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不起,你就甘心与他为伍了吗?”
丁度听着堂弟的言论。
就知道这件事他掺和的不少。
可是他对自己一顿好瞒啊。
钱惟演吴越王的后代,如此攀附刘美,不惜把妹妹嫁给他,被天下人所耻笑。
丁度没想到连自己的堂弟,也会陷入其中。
“大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丁彦瞥了一眼一旁的禁军耿傅。
那意思想要把他给支开。
丁度回头望过去,却听耿傅冷声道
“官家准许你们二人相见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想要串供吗?”
“机会只有一次,是靠着自己争取来的。”
“什么话,我都会向官家如实复述。”
丁度只能又回过头来
“有什么话,你赶紧与我说,我好在官家面前为你求情?”
丁彦明白自己没有太多的选择,遂开始讲述。
耿傅就在一旁听着丁氏兄弟的谈话。
在皇宫当中,刘娥想要打探什么事情,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
刘从德也被叫进宫中来陪皇太后说话。
对于这个前夫之子,刘娥还是极为照顾的。
年纪轻轻就位列一方知州,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定是要进入枢密院的。
原来是皇城司的人抓捕了工部虞侯赵德,以及工部员外郎丁彦。
主要是那赵德杀了一个工匠,牵引出来的案子。
而且还是在端午大典上,刘娥明白皇帝与宋煊为何如此激动,直奔龙舟而去了。
原来他们二人是目击者。
故而得知真相的刘娥,对于皇帝“欺骗”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原谅。
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六哥儿还是尊重我这个当母后的。
两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指不定是被宋煊查出来什么问题了呢。
刘娥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听着这个消息的刘从德脸色微微一顿。
这两人他熟悉啊。
特别是赵德更熟!
不用想便是建造龙舟的事情败露了,赵德想要杀人灭口,还被逮到了。
刘从德是更愿意相信赵德帮他隐瞒,但是丁彦这个人他信不过的。
“大娘娘,那宋煊不过是一个七品的知县,如何能抓捕从六品的员外郎啊?”
刘从德虽然不学无术,但是打小就在官场上厮混,对于许多官职都一清二楚。
“怎么,你有意见?”
刘娥倒是不以为意。
虽说皇帝没有亲政,但是皇帝给宋煊下令撑腰,让他抓捕官员,那也是可以的。
“大娘娘,我不是有意见。”
刘从德脸上带着笑“只是觉得宋煊他如此以下犯上,会坏了规矩。”
刘娥听明白了。
其实自己这个侄子他就是有意见。
倒是奇了怪了。
他们今日才是头一次见面吧?
还是这两个被宋煊下令抓捕的官员,与他亲近?
刘娥也想不明白这二人与刘从德有什么关系。
赵德一个虞侯,听都没听说过。
至于丁彦,他堂哥丁度是翰林学士,挺有学问的,算是自己人。
在大宋父子兄弟同时为官,简直是太正常了。
吕夷简的堂弟以及亲弟弟们早就开始中进士了,上次科举考试,他亲弟也中了进士。
这些家族是很注重传承的。
“你想怎么办?”
刘娥倒是想要了解一下他们之间的仇怨
“况且也不是开封县的衙役抓捕,而是皇城司。”
刘从德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办法。
但是他并不觉得赵德、丁彦二人全家都被控制,会嘴硬到底,绝对不把自己供出来。
刘从德唯一想要的便是把这两个人给放了。
只有自己把他们都捞出来,他们才能守口如瓶。
“大娘娘,侄儿只是觉得不合规矩,理应放人,就算是抓官员,那也是御史台,他们都是五品以下的犯罪官员,理应开封府出面。”
刘从德斟酌的道
“皇城司抓人,除非他们犯的是谋反,间谍的罪过。”
刘娥倒是没想到自家侄儿对大宋官场许多事都了如指掌,遂点点头
“说的在理。”
她又差人给开封府府尹陈尧佐传口谕,让他去过问此事。
刘从德心中焦急,随即告退后,便立即回了家。
他被外派到地方上积累资历,对于宋煊并不是很了解。
但是今日在端午大典上,瞧见皇帝身边站着一个极为雄壮的年轻人。
通过询问才得知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宋煊,还成了枢密使曹利用的女婿。
此举倒是让刘从德极为惊讶。
毕竟取得如此成就的读书人,如何会与武将家族联姻呢?
