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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应天句·宋子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张师德是了解范仲淹的。

    此时让他两个离得近的学生劝一劝,实在是正常思维。

    可是宋煊觉得范仲淹要是能听人劝,不去直言进谏。

    那他就不是范仲淹了!

    “张夫子可是劳累多了。”

    宋煊笑呵呵的道

    “方才你情绪激动,诊脉并不是很合适,我再帮你号脉一次吧。”

    张师德叹了口气。

    他也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就范仲淹那个性子,谁能阻拦他的想法啊?

    别说宋煊不好使,就算是范仲淹的举主晏殊也劝不住的。

    “张夫子勿要担忧,范院长他自己心里有谱的。”

    张方平连忙笑了笑,过去给他抚背,让他顺顺气。

    范院长的为人,在座的没几个不佩服的。

    可是这样的人,在东京城那般水深的地方,想要安全的升官,绝非易事。

    甚至在东京城待多久都是个问题。

    他们在东京城应试的这段时间,可是没少见到那些权贵的模样。

    更不用说经历了宋煊在殿试上被官员针对的“恶劣事件”!

    “张夫子今后还是勿要过于操劳。”

    宋煊缩回手笑了笑

    “要不然学生们今后若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怕是你没机会见证喽。”

    “哈哈哈。”

    张师德大笑数声,指了指宋煊道

    “应天书院学子占据一甲榜单,连中三元与连中三尾同时出现。”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夫相信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如此盛事了。”

    张师德也不得不承认,宋煊他们这次考试考的极好,为应天书院带来了许多生源和名望。

    如今成为大宋第一书院,那根本就不是吹牛逼。

    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幸亏当初范仲淹力排众议,再加上有了宋煊的钱财支撑。

    书院新建的校舍增加了不少,不至于让来游学的学子睡在外面。

    但是学生多了,相对而言,夫子的人数就少上许多。

    而且在这种“声誉渐盛”的情况下,作为夫子的人品与质量,定是要排在第一的。

    否则应天书院成为大宋第一书院,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作为班主任以及“副院长”的王洙,头上都是热汗。

    他着实是没想到自己会一瞬间就扛起这么一个大摊子来。

    张师德接替范仲淹院长一职,

    可是身体不行,许多事都是副院长王洙做的。

    赵祯也特意赐予了王洙官职,鼓励他好好做。

    如今王洙擦了擦汗,刚想与张师德商议招收老师的事。

    过不了几个月,书院会再次迎来新生。

    “呦。”

    王洙瞧着宋煊等人坐在此地,颇为悠闲

    “几位新科进士舍得从那富贵迷人眼的东京城回来了?”

    听着王洙阴阳怪气的询问,宋煊当即开口道

    “回家成亲,特意邀请夫子来参加的,就是不知道王副院长可有时间?”

    “啧啧啧。”

    王洙双手背后,走上前来

    “你小子,尾巴都翘起来了。”

    “嘿嘿嘿,一直都没放下过。”

    王洙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几个学生。

    都是人才啊!

    将来说不准官职都在自己之上。

    “院长,如今学子太多,夫子太少了,好几个夫子嗓子都哑了。”

    王洙先是给张师德汇报了一二。

    顺便请他做主与应天知府李迪拨些钱粮来。

    要不然光靠着宋煊的书铺以及城中其余行会的资助,根本就无法供应如此多的学子安心学习。

    张师德立即就应下来,他开始写信。

    不仅要给新任知府写信,更是要给宰相王曾写信。

    毕竟数千学子涌进应天书院,钱粮消耗的太快,还请朝廷也拨款来。

    要不然应天书院当真是办不下去了。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如今书院是缺钱缺粮又缺夫子。”

    王洙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范院长会在这个时候,直接被官家给夺情叫进京中为官。

    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扛!

    “哎,我们考试考的好,可是为书院争光,现在谁敢质疑应天书院是不是大宋第一书院?”

    听着宋煊的话,王洙也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上一届科举考试当中,大小宋也是出自应天书院,但是没有这一次如此轰动。

    毕竟因为先帝的缘故,他们没有参加殿试!

