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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九八二高校招聘震荡
    雪落无声,夜色如墨。江伍站在志远楼顶层的观测窗前,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窗外,昌城被新年的第一场雪温柔地覆盖,街道上的灯火在雪花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地下车间的嗡鸣声穿透楼板传来,像大地深处不息的心跳。他闭上眼,耳边回响的不只是机器运转的声音,还有陈志远那句“我想亲手操作一台真正属于中国的高端机床”。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第二天清晨,江成照例来到办公室。桌上已摆好一份加密文件夹,封面印着“UmILL-5技术整合报告”与“SNC-900原型机可行性分析”。他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一组数据上:主轴跳动误差≤0.001毫米,定位重复精度达±0.002毫米,热稳定性提升47%??这是国产机床首次逼近国际顶尖水平。

    “我们真的做到了。”江成低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仿佛怕惊扰这份来之不易的成果。

    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当天上午,江伍召集核心团队召开紧急会议。地点仍是那处废弃防空洞,但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电子屏上显示着七条跨境线路的状态,东线仍为红灯,西线闪烁黄光,唯有南线绿灯常亮??这条经由云南、老挝通往泰国技工学校的隐秘通道,成了目前唯一安全的生命线。

    “德国那边传来消息,”郑可开口,“张振华教授已被联邦情报局约谈两次。虽然没被限制出境,但他住宅外出现了不明车辆监视。我们必须加快动作。”

    “UmILL-5的数据已经全部导入系统,”赵建国接话,“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套检测标准下沉到基层工厂。很多地方连基础计量都不规范,更别说三维坐标校准了。”

    柳德米拉摘下毛线帽,露出额角一缕白发??那是去年在阿拉木图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后留下的印记。“我建议启动‘镜像计划’。”她说,“用UmILL-5扫描出标准件的完整数字模型,嵌入春雷终端的离线数据库。哪怕没有设备,也能通过对比虚拟参数指导维修和加工。”

    江伍点头:“那就这么办。同时,通知所有节点城市,准备迎接‘SNC-900时代’。”

    SNC-900,是协作体最新一代五轴联动数控机床的代号。它不再依赖进口核心部件,主轴、刀库、数控系统全部实现自主设计,甚至连润滑油脂都是国内实验室特制的合成配方。更重要的是,它的控制系统内置“教学模式”,可以记录每一次操作过程,生成可视化教程,反向输出给境外学员。

    这台机器,不仅是生产工具,更是知识载体。

    三天后,首台SNC-900在昌城地下车间完成总装。调试当日,江伍亲自上手操作。他输入一段复杂曲面加工程序,按下启动键。伺服电机缓缓转动,刀具切入钛合金坯料,金属屑如金粉般飞溅。监控屏幕上,实时反馈的切削力、振动频率、温升曲线全部稳定在理想区间。

    “成功了。”李维轻声说,摄像机镜头微微颤抖。

    江伍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逐渐成型的零件??一个螺旋桨叶轮,线条流畅,表面光洁如镜。他知道,这块金属背后,是三代人的努力:爷爷那辈人用钢尺和卡钳丈量精度,父亲那代人靠图纸和经验摸索工艺,而他们这一代,终于让机器学会了思考。

    当晚,江成拨通发改委那位老友的电话。“我要申请一项特殊许可,”他说,“允许我们将SNC-900以‘民间技术援助设备’名义出口,不受现行外贸管制条例约束。”

    对方沉默良久,最终答道:“你确定要走这一步?一旦放开,就意味着彻底脱离体制保护伞,所有风险自负。”

    “我们早就没在伞下了。”江成平静回应,“但我们撑起了一片新的天。”

    批文在一个星期后悄然下达,编号“KJHZ-2025-001”,标题为《关于支持民间科技组织参与国际产能合作的指导意见》。文件虽无公开发布,却赋予协作体前所未有的行动自由:可自行决定技术输出对象、可设立海外实训基地、可在特定国家注册非营利机构。

    江伍拿到文件时,正站在昌城火车站月台上,准备送第二批“志远奖学金”学员赴苏交流。这些年轻人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四岁,背包里除了工具包,还多了一本崭新的《SNC-900操作手册》。