刘从德想来想去,连忙把自己的小舅子王羽丰叫来询问有关宋煊的事。
一听这话,王羽丰直接乐了
“姐夫,宋煊我可太了解了,他的婚宴我都去参加了。”
“哦?”
刘从德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只要有关系能联系到那就能搞定。
“此人可是东京城的立地太岁啊!”
王羽丰是硬蹭的婚礼,央求李君佑带着他去的,说是结交一二。
毕竟如此机会,错过了。
今后怕是很难再有机会结交。
“立地太岁?”
刘从德不屑的道
“整个东京城,一个外地来的田舍奴也敢号称立地太岁,当真是欺我东京无人吗?”
在刘从德看来,如此“威风”的名号,只能是他专属的。
宋煊这种无权无势的,只晓得读书,有什么可猖狂的?
那么多读书人当了进士,还不是给他们父子俩奔走做事!
所以刘从德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这群读书人。
甚至放眼整个人朝堂当中,都没有几个能被他放在眼里的。
就是如此的狂妄!
王羽丰则是连连点头,对着刘从德一顿吹捧。
无论宋煊再怎么立地太岁,那也不如眼前自己的姐夫牛逼。
谁让他是皇太后的侄子呢。
而且自家也是因为姐姐嫁给他沾了光。
小舅子的话听的刘从德飘飘然。
缓了一会才询问宋煊做了什么事,会有如此绰号。
王羽丰了解事情的经过啊,然后就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
刘从德也是有些发蒙。
他原本以为这些事,都是宋煊当官后干的。
结果竟然是没当官之前就做了。
他一个白身,当真是胆子大!
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怕是不会被轻易吓唬住。
刘从德咳嗽了两声,随即开口道
“那你觉得我找他说情,能有希望吗?”
“嗯?”
王羽丰常年在东京城游走,一听这话,连忙询问
“那得看是什么事?”
刘从德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小舅子,直接把金丝楠木调包的事说了。
听着姐夫轻描淡写的叙述,王羽丰整个人都头皮发麻了。
心中骇的不行不行的。
他现在都后悔自己不该主动问。
多那个嘴做什么?
王羽丰知道自己姐夫胆大包天。
可着实没想到刘从德会如此有胆子。
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那金丝楠木是你能用的吗?
大家与你结亲也是想要沾光共享富贵。
不是真的想要走上谋反,这条株连九族的绝路啊!
一百根贪墨一半,王羽丰都觉得算是有天下少有之事了。
可你全都贪墨完,换成松木,还不给够数的。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如此贪心,将来不定要惹出什么祸端来呢。
王家可不是跟刘家一样贫寒乍富。
人家算是世代富贵的豪强,只是想要往上更进一步。
虽说也敛财,但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主打一个细水长流,哪能干这种竭泽而渔的事呢?
王羽丰被吓得头上大汗淋漓,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
刘从德很是奇怪小舅子如此反应。
“没,姐夫,我就是觉得金丝楠木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能用的起的。”
“当然,我也不敢用啊!”
刘从德嘿嘿笑了两声,指了指王羽丰
“我还没那么蠢笨。”
听到这话,王羽丰松了口气,只要找不到赃物,那就有回旋的余地,根本就不敢搭其余的茬
“那东西呢?”
“当然是走私,卖给辽国了。”
王羽丰???
刘从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万事都有大娘娘给拖底呢。
而且卖给辽国,总不能让辽国协助查这件事吧?