    可是这一次不同啊。

    天圣五年的榜单,足可以流传千古。

    “对了,副院长可千万别跟我哭穷啊。”

    宋煊当即甩出折扇

    “你也知道的,我过几日要成亲,采购了不少货物,还要摆流水席宴请我的那些狐朋狗友,昔日旧相识老街坊之类的。”

    “为了筹钱,还一口气推出了三国演义的后续好几个章节,就为了筹钱。”

    王洙其实也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从宋煊这里要到多的钱。

    毕竟宋煊他出资就已经极为大方了,说到底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

    这钱应该朝廷出!

    况且宋煊他已经从应天书院“毕业”了。

    将来去东京需要钱的地方更多,轮不到他还向以前一样肆意挥霍的花钱。

    况且成亲从来都是一件极其耗费钱财的事。

    王洙也明白宋煊身上背负的压力。

    毕竟他家里尽是给他后腿的,而不是给予他太多的助力。

    “是啊。”

    王洙悠悠的叹了口气

    “以前我不知道范院长如此辛苦,每天睁开眼要操劳那么多的事。”

    “如今来应天书院游学之人,已经超过五千之数了。”

    “五千!”

    王洙伸出手,眼里满是发愁之色

    “我怀疑在东京城省试殿试落榜的大部分学子都来了,消息再传的远一点,今后怕是有更多的人也会来的。”

    以前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为名声所累”。

    这几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当真是被累到了!

    身心俱疲的那种。

    诸如欧阳修那样的人也是回家的路上。

    先打算在书院盘踞一些时日,然后再返回老家继续苦读。

    对于书院目前的情况,张方平等人都爱莫能助。

    毕竟他们以前也都是穷学生。

    就算是当官有了俸禄,那对于一个书院的建设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十二郎,你可有什么办法?”

    王洙面带劳累之色极为诚恳的询问

    “我不是让你出钱,出出主意就行。”

    “毕竟在搞钱这方面,满屋子加起来,都没你脑子好使。”

    这一点。

    纵然是王泰等人也皆是认同。

    宋煊这个经商天赋。

    当真是异于常人。

    放你八岁出来单独挑大梁。

    不偷不抢,在街头上生存下来,可是有的说辞的。

    宋煊摆弄着折扇。

    如今办学,都是输血性办学。

    赚钱根本就不可能。

    尤其是大宋的环境下。

    相对降低了读书的门槛,只要有心气的,都会咬咬牙让儿子去读书。

    但这也就造就了大部分读书人,家底都不丰厚。

    能来上学就已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解决燃眉之急的法子呢,我倒是有一个。”

    宋煊瞧着做洗耳恭听状的王洙

    “王夫子可以前往灵台寺与那主持商议最近来的学子太多,安排在他们那里住宿,以及城外还有寺庙,都可以相商一二。”

    “如此一来,便能进一步缩减书院的开支,他们在那里借宿吃个饭也实属正常。”

    “毕竟灵台寺打出我等的旗号,如今香火更加鼎盛,其余寺庙就不羡慕吗?”

    “况且如今的寺庙极少数会缺钱的。”

    王洙缩回倾听状的身子,开始思考宋煊这个提议。

    许多读书人为了按照儒家思想磨练自己的意志,都会选择去寺庙借宿苦读。

    范仲淹这样干过。

    包拯也这样干过!

    在大家朴素的认知当中,寺庙当然是一个清苦之地。

    大鱼大肉几乎没什么可能。

    除非大相国寺里的那些武僧,人家是不忌口的。

    “倒是个好主意,天下岂有白吃的饭?”

    张师德沾墨的空隙应了一句

    “自从灵台寺率先打出宋煊等人金榜题名的消息后,全城轰动,许多人都去那里上香了。”

    “如今应天书院有了难处,灵台寺若是不答应,宋煊他们可是在这呢!”

