,顿时让宁致远眼眶湿润,内心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

    没有更多的时间,虽自己流连忘返、爱不释手,但也要考虑李管教的管理工作,宁致远恋恋不舍的把照片塞回信封里,双手把信交给了李管教。

    李管教接过信后说道:“这次是没有办法让你自己保管了,但是你放心,东西放在我这里肯定丢不了,等你判下来要调监的时候我一起拿给你,我在监控里看到很多次,你都是在被子里偷偷地看之前家里寄来的照片的,是吧”。

    “是的,在里面,您懂的,只能是通过对美好生活的幻想来麻痹自己了,或者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而放弃努力吧”,宁致远哽咽的说道。

    李管教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能理解你,但是在看守所里,对你们的理解那是奢侈品,甚至于来到这里的人都不配拥有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像你这样品性不坏的人毕竟是少数,但是,监房的生活肯定不是为少部分人提供的,它是一个群体性生活,既然这样,那就要有一个权衡;所有的权衡都是一种艺术,是艺术那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的好的。

    这不,在你开庭的时候,监房里就有人搞起了‘人体艺术’,搞了一出恶性的自伤自残事件,而使用的工具呢,就是你们家里人给寄过来的照片,因为照片的边缘不是有点锋利嘛,不知道为什么就躲在被子里割腕了,呵呵。

    所以,监房里之前给你们的照片现在已经全部抄监收到我这里来了,你的呢,因为你去开庭了,我也知道你是塞在被子里了,就没拿出来。但是呢,近期你也不要再想着像之前那样,再从被子里拿出来躲在被窝里看了,现在我们的监房,最起码在半个月之内,肯定是严密监控的”,李管教严肃的说道。

    “好的,我明白,谢谢李管教。那这样的话,不是给您带来了很严重的麻烦吗?毕竟这些照片按规定是不允许嫌疑人自己保存的”,宁致远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如果是我自己承担全部的责任,怎么样我都无话可说,那是我自愿承担的风险,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自己愿意做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计较。但是这次不一样,看守所里跟我一个梯队小组的管教都要负连带责任的,原因很简单,那些管教负责抄监的,每周都有一次抄监,竟然也没有把你们藏着的照片抄出来,那肯定也是有很大的责任的;可实际上,你们嫌疑人的这些小伎俩,怎么可能骗得过管教?

    管教在里面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从你们一个眼神里基本就能知道你们在动什么歪心思,无非是其它的管教卖给我面子,就算知道你们有私藏的照片,但既然觉得是我默许了,人家也就不说什么了”,李管教说道。

    “是啊,这个社会就是人情世故,人家为你考虑,出了事却还要跟着你遭殃,那确实是说不过去,怪也只怪那个嫌疑人太偏激了,为什么要自伤自残呢”?宁致远不解的说道。

    “承办在抓他进来的时候就有点怀疑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不过无法确定嘛,这不是鉴定结果还没出来嘛,人在里面,又没什么事,事情少了就会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心里的那根弦没有绷住,就走极端了呗。

    你看看监房里有几个人像你一样,没事就每天捧着书在那看的,要么就是聊聊天,要么就是自己在那里发呆,这还不算每天咱们固定有四个小时的坐板时间,就那么盘着腿、直着腰坐着,那么累,再加上一时间想不开,那不想活了也是正常”,李管教说道。

    “有时候我也挺好奇的,你说人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要怕活着呢”?宁致远不禁疑惑道。

    “看来你还是太年轻啊,还是要再多去看看书。在我看来,你这句话已经假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死一定是比生更可怕、更痛苦,对吧。可是,这个前提真的正确吗,你有认真想过吗?

    这些随口就能说出来的话,最能让人丧失基本的独立判断和思考的能力。从来没有一个已经死过的人再次回到我们这个世界来,很认真仔细的跟我们讲讲到底死是什么感受、死后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那我们怎么就能这么坚定的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一定会比死了要好?