更何况大宋也得注重自己的脸面。
皇室御用的金丝楠木被官员盗走,卖到辽国,传到辽国去,都得被人笑话。
现在刘从德是既不想想把吃掉的吐出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喽,断了他以后的生财之道。
毕竟现在干工程,那是真的能挣钱。
所以刘从德找王羽丰过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王羽丰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脸上惊出的热汗,忍不住拿着扇子扇风
“这天也忒热了。”
“来人,把冰鉴拿来。”
刘从德吩咐了一句。
唐代的冰块很贵,但是到了宋朝东京城街上都有贩卖的,价格被下来了。
但是也不是谁都经常消费的起的。
皇帝也会赠冰给大臣表示亲近,而且每年开冰窖的时候,皇帝要举行以冰为主题的祭祀仪式。
年老的欧阳修感慨梅尧臣年事已高,把皇帝赐给自己的那份冰送给了梅尧臣。
在大宋,给朋友赠冰,也是重视朋友的体现。
虽然硝石制冰的技术有,但并没有在北宋得到广泛的普及。
大家在夏日吃冰,依旧是要靠着冬日的冰窖。
北宋冬日较为严寒。
皇城司、光禄寺、司农寺要轮流监督采冰人在金明池从十二月开采到二月。
平均每年朝堂消耗的冰段数量为三万八千三百段(每段一百斤),但是实际上开采的数量要多上百分之五十的量。
除了要考虑损耗的缘故,谁不愿意借着朝廷的力,在夏天大赚一笔?
不仅官方储冰,民间也是往往借助地利之便,在冬天储存冰块,好在夏天大赚一笔。
如此多的冰块入场,极大的冲击了冰块的价格,使得在唐朝价比黄金的冰块,到了大宋才成为普通人消费得起的食材。
冰鉴当中放着冰块,王羽丰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凉意。
可是心中依旧是十分的焦虑。
他爹也在外地为官,这种事,也不好写在信上告知。
否则难免有泄漏的风险,成为定罪的罪证。
“姐夫,你觉得他们二人会把你供出来吗?”
“很难不会的,如此罪责他们怎么可能会独自认下?”
刘从德在这件事上是有着清晰的认知的。
毕竟刘家给他们的钱,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谁会为这点钱,就认下如此严重的罪责?
“那可怎么办呐!”
刘从德点点头“我正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叫你来给我想办法的。”
“我?”
王羽丰叹了口气,毕竟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眉眼一挑
“姐夫,要不你直接去找大娘娘求求情。”
“要是等到事发了,大娘娘那里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法子救你。”
刘从德眼里惊疑的看着王羽丰
“我叫你来是让你给我出主意的,结果你就出这个主意?”
“那还能怎么办?”
王羽丰也是极为焦急的道
“难不成你还想着通过宋煊放你一马?”
“什么叫放我一马,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
刘从德伸出手指道“事成之后,我给他五两黄金。”
“根本就不可能的!”
王羽丰也知道自家姐夫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如此大的事,就给人家五两黄金?
更不用说在孙羊正店与自己对上之时的豪气,手下奴仆都穿着名贵丝绸。
他那书铺的抽奖设备,如此庞大且透明的琉璃,千金难求。
你真以为宋状元是一个缺钱之辈?
王羽丰可是特意派人去应天府打听宋煊来着。
刘从德听着王羽丰的对宋煊的介绍,也是点点头
“他既然不缺钱,那钱打不动他,我若是给他往上提拔一二呢?”
王羽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连中三元,瞧瞧当今宰相王曾。
你刘从德就算有大娘娘的照拂,将来进入枢密院当枢密使。
那也得听人家宰相的话。
“不成。”
“不成?”刘从德站起身来“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怎么才能成?”
王羽丰只得耐心的道
“姐夫,你都说了是官家与他一起上船的,他会因为你,哄骗官家吗?”
大家作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关系如此亲近,根本就跑不掉的。
刘从德点点头,确实如此。
“你说杀人灭口可以吗?”
王羽丰吓得跌坐在地上,一脸惊疑不定的瞧着刘从德。
杀官?
还是杀大宋的官!
这不就是形同造反吗?