    王洙也知道。

    当初宋煊为了给范详那样的学子蹭饭以及蹭蜡烛去学习,找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如此灵台寺也没有拒绝。

    反正他们夜里点着的蜡烛也是点,给学子看书也是一举两得。

    如今他们这群人当真是金榜题名。

    那灵台寺靠着宋煊等人的名气收割一波也实属正常。

    大家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互惠互利的关系。

    王洙连连点头“既然院长都这样说了,那我试试。”

    宋煊抿了抿嘴

    “其实我还有一个能让书院赚钱的主意,但是说出来后,怕是会影响今后读书人的风气,便不想多说了。”

    张师德明显一顿。

    人老成精。

    他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有些话不适宜在所有人面前说。

    王洙点点头

    “书院的口碑不能丢弃。”

    随即他话头一转

    “正好你们前三名都在这里,我下午的时候召开一次全校师生大会吧,你们都上去讲一讲,主要是激励同窗们。”

    王洙觉得今后怕是很难再有机会聚齐宋煊这几个人了。

    毕竟他们都有了官身。

    相对而言自由就少了许多。

    天南海北的,他觉得宋煊、张方平二人在东京城也待不太久的,迟早会去地方上为官,锻炼基层经验。

    “我倒是没什么可以拒绝的借口。”

    宋煊忍不住笑了几声。

    韩琦依旧是不言语,只是点头。

    张方平哈哈笑了几声

    “夫子,我是怕我的学习方法不适合他们。”

    众人闻言又是笑做一团。

    毕竟张方平的天赋,世上可是没有人能够跟他相比较的。

    “无妨,那你就更应该说一说了。”

    “毕竟依照你的天赋,才是探花!”

    “足以见宋煊与韩琦二人的实力更强,可以鼓励同窗们,不要过分信奉天赋嘛。”

    张师德觉得出了张方平这么一个天赋怪也挺好的,而且中探花也是极为不错的。

    听着张师德的话,张方平哈哈笑了几声,便是应承下来。

    毕竟金榜题名,谁不欢喜?

    自从消息公布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烈的笑容。

    于是王洙也不在迟疑,立即就开始挨个通知夫子们。

    天圣五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同返回“母校”给同窗们做鼓励,这个好习惯还是范仲淹留下来的呢。

    无论是夫子还是学子,情绪自是沸腾起来了。

    谁不渴望成功?

    如今前三名都在书院,还要给大家讲一讲。

    若是能够在他们身上学到一点东西,那将来在考场上还能不占据优势?

    于是。

    整个应天书院的学子们,都犹如沸水一般,变得滚烫起来了。

    众人都在议论着。

    如此行为,也算是给新院长张师德聚拢一些威望。

    张师德把其余人都打发出去了,这才开口道

    “你方才说的那个有些伤人和的法子,是什么?”

    宋煊又给张师德说了借读费的意思,便是开个口子。

    毕竟依照应天书院的名气,定然会有大量的举子前来,但是许多人都会考不上。

    为了缓解书院的压力,可以让一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花大量的钱来就读,就是一个门槛费。

    这种是另外的招生,限制名额以及稍微有点实力的那种。

    而且还要在正式的入院考试之前举办这种招生。

    他们提供的择校费,能够供应大部分正常考入书院的学子。

    “若是他们有可造之材,也算是书院赚到了。”

    “若是没有可造之材,只是满足他们一个上好书院的期望,并不会影响其余人的科举考试,反倒是有所助力。”

    张师德闻言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

    按照宋煊的推测,如今有大批人愿意花高价来书院就读。

    但是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对于书院今后的发展是有些冲击的。

    教授的学生多了,夫子更加劳累。

    那相应的报酬也就会变多起来。

    这都是需要钱的。

    “此事我还需要好好思索一二,再与王洙商议。”

    因为应天书院创办之初,那也不是免费教学。

    都是有门槛的!

    张师德也是打算把宋煊提的这个“生财之道”,写信告知范仲淹,最终还是让他来拍板。

    毕竟自己真的老了,精力不济。

    王洙还很年轻,不能扛起书院的大旗。

    范仲淹虽然不在这里了,但是他也不会瞧着自己亲手改革的书院落入下乘。

    春日的应天书院,千年古柏下,学子们争相抬头望向高台。

    “台上坐在中间的便是宋十二吗?”

    “当真是年轻啊!”