    所有的关于死的场景,也无非是人类自我幻想出来的罢了,我也从不相信那些说自己在濒临了死的边缘之后,是真的体验过快要死的感觉了,然后就说自己有资格说说死之前的感受是什么了,这也不过是一种人类的幻想。你怎么就知道你濒临的那个就是死亡的边缘,而不是其它什么东西的边缘,可能真正的死亡与此相差甚远。

    再说了,看事情永远要看到全貌,就算是真的濒临死亡了,那也许就只是死亡的一个很小的进程,只是以那种感受来说,死亡就是那样的,那也无异于是隔靴搔痒、以偏概全;就像盲人摸象一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摸到的大象的一小部分那就是大象了,实际上呢,大象的巨大是超乎他的想象的,更是通过他所触及的那一小部分任其怎么样也无法还原大象的原貌的”。

    李管教微笑着说道,然后慈祥的看着宁致远。

    “是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看来人生还真是没有白走的路,您见识的肯定比我多了,看问题的角度也比我多了很多的维度,真的是醍醐灌顶啊”,宁致远真诚的说道。

    “那既然都聊到这了,刚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多聊一会。我倒是很好奇,在你们嫌疑人的眼中,把自己到底看做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这一辈的人还经常会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无权处置’,也许你们年轻人会说,这是老传统,太古板了,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面临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这代人经受的困苦少吗?

    我看你也跟监房里的老年人聊过天,大饥荒、政治动荡等等,哪一个不比你们进看守所这个情境要更恶劣?甚至恶劣千倍百倍都不止?还是说你们现在年轻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真正的苦头,被抓进看守所才算是真正吃苦头了?就算是,那你们年轻人的抗压能力也太low了一点吧,就这点小挫折就被打击成这样了,连命都不想要了”?李管教无奈中带着些惋惜说道。

    “我没办法代表所有的嫌疑人,我只能说说我自己的想法。有些问题,本身就是悖论,人生当中的悖论真的是无处不在。就像我之前跟监房里的人聊天,您在监控里肯定也看到了,本来我觉得那我肯定会比之前更了解人性了,对吧,可现实给我的感觉刚好相反,我反而越来越看不清人性本来的面目了。

    要么就是说,人性一直在变,而且变的速度很快,让人眼花缭乱;就像您刚刚说我还要多看点书,看书在我这里也有点像悖论,本来是因为自己无知才去看书的,可是,当你书读的越来越多,你就越觉的书海真的是深不见底,你反而觉得你知道的跟你不知道的相比,越来越少,你越感到自己无知。

    这真的是‘学海无涯’啊,所以,小时候老是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但我们又从来很少提庄子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这不就是妥妥的悖论吗?

    有时候想想,勤奋这个东西,在当今社会,越来越只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而非成功的充分条件了“,宁致远略带无奈的说道。

    “是啊,我儿子比你小几岁,他现在就是完全躺平了,但不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躺平的,他的躺平里离不开我们长辈的物质支持和经济帮助,我也同情你们当下年轻人的生存现状,房贷车贷,生活的压力要比能力更早的到来,这样对于能力的提升,连‘揠苗助长’都谈不上了,是直接放弃。

    可是,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每个人,是否有权处置自己的生命、是否对如何处置自己的生命有完全绝对的和不容置疑的权利?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无论是自己完全自愿选择结束生命的自杀或者自伤自残,还是出于好心而帮助已经生活在无比的痛苦之中的人,响应他们的苦苦哀求甚至是祈求式的帮助,来帮助他们了结自己的生命,帮助他们脱离目前痛苦的境地,这种结束他人的生命的行为,那都绝非是犯罪了。

    因为犯罪的前提是你要违反法律,但法律条文不可能深入解释到人类行为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只关乎个体绝绝对对的自主权的事情,更是如此了,就像法律不可能规定你具体一天要吃几顿饭,每顿饭要吃什么,对吧。

    可相反,如果这个答案是否定的,那无论是自杀还是帮助他人助人为乐式的结束别人的生命,那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也看了那么多书了,来聊聊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听听”,李管教看着宁致远说道。

    宁致远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会,认真的说道:“关于这个问题的探讨,我能够想到的是以下两种情况,没有对错,只是角度和方向不同而已。一个是从结果出发,基于功利主义的‘利’的角度;一个是从道德出发,基于传统主义的‘义’的角度。

    功利主义,即效益主义,是道德哲学,也就是伦理学中的一个理论,提倡追求‘最大幸福’,通常是指以实际功效或利益作为道德标准的一种伦理学说,最着名的支持者如英国的法理学家、功利主义哲学家、经济学家和社会改革者杰里米·边沁和哲学家约翰·斯图亚特·密尔。

    在中国,战国思想家墨子以功利言善,是早期功利主义的重要代表,但是,义利之争,从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就已经开始了,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只要是人,无论是黄种人还是白种人,都势必面临着这两方面的思考。