刘从德瞧着小舅子如此激动“我没想杀宋煊。”
“哦。”王羽丰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杀了赵德和丁彦。”
王羽丰的屁股再次着地,他瞪大双眼瞧着刘从德。
“姐,姐夫,你莫要总是说些玩笑话。”
“他们被皇城司的人给羁押,怎么杀?”
刘从德认真思索了一会
“你说的在理,确实是不好杀。”
“哎,那可怎么办呐?”
王羽丰自顾自的站起来,他以前不知道刘家的这些“破事”,今日着实是刷新了他的承受能力。
如此跳脱的外戚,迟早被人弄喽。
王羽丰虽然不喜欢读书,可是也被家族强行找夫子教育过。
这些事情,他是懂的。
虽然行事纨绔,可是也没想着向刘从德这样做事。
那是把整个家族往绝路上带,家族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姐夫,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有去找大娘娘说一说,要不然被人主动抖搂出来,那就落了下乘。”
“不行。”
刘从德摇头拒绝
“既然你没有主意,那我还是去找吕公绰商议一二。”
“等等。”
王羽丰直接拉住刘从德“姐夫,这种隐秘之事能跟他说吗?”
“吕相爷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无妨,他收了我的钱。”
“啊?”
刘从德脸上带着笑
“你以为金丝楠木与松木调包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那合适的松木,就是找吕公绰从他祖籍莱州那里寻来的,为此给他了不少钱。”
王羽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刘从德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连忙拒绝,表示不能浪费冰鉴,就在这里乘凉。
王羽丰坐在原地,瞧着刘从德走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吕公绰有没有瞒着他爹吕相爷。
王羽丰不断的扇着扇子,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坐立不安的模样。
刘从德很快就找到了同样回家的吕公绰,他也在东京为官,如今是馆阁对读。
“刘兄,你如何来了?”
“吕兄,小弟有事想要请你出个主意。”
“无妨。”
吕公绰连忙让人把酒上来,先与他喝一喝,许久不见了。
刘从德也没墨迹,直接把事情说了,刚起个头,吕公绰倒酒的手就哆嗦个不停。
他顾不得炎热,连忙让刘从德别说了,先跑去关窗户,又吩咐人不许来打扰。
这才胆战心惊的让刘从德好好说一声。
“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今天。”
吕公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实在是过于突然了。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甚至打算日后找机会一把火直接烧毁龙舟,来个死无对证。
结果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船匠给误打误撞的要告知官家。
他怎么就那么“忠心”呢?
天子也没有给他好处!
“我不是给弄了一百根松木吗?”
听着吕公绰的提问,刘从德耸耸肩
“反正到了最后也要一把火烧了,我就做主,准备给大娘娘修万寿宫用。”
听到这话,吕公绰摇摇欲坠。
讲道理。
经过二十多年的时间,他觉得如今刘家根本就不缺钱。
刘从德那也是从小就蜜罐里长大,如何就如此喜欢搞钱呢?
连调换的货物都要克扣。
一下就踢到了不是硬板的硬板上。
“糊涂,糊涂!”
“赵德也是蠢!”
吕公绰来回走路,神情激动的道
“就算被发现了,他一个官员控制住船匠,算什么大事,非要在端午大典上杀人,还被官家给亲眼瞧见了凶杀现场。”
刘从德最开始也是觉得有些事情超出掌控,可是箭在弦上,谁能料事如神啊?
“吕兄还是想想办法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
吕公绰几乎要喊了出来,他一瞧刘从德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便知道是吃定自己了。
他仰天长叹一声,罢了。
“那些金丝楠木你都出手了吗?”
“没有,这种玩意大规模出手,那无法赚到更多的钱,还会引人注目。”
说到生意经,刘从德颇为得意的道
“我至今不过出手二十根。”
赚的盆满钵满的话,刘从德非常识趣的没有说出来。
毕竟财不外露,而且还是几乎没有成本的买卖。
用不了一根金丝楠木的价格,就能把所有操作都走通了。
吕公绰松了口气“那就好,现在东西都在何处?”
“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救你。”吕公绰走到刘从德面前
“别忘了,大娘娘前些日子才下发了有关《约束文武臣僚子弟诏》,你都没有读吗?”