    “他们三个全都是弱冠之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

    宋煊在书院读书,倒是喜好交朋友,大多数人都知道他。

    而且许多老生都没有考中进士。

    他都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当了状元,谁能够不羡慕。

    而且外围更多的是前来游学的学子。

    范仲淹演讲为了让台下的学子们都听清楚,特意安装了用来守城的大缸。

    设翁助声。

    据传是墨子发明的防止挖地道的守城技术,一直流传至今。

    一些戏台子也会用这种法子来让声音扩散。

    王洙上前介绍了宋煊等“优秀同窗”,在天圣五年的科举考试当中取得了优异成绩。

    他们全都是三年前考入书院就读的。

    此言一出,更是让许多游学的学子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在书院学习三年就能考中进士,而且还是一甲,这含金量杠杠的。

    新任应天府知府李迪以及宋城知县宋祁联袂而来。

    毕竟前三名要讲话激励学子,他们这些父母官也要来感受一二。

    将来出了政绩,可都算是他们的了!

    “当真是热闹非常啊!”

    宋祁打量着黑压压的人头。

    他估摸宋浩没有回书院,毕竟殿试被刷下来,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

    尤其是当弟弟的连中三元,他肩上背负的压力更大。

    当时宋祁也是有这个压力,他懂。

    “张夫子写的信我看了。”

    李迪悠悠的叹了口气“所言不虚,光是靠着应天府的赋税,怕是不太够用。”

    毕竟天下学子都来此学习,对于应天府的赋税是极大的挑战,必须得向朝廷申请。

    李迪想要做出政绩来,那需要比晏殊花费几倍的银钱。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晏殊他刚起步就做出成绩来了,李迪是要延续应天书院的辉煌,如何能不加大力度?

    王洙紧接着就开始介绍探花张方平,随即开口让张方平上来。

    张方平深呼一口气,跟在宋煊身边久了,倒是也不怯场。

    他先是对着众人拱手,这才接过木质喇叭

    “诸位同窗,我叫张方平,其实我对自己中了探花这件事非常高兴。”

    “因为十二哥他在考试之前就扬言要中探花,可惜他惜败了,中了状元!”

    张方平的话音刚落,便是让下面的学子一番大笑。

    什么叫惜败中了状元?

    这几个词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

    “为何你们不争夺状元,反倒是要争夺探花?”

    众人都不解,倒是有胆子大的学子发问。

    张方平就是等着呢,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十二哥曾言考中状元简单,但是考中探花难。”

    “为何?”

    张方平侃侃而谈

    “因为考中探花可不简单,探花郎是榜单当中第四名往后进士当中学问最好的人,我赢了一次。”

    “状元与榜眼主要看他们成绩好不好,面容的评判不是十分关键。”

    “但是我这个探花可是前三名当中,面容最为英俊的!”

    “可见我张方平在官家心中,相貌是优于宋十二与韩六郎的,我又赢了一次!”

    “如此赢了两次,我如何能不高兴!”

    张方平的解释倒是让众人耳目一新,纷纷笑了起来。

    “倒是有点意思。”

    “原来宋状元真正的目标是探花郎啊!”

    “你能信他说的?”

    “反正我是不信的。”

    许拯连连摇头

    “谁不愿意中状元呢?”

    刘子墨也是点头附和。

    他们两个当初脑瓜子昏了头,诬陷宋煊,发解试都没通过。

    张方平又鼓舞了几句之外,希望大家能过好好学习,就算中不得状元,也要考中探花。

    王洙见张方平说完了,又请韩琦上去。

    韩琦站在高台上,瞧着前方密密麻麻探过来的眼神,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本就是不善言辞。

    只不过在宋煊身边呆久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

    可是往外说话也是不多。

    韩琦只是讲述了自己如何刻苦学习。

    同时举例当初宋煊成立的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的例子。

    范详这个同桌,也就是传闻最为广泛的这个三尾相公,也在互助学习小组里面。

    一甲前五名可以说都是在这个学习小组的。

    尤其是策论,根本就不是闭门造车能够提升自己的,大家还是要多加讨论之类的。

    当然了。

    互助学习小组也不是人人都考中进士的,他们就有一个人没考中。

    “青龙互助学习小组?”

    章释之轻微颔首

    “有点意思,怪不得范详他在入院考试排名最后一位,三次考试也全都是在最后一位,是有点运气和实力在的。”

    “啊?”

    曾易友眼里露出异色

    “他连入院考试都是最后一名啊!”