    功利主义认为人应该做出‘能达到最大善’的行为,所谓最大善的计算,则必须依靠此行为所涉及的每个个体之苦乐感觉的总和,其中每个个体都被视为具相同份量,且快乐与痛苦是能够换算的,痛苦仅是‘负的快乐’,这不仅关乎个体,更关乎个体的总和。

    不同于一般的伦理学说,功利主义不考虑一个人行为的动机与手段,仅考虑一个行为的结果对最大快乐值的影响,能增加最大快乐值的即是善,反之即为恶。

    边沁和密尔都认为:人类的行为完全以快乐和痛苦为动机,人类行为的唯一目的是求得幸福,所以对幸福的促进,就成为判断人的一切行为的标准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的痛苦占优的时候,其行为就会走向幸福的反面,就会寻求外界力量的解脱;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这也符合人类天生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但是,关键的问题是,对于‘幸福’这个词的定义本身就是模糊的。

    边沁认为,幸福没有高下之分,口腹之欲和心智之养没有什么区别,但另一位哲学家却认为,幸福是有高下之分的,这个人就是英国着名哲学家、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19世纪影响力很大的社会自由主义思想家,约翰·穆勒。

    穆勒认为,如果所有人都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计算利害得失,则社会终将不可避免的走向庸俗,这样的功利观念,只会让人醉心于追逐眼前的快乐和利益,而不考虑长远;只会让人在勇敢和怯懦之间,毫不犹豫的、心安理得的选择后者。

    但实际是什么呢?相信大部分人都会认同‘做一个不满足的人,胜于做一头满足的猪;做不满足的苏格拉底,胜于做一个满足的傻瓜’,说的再粗俗一点,我们都阅读过低俗小说和高雅书籍,虽然两者都能给我们带来快乐,但是,如果我们要慎重的地选择其中一本书送给子孙后代的话,估计大部分人,肯定是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后者。

    那也就是说,我们本能的就给这看似相同的快乐在内心进行了高低的区分,因为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自己以及后代做一个高尚的人,能够享受高级的快乐。而且更要值得警惕的是,如果幸福真的没有高尚和庸俗之别,那么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变得平庸,劣币终将驱逐良币。

    事实上,人类语言中存在‘高尚’与‘庸俗’这组反义词,本身就告诉我们,人类追求的幸福,肯定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再者,如果功利主义认为的‘人类由痛苦和快乐主宰,道德的最高原则就是追求快乐的最大化,是只要使快乐的程度在总体上超过痛苦就是幸福最大化了’,那法律的立场和判决的标准也就变成了‘是在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多数幸福’,而这一想法,不仅会带来‘多数暴政’,更忽略了对于个体权利和尊严的追求,甚至于会让很多人,假借多数之名,肆意侵犯和践踏人权。

    所以,穆勒提出了与之完全不同的见解,在他看来,从长远看,只有尊重个体的自由,才能引导人类走向最大幸福”,宁致远说道。

    “那接下来的推导,是不是就自然是‘只要行为不妨害他人,法律就不得干涉’了,也就是你们嫌疑人经常说的那句‘法无禁止皆可为’了,对吧,哈哈”,李管教微笑着说道。

    “是啊,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再往后看,就像我刚说的悖论随处可见一样,穆勒自己也往悖论的方向进了一步,本来他说的好好地,他认为对于自己的身体和心灵来说,个人就是最高的主权者,根据这种观点再往下推导,似乎就可以推导出‘自杀是被允许的’这一结论了,因为人是自己生命的主宰嘛。

    但穆勒估计是显然不同意这种结论的,所以他没有在这个方向上再进一步,甚至于他还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是说‘自由原则不允许一个人有不要自由的自由,而允许一个人让渡自己的自由,也不是真正的自由’,这就有点耍滑头的感觉了,无论语言包装的多么高大上,本质上都是耍滑头而已。

    除了这种‘自杀可以随意为之的观念’在人们天然的感受上不愿意承认的这一点,还有一点更为可怕,那就是如果按照功利主义所说,只是根据快乐和痛苦来作为人生的福祉,那么当一个人的痛苦远超快乐时,他就有权终止自己的生命。

    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一点我们很难忽略,那就是对某些人而言,他们的出生本身就是带着巨大的痛苦的,像那些生来就是有严重的生理或者身体障碍和缺陷的残疾人,那他们难道一生下来就不配活下去了吗?