    “记住,”他对他们说,“你们不是去传授技术,而是去建立信任。当他们愿意把生锈的机床交到你手里,愿意陪你熬三个通宵修复电路板,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叫来听你讲课……那一刻,你就不再是外国人,而是他们的师傅。”

    列车缓缓驶出站台,江伍转身走向停车场。手机震动,是一条来自伊万的新密电:**“信天翁未死。被关押于马加丹劳改营,健康状况堪忧。有同狱技工愿协助越狱,需外部接应。”**

    他脚步一顿,呼吸骤然沉重。

    信天翁,原名王立平,曾是沈阳机床厂最年轻的高级技师,八年前受协作体派遣潜入苏联远东地区,负责收集老旧军工设备的技术资料。五年前最后一次联络时,他只留下一句话:“我已深入狼穴,若三年不归,请勿再等。”

    没想到他还活着。

    江伍立刻返回指挥中心,召集应急小组。李维主张立即行动:“他是我们最早派出的人之一,掌握大量早期接头暗语和线路密码,绝不能落入克格勃手中。”

    赵建国则持谨慎态度:“马加丹位于极北之地,冬季气温零下五十度,四周全是冻土荒原。强行营救等于送死。”

    柳德米拉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或许……我们不需要把他带回来。”

    众人一怔。

    她继续道:“我们可以帮他逃往第三国。比如芬兰或瑞典,那里有华侨技工协会,能提供庇护。只要他能抵达边境,就能激活预设的逃生协议。”

    江伍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最终做出决定:“启动‘北燕行动’。目标不是救人,而是传递希望??让他知道,我们从未忘记。”

    计划迅速展开。首先,由波兰卡齐米日牵线,联系一位曾在北极科考队服役的挪威渔民,承诺为其孙女提供全额医学留学资助;其次,郑可通过离岸公司向芬兰一家环保组织捐款两百万美元,换取其在拉普兰地区设立“极地技术考察站”的名义合法性;最后,江伍亲自编写一段加密音频,藏在最新一期《听见机器的声音》课程中,内容只有王立平能懂:**“春风已至,候鸟南迁,旧巢尚存。”**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一名身份不明的逃亡者出现在挪威北部小镇基律纳,手持一块刻有“SNC”字样的金属片,要求见中国领事馆人员。

    三天后,照片传回昌城。那人满脸胡须,瘦骨嶙峋,但眼神依旧锐利。江成看着照片,老泪纵横:“是他……真是他啊。”

    江伍却笑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信号:哪怕身处绝境,只要信念不断,总会有人找到回家的路。

    春天如期而至。冰雪消融,河流解冻,昌城郊外的试验田里,第一批国产智能农业机器人开始试运行。它们搭载着从SNC-900拆解移植的导航模块,能在无人干预下完成播种、施肥、除草全套作业。江婉带着她的“绣坊+智造”团队,将传统纹样算法化,开发出“文化基因库”,让AI不仅能绣花,还能读懂《千里江山图》的笔意。

    四月,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发布《全球南方技术自强指数》,其中特别提到:“以中国民间协作体为代表的非政府技术网络,正在重塑发展中国家制造业生态。”报告指出,过去一年间,通过该体系获得技能培训的技术工人超过十二万人,带动相关产业产值增长逾六十亿美元。

    然而,风暴再次袭来。

    五月十八日凌晨,哈萨克斯坦西部油田突发火灾,三座储油罐爆炸,火光映红半边天空。官方通报称系“设备老化引发事故”,但伊万的情报显示:克格勃已查明PmK-7失窃案真相,此次袭击是对当地合作者的报复性清洗。

    江伍接到消息时正在测试SNC-900的远程诊断系统。他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那些沉默的面孔中,一定有人再也无法接听电话。

    “我们要反击吗?”李维问。

    “不。”江伍摇头,“我们继续教。”

    他当即下令启动“燎原计划”:将SNC-900的核心设计理念拆解为一百二十个教学模块,制作成全新系列课程《从零件到系统》,面向全球免费开放下载。每一讲都以真实案例切入,讲述一台机床是如何从一堆废铁变成精密利器的过程。