    “当然,这件事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入院考试排名也在后面。”

    章释之倒是没有压低声音

    “而且我还记得当初宋煊策论、诗赋第一,张方平墨义帖经第一。”

    “我想起来了,这科举考试怎么改革,都逃不过他们二人之手。”

    曾易友轻微颔首,他是曾巩的叔父。

    如今年岁尚小的曾巩跟着他爹去赴任当知县了,是天圣二年的进士。

    章释之他爹是章得象,如今是翰林学士承旨。

    为翰林学士之长,是最容易升任宰相的。

    对于刘娥派内侍来办事,章得象根本就不给他面子,或者直接一言不发应对。

    总之,也是个十足的帝党。

    毕竟如今太后执掌朝政,像章得象这样的臣子,实在是少数人。

    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好家伙。”

    有了章释之多爆料,倒是让许多书院学子回忆起来了。

    当时他们这批新生,当真是被宋煊张方平二人联手镇压的。

    “怪不得王尧臣都没有考过他们三。”

    韩琦说完自己的学习方法后,这才致谢,众人一阵讨论。

    许多人都跃跃欲试,也要搞青龙互助学习小组。

    如此一来,大家相互督促学习,查漏补缺,共同进步,兴许能过早日金榜题名。

    王洙请韩琦下去休息,然后又隆重的介绍了一下宋煊。

    从他第一次参加发解试落榜,到如今的连中三元,可谓是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郎。

    榜眼探花无论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大家的目光依旧是放在状元郎身上。

    于是在一阵欢呼声当中,宋煊接过木质喇叭,先是做了自我介绍。

    “其实方才王夫子说错了一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宋煊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以前吊儿郎当,在家乡勒马镇被称为三害之首小周处。”

    听到宋煊自曝丑料,众多学子登时笑倒一片。

    这便一下子拉近宋煊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原来他不是圣人啊!

    宋煊倒是也没有制止,简单讲述了一下当时自己与张方平在私塾的排名,张方平第一,自己倒数第一。

    那个时候只想着每日快活就得了,骑驴射猎,最喜欢打野猪,这玩意皮糙肉厚,又是祸害庄稼之类的。

    韩智轩瞧着宋煊,在他记忆当中,宋煊确实是个浪荡子,明明有在私塾读书的机会,他却是不好好珍惜!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产生让自己弟弟顶替他的想法。

    这种人就是不懂得知足。

    然后宋煊钓鱼的时候,遇到了知府晏殊。

    他是去请范院长出山的,非得要跟自己比拼钓鱼。

    结果晏相公一条都钓不上来,还是自己请他吃的烤鱼。

    如此有趣的旧事,更是让众人欢笑一团。

    期间宋煊还嘀咕了自己成为晏殊的一句之师的事,然后晏殊就鼓励他与张方平去考取应天书院之类的。

    “竟然是真的。”

    黄湜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其实我第一次参加发解试并没有落榜,晏相公还是等我考中状元才给我说了实话。”

    “我其实通过了,但是他看不惯我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认为我该受到磨砺,所以才选择罢黜我。”

    宋煊此言一出,更是让满场之人都是感到惊讶。

    张师德却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晏殊与范仲淹他们说来着。

    宋煊明明有连中三元的天赋,却是只肯把两分心思放在学习上,如何能行?

    毕竟他还年轻,家里当爹的又是个烂赌鬼,他自己懒散惯了,必须给他这颗小树苗梳理直喽,让宋煊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宋煊哼笑一声

    “其实我当时就怀疑我通过发解试了,但还是因为年纪小,被晏知府给哄骗过去,我只能选择刻骨学习,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所以我个人认为,在科举考试当中想要取得好成就,就要有一分天赋,加上九分努力才可以成功。”

    这种说法,诸多学子还是头一次听。

    但是宋煊的鸡汤,偏偏还是十分的受用。

    大家能在应天书院学习,那就说明你拥有那一分的天赋,剩下的便是九分努力。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原来宋煊他是被晏殊慧眼识珠给发掘出来的,并且宋煊没有浪费自己的那一分天赋,更加刻苦努力才有来今天。

    但是在下面听着的王拱寿面上却是有着极大的狐疑之色。

    他是了解一点宋煊的。

    十二哥他浑身上下都是天赋,哪有一丝努力的模样?