    因为人再自由,讲白了你都可以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选择死亡,但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这本身,拿到不就是一种悖论吗?

    法国历史学家、政治家、社会学和政治社会学的奠基人阿历克西·德·托克维尔在他的巨着《旧制度与大革命》里写过一句话:‘谁要求过大的独立自由,谁就在寻求过大的奴役’,这句话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缺少了道义约束的自由,那就是一种另类的放纵,往往开启的,是另一条通往奴役的道路。

    所以,从传统的道义论的角度而言,人类的尊严那是先天的,是超越经验的,而不是人类理性计算得失的结果。就像哲学家康德所说:‘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所以人不能被当成手段来对待,如果为了逃避一种痛苦的情形,就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就是把人当成了一种解脱痛苦的手段来使用,这没有把人当成目的来尊重。

    所以,自然的就能推导出,从传统的道义论的角度来讲,人无权处置自己的生命,自杀是完全错误的,是不被允许和接受的,这种道义论的限制可以对自由进行合理的约束,防止人们因着无节制的自由走向放纵的毁灭。

    由此也不难看出,穆勒式的自由主义对人性有着过高的估计,但是人性总有幽暗的成分,如果缺乏必要的道义约束,人的幽暗会因着自由而被无限放大,就像人们习以为常地认为,人会因为自由选择高尚,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很多人并不喜欢高尚的事物,甚至还往往更喜欢卑下,尤其当人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都说读史可以明智,‘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语出自《圣经 旧约 传道书》第一章第九节,说是世界万物是上帝在创世纪的时间都安排好的,所以,太阳底下没有新事物。

    所以,我个人觉得,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讲只有一次,就像我们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按照对等的原则,我们也就不能自发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就是对自己生命赤裸裸的不尊重。

    我们只能把这个权利交给自己之外的某个主体,是客观的自然界的死亡也好,还是在生活中一些不可避免的灾难带来的死亡也好,最起码,我们个人是不能主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

    理性的出现,就是让我们认识到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而后无论在生活中碰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通过理性的思考,引导我们做出理性的行为,这种行为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对于生命的不尊重,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自杀就是一种对生命的亵渎。

    历史一再告诉我们,对于社会道德的约束一旦松弛,每个人都拥有毫无任何限制的自由之时,也是社会必将陷入大乱之时,到那个时候,人们会天然的愿意甘心奉上自己的一切自由,接受权力的统一带来的秩序与安全,也就是说,没有限制的个人自由跟没有约束的权力专断不过是一体两面。

    同样,没有约束的对于自己生命的处置权和绝对的自由权,也即每个人都拥有毫无任何限制的自身自由之时,也是一个人迈向自我疯狂和毁灭之时,人类可以毁灭,但生命是永恒的,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永恒而去追逐毁灭呢?”

    宁致远认真的说道,李管教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罐可乐,递给了宁致远,宁致远先是一怔,没等他反应过来,李管教便又拿回去亲手打开了瓶盖,把瓶盖扔到垃圾桶里,又重新递给了宁致远。

    “看来生活中处处充满着权衡,处处都是艺术,哈哈”,李管教说道。

    宁致远瞬间转过神来,因为在看守所能买的物品目录里,是肯定不会有罐装可乐这个东西的,这种包装太危险,宁致远双手接过可乐,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这是他被抓进看守所之后,第一次,再次品尝到可乐的味道。

    “怎么样,比你们在监房里自己酿的酒,味道如何”?李管教微微一笑,盯着宁致远问道。

    “我错了,李管教”,宁致远羞愧的低下了头,原来自己之前跟监房里的一个‘能人’所做的事情,李管教早就知道了。

    “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可以理解,哈哈,没事,你接着咱们刚才的话题,接着说说”,李管教仍是微笑着说道。

    “是啊,您刚才说生活中处处充满着权衡,处处都是艺术,我也经常会想,生活与艺术的关系,到底是‘镜中花,水中月’呢,还是‘锅中的饭,碗中的汤’?生活琐碎,艺术高雅,这两者,似乎难以相提并论。

    然而,当我们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生活本身就是一幅幅流动的画,一段段无声的诗,生活中处处充满着艺术。