刘从德从来不觉得这种玩意是制约自己的。
左右不过是大娘娘一句话的事。
吕公绰见刘从德根本就不在乎,为了自己的前途,以及吕家不受到牵连,他只能按耐住自己的脾气。
“你立即差人把这些东西运回来。”
刘从德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凭什么?”
吕公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刘从德
“你自己都说了,他们会把你给供出来,你趁早与大娘娘求个情,这件事兴许就过去了。”
“不可能运回来。”
刘从德轻轻摇头
“若是运回来,那就是人赃俱获,若是找不见赃物,那就是还能硬扛到底,是他们诬陷我。”
“难道黄河之事,他们也会替你保住秘密吗?”
刘从德盯着吕公绰看了好一会
“你什么意思?”
“此事若是拖得久,他们被大刑伺候,只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吕公绰毫不客气的道“想要硬扛到底,你先看看自己的屁股干净不干净吧。”
刘从德开始在屋子里溜达,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
“就算我运回来,你可是有办法?”
“当然。”
吕公绰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方才我已经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一听这话,刘从德极为客气的请吕公绰告知。
“朝廷不是要给大娘娘修建万寿宫嘛,你就去找大娘娘说是为了给她修宫殿,特意扣下的金丝楠木,想要表达一下孝心,反正龙舟也是年年都修。”
“就是想要给大娘娘一个惊喜,所以才没有提前告知。”
孝道这一大棒子下来!
就算是官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刘从德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倒是个好主意。
“哈哈哈。”
刘从德放声大笑起来
“还是吕兄善于谋划,如此办法,我纵然是想个三天三夜都想不出来。”
吕公绰脸色并不好看。
因为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上了贼船!
“刘兄今后还是要低调行事,毕竟官家他也长大了。”
“我与官家亲如兄弟,这点事算不得什么大事。”
刘从德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态,也不多停留而是走了。
吕公绰瞧着他远去,直接把桌子上的茶壶给横扫在地。
蠢货!
你配与官家亲如兄弟?
如此胆大包天的事,吕公绰本以为计划的挺好的,奈何从中出现了差错。
……
天色渐晚,宋煊回到了曹府。
吃过晚饭后,曹利用把宋煊叫到书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宋煊叙述完整个事情经过后。
曹利用愤愤的锤了下桌子
“我早就多次拒绝大娘娘给她的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姻亲赏赐,结果这帮人贪得无厌,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还有王曾,他也配看不起我,如今取代王钦若后,他根本就无法遏制大娘娘对于她族人的赏赐。”
“我呸!”
宋煊听完之后,给曹利用倒茶
“岳父不必如此激动,王相公是我们需要争取的助力。”
“他?”
曹利用又坐了下来
“我觉得后日大朝会,纵然有丁度出来上奏弹劾,那刘家都不会出事的。”
“我知道。”
宋煊非常无所谓的道“怒气都是一点点积攒出来的,直到合适的时机引爆全场。”
“况且我们只是拿金丝楠木之事说事,闹的朝野皆知,东京城百姓全都议论,再掏出黄河之事,自然能够引爆更多的愤怒。”
黄河这件事,曹利用也是极为生气的。
毕竟朝廷每年都要修,结果东京城每年都被淹。
哪一次发大水之后,不会闹病?
他们这些人有着富贵生活,对于疫病极为忌惮。
他们可不会管你是富贵是贫穷,染上了全都得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没死那也是元气大伤。
宋煊收回掩饰的双手“对了,岳父,你别忘了明日找人弹劾我。”
“弹劾你?”
曹利用眼里满是不解之色
“不弹劾我,我如何能去大朝会看热闹啊!”
依照宋煊这个品级,除非皇帝特别召唤,否则是没机会参加大朝会的。
“哈哈哈。”
曹利用忍不住笑了几声,对于女婿八卦之心十分的戏谑
“弹劾你什么?”