    不过自己人微言轻,又是靠着宋煊的关系,才能在书院当中读书。

    他很识相的没有把自己的想法与身边的同窗说。

    没瞧见他们都是一脸热切的目光,瞧着十二哥呢吗?

    欧阳修听着宋煊的话,悠悠的叹了口气,自己的伯乐又在何方呢?

    宋煊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或许觉得奇怪,为什么张方平他不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

    “因为他是有那个过目不忘的天赋!”

    “这一本书,只要他看完了,就能全都记住,你们谁可以?”

    有了宋煊的提问。

    广场上更是一片嘈杂之声。

    过目不忘的天赋!

    这样的人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怪不得他那两科可以全对,谁都考不过他。”

    许拯啧啧称奇道

    “幸亏他们考上进士了,要是我跟他们一起考,当真是要被刷下来的。”

    “是啊,咱们在发解试不就被他们给刷下来了吗?”

    “根本就到不了殿试那一步,跟他们同台竞技!”

    许拯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刘子墨。

    你怎么那么多话啊?

    虽说许拯他舅舅是大小宋,他的几个弟弟,将来的儿子们侄子们孙子们,女婿们以及孙女婿们,出了无数个进士。

    但是许拯是连续参加三次科举考试,耗费九年时间,才最终考中进士的。

    宋煊在次高声道

    “大家都没有张方平的天赋,可是他还是没有考过我。”

    “我宋煊成了天圣五年的状元,这就说明天赋其实并不占据那么大的优势。”

    噗嗤。

    张方平忍不住笑了。

    随即单手捂住自己的嘴。

    一想到十二哥在胡说八道,他就想笑。

    十二哥羡慕自己的天赋,可我张方平何尝不羡慕他的天赋?

    什么一分天赋加上九分努力就能成功!

    那一分的天赋,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就算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都白搭!

    十二哥他越来越会激励人了。

    张方平自己的舅父稽颖讲师的怒视下,很快就收敛好了脸上的表情。

    韩琦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是个憨批。

    他也明白宋煊是真的按照张夫子的要求在做“激励”。

    给他们灌输鸡汤。

    毕竟场下大多数的学子都是科举场上的失败者。

    他们需要鸡汤来支持自己继续考下去的决心。

    “说的对!”

    台下当然有学子大声鼓噪,认同宋煊的观点。

    现如今科举考试竞争越来越激烈。

    就算赵祯要扩招,可是相对于参加科举考试的人,能金榜题名的始终是少数人。

    大部分青壮年都无法通过科举考试,更不用说白发苍苍了。

    随着沉默成本越来越多,他们更加不愿意放弃科举这条路子了。

    宋煊笑了笑

    “科举这条路上吃过的苦,大同小异,我也就不赘述了。”

    “我想说一说我在东京城的见闻。”

    从东京城来这游学之人,多是晓得宋煊的遭遇。

    宋煊怒斥宗室子,以及帮助好友出头得罪开封府尹,被他弟弟陈尧咨那个翰林学士在殿试时使坏。

    但是宋煊却没有说这些不畏强权的光辉事迹,而是简单的叙说了他进入东京时看见的场景。

    那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本以为当官后,就该为民做主,可是天下还有许多流民死于非命。”

    “纵然有许多外因,可是咱们这些当官的,以及未来当官的身上都没有一丝责任吗?”

    宋煊又往深了说,他也看见白发苍苍的举子,难不成他这辈子考不中进士,客死他乡,也要被丢到乱葬岗去吗?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稻米。”

    众多学子一阵哗然,连王洙都有些崩不住了。

    他觉得宋煊的激励话题又些歪了呢!

    张方平则是思考者,十二哥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诸位都是大宋将来的官员,我只是希望诸位将来为官时,莫要总是想着风花雪月,心里也要装着咱大宋百姓。”

    宋祁眉头一挑。

    宋煊如此言论,在他听来怎么那么阴阳怪气的?

    毕竟宋祁以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如今当官有了钱,天天开趴体!

    尤其是他作为附郭县令,宋煊掌控宋城黑白两道,泼皮都有了正经营生。

    甚至还会组织行会照顾孤寡病残,直接顶替了官府。

    宋祁这个知县除了要核对赋税之外,几乎连凶杀案都没遇到过。

    可不就闲着,天天想着开趴体的事吗?