    被抓进看守所之后,在每天坐板的反思期间,我才不断地领悟到,旭日东升,朝霞满天,那金黄的色彩,那如梦如幻的光影,不就是大自然的调色板吗?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挂在叶尖上,恰似一颗颗璀璨的珍珠,一阵微风吹过,露珠滚落,宛如跳动的音符,那是大自然的旋律。

    生活就像这朝霞与露珠,既有色彩又有音乐。

    走进菜市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卖菜的大妈与买菜的阿姨讨价还价,声音高亢激昂,犹如一出精彩的对白剧;卖鱼的商贩剖鱼的动作娴熟流畅,就像在表演一场无声的舞蹈。

    生活的舞台就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主角,演绎着自己的故事。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那金黄的色彩与朝霞相似,但却多了一份沉静与宁谧,路边的野花野草在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一个小女孩停下脚步,俯身闻了闻花香,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这一幕幕平凡的画面,仿佛就是一幅幅美丽的油画,让人心生向往。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每个窗户里透出的灯光都是一个温馨的故事,有人在灯下读书,有人在灯下写字,有人在灯下闲聊;这些看似平常的场景却蕴含着生活的韵味和节奏,一盏灯、一本书、一杯茶、一段时光.....

    这不就是生活中的艺术吗?

    生活处处皆艺术,只不过是自己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被所谓的物欲和利益蒙蔽了双眼,只要用心去感受、去观察、去发现,就能在生活中找到美的存在。

    这种美或许是微不足道的,或许是难以言表的,但它却能让我们的心灵得到滋养和升华;由此我也明白了,生活的琐碎与艺术的高雅并不是矛盾的,而是相辅相成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和高雅的情感相互交织,我们的生活才变得如此丰富多彩,充满着无限的可能和期待。

    生活就像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等待着我们去填充色彩和线条;生活就像一首未完的诗篇等待着我们去续写韵律和情感;生活就像一块未雕琢的宝石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光芒和价值。每个人都是艺术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创造和诠释生活的艺术,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无论是忙碌还是闲适,我们都能在生活的每个角落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艺术和情感。

    当我们学会用艺术的眼光去看待生活时,我们会发现,原来生活中处处都是美的存在,这种美或许是微妙的,或许是平凡的,但却能给我们带来深刻的体验和感悟。因此,让我们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刻,用心去感受,去观察,去发现那些隐藏在琐碎中的艺术和美好吧。

    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场艺术的盛宴,等待着我们去品味和欣赏,如果我们都能这样看待生活,那刚刚咱们聊的自杀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就像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的那样:小的时候,我们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是,有些问题,长大之后我们就不再问了,不是因为我们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而是我们突然间觉得,我们不再需要问那个问题了。”

    “你果然比刚进来之前,要更加地成熟和稳重了”,李管教欣慰的说道。

    “感谢李管教的夸奖和认可”,宁致远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道。

    李管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看了看桌上的可乐,然后在电脑上敲击着。

    宁致远心神领会,拿起可乐,认真的品尝起来,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在内心油然升起,但这种愉悦感,如昙花一现般短暂,倏忽而逝,随后的感受,就是深深的失望。

    这一点,不只是很久没喝可乐了,然后突然间再次喝会如此,同样的,宁致远也看到过,有一次李管教叫了监房里的几个人出去除草,然后在除草的间歇,给了他们两支烟抽,他们回来说,刚开始很是激动,很久都没抽过烟了,那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但实际情况却是,有的人,连第二根都没有抽完;两根全抽完的,回到监房之后,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然后蹲在厕所那里,说是想吐。那种‘享受感’,同样的是如昙花一现般短暂,倏忽而逝。

    因为很久没喝过了,宁致远感觉可能是因为甜度过高了,一时间就不适应了,就像在监房里,因为很久没有大快朵颐的吃过肉了,如果一次性吃太多的肉,那第二天,必然的结局就是拉肚子,吃滑肠了。

    但是,人生就是不断地决策和选择,怎么选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怎么选,都不要遗憾后悔,都要勇于承担。

    就像中国台湾着名批评家、作家、评论家、历史学家李敖说的,你不能选了红烧明虾,还选干烧明虾、吉列明虾,你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什么是智慧?智慧就是你认为红烧明虾最好。

    什么是意志?意志就是当你选了红烧明虾之后,能坚定拒绝吉列明虾。

    什么是哲学?哲学就是吃了红烧明虾泻肚子,坐在马桶上还能笑出来。

    是的,哲学不能烤面包,但哲学可以让你的面包变得更加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