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树落花散尽，夜色像被重新洗过，星子一颗颗钉回天际。

    “系统，定位徐泽。”徐锦身上的气息已然大变，一行一言之间都透露出星辰的广阔。

    系统扑棱着翅膀，悬在他肩头，声音少了往日的油滑，道：

    【坐标已锁定，在无序渊流深处，已将大致位置反应于宿主脑中。】

    “明白，系统，你回来吧。”

    系统听闻，变回了光圈，回到了徐锦身体里。

    “二货，我们一起……”涂山红红说道。

    【提醒：一旦踏入，你们会被时空乱流切割的四分五裂，并且，魂飞魄散。】

    涂山红红瞳孔里映着少年单薄的背，却也无奈，她抬手，把自己那条赤红妖力凝成的发带系到徐锦腕上，勉强一笑道:“二货，我相信你，而且，但我的妖力也可以借你，虽然不多……”

    徐锦握住了涂山红红的手，回应一个微笑道:“红红姐，足够了。”

    涂山雅雅也把无尽酒壶抛过去，壶身缩小到拇指大，悬在他耳侧，嘟着嘴巴道:“虽然知道小锦不喝酒，但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无尽酒壶算是个念想。”

    “一定，要带回来啊……”

    涂山容容什么也没给，只踮脚替他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额发，淡淡一笑道：“我们等你。”

    徐锦点头，用手轻轻一划。

    “嗤啦！”一声，像有人撕掉了一幅画的背面，天幕裂开一道歪斜的口子，边缘翻卷着灰白电光。

    入口甫现，便发出巨鲸吸水般的倒灌声，周遭草叶、碎石、甚至月光都被拉得笔直，朝里坍缩。

    【强调:里外时间流速具有极大差异，请做好等待的准备。】

    “大致多久?”涂山容容询问道。

    【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涂山红红三妖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涂山红红率先开口，轻笑道:“这点时间，如何等不得?”

    徐锦深深地看了眼涂山红红，吸一口气，星辰之力在足底绽开银辉，一步踏入。

    “总感觉……好像遗漏了什么……”涂山容容喃喃自语道。

    ……

    无序渊流，浅处，时之滩。

    最先扑面而来的是声音——

    千万种声音叠加在一起：婴儿啼哭、战马嘶鸣、玻璃碎裂、星辰坍缩……却在抵达耳膜的前一秒被拉长成单调的“滴——”。

    如同时间被踩了一脚急刹一般，却又被迫继续向前爬行。

    视野里，世界是一条昏黄的隧道，左右上下都浮动着残缺的“图像”：

    半截涂山、倒悬的月、只剩树冠的苦情树、仍在旋转的奈何桥……它们被无序地拼贴，像孩童打翻的拼图。

    系统展开羽翼，投出一束湛蓝定位光，光束里漂浮着 0 和 1 的碎片。

    【注意：浅处流速差异为 1∶17.6，你每往前走十丈，外界流逝一炷香。】

    徐锦“嗯”了一声，脚步却更快。

    赤红发带在他腕上猎猎作响，像一面小小的旗。

    一路上，他看见不少“误入者”：

    有身穿上古铠甲的修者，保持挥剑姿势被嵌在半透明琥珀里；有星舟残骸，船头挂着一盏仍在燃烧的青灯，灯芯却结满了冰；还有一只三层楼高的狐狸尸骨，九条尾骨分别指向不同方向，骨节上刻着涂山古纹——

    徐锦看得有些出神，伸手，指尖刚触到尾骨，整具遗骸便碎成齑粉，被吸回深处。

    系统轻声提醒道：【别看了，走。】

    徐锦回过神来，向系统指引方向走去。

    ……

    无序渊流，过渡区，凝滞回廊。

    再往前，声音忽然消失。

    世界像被一只无形盖子扣住，连心跳都归于死寂。

    徐锦抬脚，却悬在半空——

    空气变得像固体，需要他用星辰之力在面前“凿”出脚印形的凹坑，才能继续。

    系统瞳孔里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也慢到肉眼可见，一行行卡住、颤抖、再往前爬。

    【这里……没有时间……我也……快被冻住……】

    徐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血珠凝成细小的红宝石，悬浮不动，他屈指弹碎其中一颗，借助那一瞬间的“爆鸣”强行催动星辰之力，在固体空气里撕开一条裂缝。

    裂缝里，透出白光，那便是“深处”的边界。

    徐锦正欲迈步，系统突然把定位光打到极限：【目标就在回廊尽头……左侧第三块“镜壁”……但注意……】

    系统话没说完，便没了动静。

    “冻住了?”徐锦喃喃自语道，向着刚刚系统指引的方向走去。

    ……

    无序渊流，深处之一，镜壁。

    左侧第三块镜壁，高不过丈，却像把整个宇宙镶进一面落地镜。

    镜里，徐泽维持着“抬手欲握”的姿势，五指张开，掌心悬着一枚扭曲的赤红星核，星核伸出血管般的触丝，已爬满他半张脸。

    那些触丝红得发黑，一路蔓延到颈侧、锁骨，甚至右眼，原本漆黑些许猩红的瞳仁被星力染成完全猩红，眼角裂出细鳞，似龙似魔。

    可他的左眼依旧澄澈，像一泊被孤立的山中湖。

    徐锦抬手，指尖触及镜面，涟漪荡开，镜壁竟柔软如水面，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下一息，他站在了徐泽面前。

    距离不过三尺，却像隔着一条被按下静音的河。

    徐泽的睫毛都不曾眨动，衣摆被星力鼓满，又凝固成飘摇的雕塑。

    徐锦伸手，准备打破凝滞，赤红发带忽然扬起，啪一声抽在徐泽手背——那是涂山红红借他的“外力”，没想到竟然可以撬动凝滞。

    裂纹自手背浮现，时间像冰层被凿开一道白线。

    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冲击在徐锦身上，但现在的徐锦无所畏惧。

    徐泽右眼微转，猩红里映出徐锦的影子，唇角慢慢勾出一个弧度。

    “我来了。”徐锦嘴角微微上扬道。

    “你……”徐泽声音被拉得冗长，像老唱片跳针，却在下一个字恢复正常，淡淡道：“不该来的。”

    徐锦只感觉一股怒气在身体里游走，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徐泽可能狼狈、可能疯魔、可能六亲不认……

    却独独没料到，对方第一句却是不该来。

    “我好心来救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徐锦气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什么？”

    “你找到到了控制失控星辰之力的方法吗？”徐泽露出笑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