    宋庠还专门写信劝过宋祁,宋祁直接拿贾队长的“名言”回怼自己的亲哥。

    他现在要是不享受享受,那不是白他妈的考中进士了吗?

    宋煊重复了一下校训,随即又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我期望诸位今后能够记住这四句话,且为之努力。”

    “什么话?”

    黄湜连忙追问一句。

    宋煊一字一顿的道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宋煊说完之后,满场先是鸦雀无声,随即又如同沸油一般暴躁起来。

    “宋状元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状元他说的有点意思啊!”

    这下子连张师德都站了起来,拄着拐杖盯着宋煊的背影。

    想不到宋十二竟然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范希文有些可惜没有亲耳听到,他就应该等事情尘埃落定,再给官家写万言书的。”

    张师德摸着胡须脸上带着笑。

    韩琦整个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本来觉得自己与宋煊之间的差距不大。

    毕竟按照惯例而言,前三名之间的成绩差距非常小,就看官家青睐谁的文章。

    谁就能获得第一。

    可是当宋煊这四句话一开口,韩琦立马就知道自己与宋煊之间的差距,不是卷面上差距那么小。

    而是比楚河汉界之间鸿沟还要大!

    张方平啧啧称奇,方才十二哥说的天赋不重要,在他这四句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恰恰证明了,天赋是极为重要的。

    但是张方平相信,没有几个人会怀疑十二哥方才那句一分天赋九分努力是不对的!

    应天府知府李迪惊的揪掉了自己的几根胡须,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总结出来的文人应该有的抱负。

    或者说数代先贤都没有总结出来的远大志向,被宋煊如此轻而易举的总结出来了。

    李迪目瞪口呆,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反倒是宋祁很快回过神来

    “怪不得他的策论能力压群雄,拿到第一,就这四句谁听谁不迷糊?”

    “假以时日,宋煊兴许会被人称为“宋子”也说不定啊!”

    李迪依旧难掩自己脸上的震惊之色。

    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李迪平日里很注意隐藏自己的神色,尽量喜怒不流于色。

    可是宋煊的四句话,过于震撼,让他忘记了表情控制。

    “宋子?”

    宋祁极为惊讶的瞧着李迪,至于如此高的评价吗?

    那人家都是孔子孟子之类的先贤,你给宋煊立地成圣?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他宋煊配吗?

    李迪没有与宋祁争辩,时间会给予大家答案的。

    就如同先前都不觉得宋煊能够取得连中三元的成绩!

    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宋煊说完之后,便感谢大家,随即退了回去。

    王洙拿着木质喇叭,他的内心也是极为不平静。

    下面的学子们已经激烈讨论起来。

    宋煊说的那四句话,足可以称为许多读书人一生的座右铭。

    张方平上下打量着宋煊,打趣道

    “十二哥,你这番话无异于放了个大炮仗。”

    “读书人嘛,永远年轻,永远喜欢热泪盈眶,永远喜欢不长记性。”

    宋煊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说不准他们也就是感动一会,睡一觉就忘了。”

    “哈哈哈。”

    张方平开怀大笑起来,他就知道十二哥说些激励的话,依旧那么不同寻常。

    但是张师德却是难得的训斥了一句

    “十二郎,以后你更是要谨言慎行。”

    “你与张大郎之间的对话,切勿让其余人听到,对你不好。”

    “是,夫子。”

    宋煊嘿嘿笑了笑“我们俩之间喜欢互相打趣了,一时间难以改变。”

    “东京城我也待过,吃人不吐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下套了。”

    张师德悠悠的叹了口气

    “像范希文以及你们这些实诚人,是很容易吃亏的,其实我不想教你们出门在外事事都多留几个心眼,免得被人给做了局。”

    宋煊不可置否,连忙应下来。

    张方平却是满脸狐疑之色,看样子张夫子是真的不了解十二哥。

    还是让其余人多留几个心眼,免得被十二哥给不明不白的算计喽。

    作为主持人的王洙也控制不住现场激烈的讨论,他索性就退了回来,瞧着宋煊认真道

    “你个状元郎,当真是!”

    宋煊等了半天,不见他言语

    “当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