    第六十三讲《轴承里的哲学》,由赵建国主讲。他在镜头前举起一枚滚珠轴承:“你们看,它圆得近乎完美,但它不是天生如此。它是被磨出来的,一次次打磨,一次次修正,直到误差趋近于零。做人也一样,别怕犯错,怕的是停止进步。”

    视频上线七天,播放量突破百万。更有消息称,伊朗伊斯法罕的技校学生用废旧汽车零件仿制出简易轴承,并成功装配进一台自制车床。

    六月底,江伍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纸粗糙,字迹歪斜,来自阿富汗赫拉特一所地下女子技校。信中写道:

    > “我们没有电,没有机床,甚至没有完整的屋顶。但我们有你们寄来的春雷终端,有一段十五分钟的视频,教我们怎么画工程图。昨天,三个女孩用炭棒和石板,设计出一台脚踏水泵。它不完美,但它能抽水。

    >

    > 请告诉我们,下一步该学什么?”

    江伍读完,久久不能言语。他叫来柳德米拉:“翻译这封信,配上普什图语字幕,放进下一季课程片尾。然后告诉她们??下一步,学制造。”

    七月,昌城迎来一场罕见暴雨。连续七天大雨倾盆,城区多处积水,电力中断。但地下车间始终灯火通明。十二台SNC系列机床昼夜不停运转,为即将到来的“国际技术博览会”赶制展品:微型风力发电机、便携式净水装置、低成本 prosthetic limbs(假肢)原型……

    博览会选址在蒙古乌兰巴托,名义上是由“欧亚民间科技联盟”主办,实则是协作体首次公开亮相。参展方包括波兰格但斯克造船厂、乌克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技工协会、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共享站,以及来自伊朗、土耳其、越南的十余个本土技术团体。

    开幕当天,展厅中央陈列着一台通体漆黑的SNC-900,铭牌上写着:“由中国北方科技协作体研制,全球开源设计,任何国家、任何工厂均可免费获取图纸与技术支持。”

    现场掌声雷动。

    江伍站在台上,声音沉稳:“今天,我们展出的不是产品,而是一种可能??一种普通人也能掌握高端制造的可能。技术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

    会后,多位外国代表私下询问:“你们究竟听命于谁?政府?军方?还是某个秘密组织?”

    江伍只是微笑:“我们只听命于两个字:良知。”

    回到昌城当晚,江伍接到父亲电话:“陈志远明天到。”

    他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次日上午九点,共青城开来的列车准时抵达。江伍带着团队早早等候在站台。车门开启,一位身穿旧呢大衣、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下。他头发花白,背略驼,但步伐坚定。当他看到江伍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沙哑道:“小江,我来了。”

    江伍迎上前,深深鞠躬:“陈老,欢迎回家。”

    接下来的三天,陈志远走遍了昌城每一个车间。他抚摸着SNC-900的机身,坐在操作台前戴上耳机听教学录音,甚至亲自尝试编写了一段简单程序。当他看到刀具在金属上刻出“1954-2025”字样时,双手颤抖,老泪纵横。

    “我这一生,见过太多机器死去。”他喃喃道,“也见过太多人放弃。但我没想到,还能亲眼看见它们重生。”

    临行前夜,江伍陪他在志远楼顶看星星。夜空清澈,银河如练。

    “你会回来吗?”江伍问。

    陈志远笑了笑:“只要你们还在造机器,我就还会来。这不是终点,是起点。”

    列车离去那天,阳光明媚。江伍站在站台,目送火车消失在远方。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曾经他们是偷偷摸摸递一本书的人,如今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灯塔;曾经他们害怕暴露,如今却敢于站在世界面前说出真相。

    地下车间里,新的SNC-900正在组装。墙上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最新数据:全球合作站点增至四十七个,万课计划累计观看人次突破两千万,跨境技工认证联盟发放证书一万两千余份。

    而在最下方,一行小字静静闪烁:

    **“知识之路,永不断流。”**

    江伍转身走进车间,拿起一把扳手,加入装配队伍。机油味扑鼻而来,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他低头拧紧一颗螺丝,嘴角微扬。

    春天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