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燕军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纷纷扔下盾牌与长矛,瘫坐在地。
两万多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汗,眼神里透出死里逃生的庆幸。
大秦骑兵名震天下,其中虎骑更是无敌。纵观古今,六国之中,从未有一支骑兵敢在匈奴南下时独自北上草原,灭其族群。
这种气势,已非“狠”字可以形容。
“夫长!”
曲逆城墙之上,俞陌和则宁快步走到执夫身边。
曲逆已被秦军拿下,燕国的大门,已经敞开。
执夫带着虎骑回到曲逆,把匈奴可能勾结敌军的情报告知王翦与辛胜。
“又想起上玄和其他兄弟了吧?”
见执夫站在城头,望向远方,眼中藏着一丝哀伤,他们都知道,他又在想念那死去的三千弟兄。
俞陌与则宁陪着他,这次没有说笑。
执夫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着他们,低声问
“后悔跟我吗?”
他直视二人,想要听真话。
“喊啥夫长,我们能活到现在,全靠你。没有你,我们早就死了。哪还能穿上这身甲,骑上这匹马,带着虎旗杀敌立功。”
俞陌皱眉看着执夫。
后悔?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那曾一无所有的手,如今握着战刀,拥有田地、牛、米粮,还有荣耀。
他才不到十八岁,从一个穷小子变成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虎骑兵。
他怎么可能后悔。
“夫长,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那日第一个写下休书的人。”
则宁语气坚定,话不多,却掷地有声。
执夫轻叹一声,望向远方群山。
“夫长,我们什么时候杀向匈奴?”
“快了。等他们来,就杀!”
虎骑入燕的消息,次日便传遍燕军。
士卒们听着幸存者口中的描述,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我和你说,那天虎骑在山谷里杀了两万多人!”
“我和你说,那天虎骑在山谷里杀了两万多人,尸体全被剁碎了!”
“我和你说,那天虎骑在山谷里杀了两万多人,尸体剁碎了,还被他们吃了!”
“我和你说,高阳活下来的兄弟亲口讲,那天五万援军,被虎骑杀了两万多!”
“我和你说,高阳活下来的兄弟亲口讲的……”
“我和你说,那天虎骑从天而降,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把高阳援军几万人杀得片甲不留!”
关于胡骑的传言在燕军中越传越神,渐渐如山峦压顶,让士兵们心头沉甸甸的。
一听到“胡骑”二字,人人脸色骤变,心生惧意。
啪——
这些流言最终传进了燕军将领耳中,众人脸色铁青,愤怒难平。仗还没打,军心已乱,还谈何作战?
可一想到那支胡骑,他们心底也泛起寒意。先是斩杀两万援军,后又围歼五万大军。
而那支令人生畏的胡骑,仅五千之众。
公子丹握着一柄刀刃卷曲的长刀,眉头微皱。这刀不仅模样奇特,单是分量就不容小觑。
他虽未见过成蛟口中那位执夫,也不知其武艺深浅,但从这把刀来看,此人膂力定非常人。
想到荆轲失败的刺杀,公子丹眼中闪过一抹愠怒。若不是那个执夫插手,秦王嬴政早已命丧黄泉。
他略一思索,下达了一道严令敢再传流言者,杀无赦!
命令一出,翌日便有多名将士被斩,流言才得以平息。
与此同时,秦军仍在步步紧逼,连克城池。然而,胡骑却再未现身战场。
除了营帐中留下的甲胄,以及那天阳城外执夫带走的长刀与铁锤外,胡骑仿佛凭空消失。
每日清晨便不见踪影,黄昏时分才归营,身上沾满尘土。
几日后,匈奴仍无动静,反倒是赵国残部公子嘉,率数万赵军从南而来,与燕军会合,共抗秦军。
易水之畔,三十五万燕军整装待发。
轰隆隆——
三十万燕军列阵易水边,声势浩荡,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大小军阵星罗棋布,难以尽数。
秦军也已集结完毕。
轰隆隆——
三十万秦军浩荡而来,军容整齐,步伐一致。
盾兵列阵前行,一面面盾牌随步伐微微晃动,阳光下泛起银光,从高空俯瞰,如繁星闪烁。
数十军阵气势如虹,齐步而止,那瞬间的静默仿佛天地都为之屏息。
万籁俱寂。
咚咚咚——
战鼓骤然擂响。
“风!!”
咚咚咚——
“风!”
三十万秦军齐声呐喊,吼出大秦军魂。
这是三十万秦人发出的怒吼,如雷贯耳,震动天地,方圆数十里飞禽走兽惊逃四散,喊声直冲云霄。
这一声,是大秦铁军开战的号角。
虽然燕军有三十五万人马,可此时,面对那如黑潮般的秦军阵列,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战吼,所有燕军士兵的眼中,还是悄然浮现出一抹惧色。
秦国的战士,是诸侯列国听到都会胆寒的铁军。
曲逆城。三十万大军开拔后,一座营帐中依旧人影密布。
空地上,他们静坐如山,手中横放着秦剑。
随风翻卷的虎头旗,揭开了这支队伍的身份。
胡骑!
大秦最为剽悍的骑兵部队,没有随军前往易水,而是被留了下来。
三十万大军出征伐燕,而他们,要完成另一桩使命——复仇。
执夫,坐在高台之上,沉默无声。
他在等。
压抑着胸腔里起伏的呼吸,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
从赵国归秦以来,多少夜晚他梦中落泪,多少深夜他在惊恐中醒来。他从未有一刻,不是为了这一日而活。
或许,没人真正明白他心中藏着多深的痛。
就像没人知道,一个人在三千多名兄弟的尸体旁守过一夜,有多残忍。
从那日起,他便只为了复仇而活!
“报!!!”
一声急报划破寂静,执夫缓缓睁眼,眼神冷漠如铁。
“北方发现匈奴大军,约九八万人。”
执夫握紧湛卢剑,剑尖撑地,瞬间站起。
五千胡骑也随之起身。
无人开口。
风声骤起,吹得营地上的虎头旗猎猎作响。
执夫目光赤红,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的战友,他的兄弟。
然后,他低吼一声
“拔旗!”
有些事,无需多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五千胡骑跟随执夫跨上战马,踏出营地。
营地中,一面面旗帜在火中化为灰烬,那些曾飘扬四周的黑旗,已不复存在。
对执夫和胡骑来说,若这一战败,胡骑便无存在之必要。
他更不愿,再独自一人跪在一堆胡骑将士的尸骨旁。
易水五十里外。
“勇士们,只要我们挡住联军,让秦军无法支援,燕国便会献出一万个女人。”
一名匈奴男子,站在近九万草原战士前,挥舞弯刀高喊。
他三十余岁,张开双臂,高声鼓舞
“只要挡住秦军,秦国必败。那时,女人、财富、马匹,都属于你们。”
“吼!!!”
“吼!!!!”
草原上的匈奴人高举弯刀,狂呼呐喊。
仿佛此刻,那些柔软的女子已经在他们刀下哀求哭泣。
那支曾经令他们胆寒的秦军,那个庞大的国家,如今在他们眼中已不再可怕。
因为这一次,燕国出动了四十万兵力,加起来已接近五十万人。
别说挡住秦军,就算要彻底歼灭他们,也有希望。
想起那些年被秦军铁骑压制的恐惧,想起因为害怕而不敢南下掠夺的日子。
“勇士们,出发!!”
随着首领一声怒吼,九万匈奴如乌云压顶,朝着易水方向滚滚而去。
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
那个曾让他们闻风丧胆的人还活着,那面曾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旗帜,正飘扬在燕国的土地上。
他们更不知道,正是因为那面旗帜,燕国如今只剩三十五万人。
而现在,那面旗帜正朝他们疾驰而来。
轰隆隆——!
九万匈奴策马疾行,尘土飞扬,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前方,一面面黑色的战旗早已静候多时。
敌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执夫面容平静,眼神却已布满血丝。
一声令下,五千黑骑分成两队,飞速向两侧山岭奔去。
为这一战,他们已等候多日。
轰隆隆——!
马蹄声逼近,越来越响。
轰隆隆——!
九万匈奴的奔腾声震动群山,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山岭拐角涌出。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不属于中原。
在这狭窄的山道上,七八十人并肩而行也不觉拥挤。
匈奴骑兵如黑色的洪流奔腾向前,眼中燃烧着**。
他们幻想着,这一战后便能在帐篷中尽情享乐,肆意纵情。
但他们没注意到,地面的落叶随着地势逐渐增多。
他们也没察觉,在这山道两侧,竟藏着许多高高的枯草。
轰——!
最前排的匈奴突然感到战马脚下塌陷,身体随之下坠。
就在半空中,他们惊恐地看见,一个两人高、三十步长的巨大深坑赫然出现。
坑底,一根根尖锐的木刺密密麻麻地竖立着。
无数匈奴连人带马被刺穿,鲜血飞溅。
噗——!噗——!噗——!噗——!!
惨叫都未发出,一个个匈奴便被木刺贯穿。脑袋、胸膛、四肢,处处插满血淋淋的竹尖。
后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一个接一个地坠入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