“弹劾我没有权利逮捕朝廷官员啊,天子叫我去解释一二,多正常的事。”
宋煊摊了摊手又笑道
“如此一来方能把水搅得更加浑浊,让人都看出来是有人在针对我,这样那些人便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了。”
“哈哈哈。”
“好好好。”
曹利用连连点头。
第二日。
丁度就上书弹劾刘从德贪墨一百根金丝楠木。
范讽也是上奏弹劾了宋煊。
这两件事是关联起来的。
王曾看见二人写的奏疏,这才明白端午庆典的前因后果。
“岂有此理!”
王曾也是大怒,瞧着吕夷简道
“工部出了此等瞠目结舌之事,你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吕夷简也是比王曾先一步知道,他昨天是进行了猜想,但是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金丝楠木是一般人能用的吗?
再加上刘太后喜穿龙袍,又有“侄儿”用皇家器物。
这很难不让朝臣去思考她是不是要效仿武则天,谋取大宋江山!
“王相公,你也知道,连你都不能遏止大娘娘对族人的恩赏,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如何敢呢?”
吕夷简还是要尽量给丁彦脱罪,唯有如此才不会影响到丁度。
如今事发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扔到刘从德头上,叫他去背锅,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背的动!
况且刘从德一个外戚,从来都不是吕夷简的政治盟友。
要不是他胡搞乱搞,怎么会平白出现如此多的事?
王曾被吕夷简说的哑口无言,如今朝廷乌烟瘴气,刘从德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那也是因为有皇太后撑腰,才会让他肆无忌惮。
“你有什么想法?”
听着王曾的询问,吕夷简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
“明日大朝会当众宣布,既然有了赵德以及丁彦的证词,那就先试探一二大娘娘的态度。”
王曾确信在这件事上,吕夷简是与自己统一阵线的,便点头同意了。
随即他拿起范讽弹劾宋煊的奏疏
“陈家安排的?”
毕竟上一次陈家安排的御史弹劾宋煊,如今在岭南吃虫子呢,也不知道吃死没?
“不清楚。”
吕夷简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目前没有多少人知晓。
不过这些言官自是有权利弹劾的。
宋煊一个连中三元的京官,有许多人盯着他实在是正常。
这种事当真是冤枉他了。
吕夷简瞧着王曾怀疑的目光,他实在是有些破防。
这种事,当真不是他安排的。
“我与宋状元之间的交情还不错,他救了我的女儿。”
吕夷简解释了一句。
王曾眉头微挑,这种事他不清楚。
莫不是当时省试结果榜下捉婿的时候,宋煊给吕氏小娘子看的?
“宋十二他也懂医术?”
“听我堂弟说,他小时候是受到过一个隐士教导的,有些医术常识罢了。”
吕夷简也不是很清楚宋煊的医术有多好,只是稳妥起见,并没有给宋煊抬轿子。
王曾却是点点头,他倒是没想到宋煊精力会是如此旺盛。
毕竟学医可是要耗费许多精力的。
而且听晏殊讲过,宋煊在应天书院不过是学习三载,便连中三元,这份天赋,岂是寻常人能够相比?
一个真正被耽误的神童。
王曾作为连中三元的获得者,他自认为没有宋煊的精力旺盛,而且在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成就。
将来他位列宰相的年纪,怕是会比自己更小。
“我们去面见官家。”
王曾拿着弹劾的奏疏去找皇帝。
无论如何,这种事都得提前通个气。
……
宋煊依旧是骑着马带着王保许显纯二人前往开封县县衙。
今日看门的齐乐成隔着几十步远就小跑过来行礼。
宋煊骑在马上打量了他一二
“齐乐成。”
“正是小人。”
齐乐成大喜过望,新任知县果然记住自己了。
宋煊从马上下来,对着他道
“一块走走。”
齐乐成更是受宠若惊,嘴里忙不迭的应着。
“你来县衙多长时间了?”
“回大官人的话,小人在县衙当衙前役已经八年了。”
“八年。”
宋煊瞥了齐乐成一眼“你靠什么过活?”
普通百姓是无法被免除徭役的。
宋朝继承了大唐的两税法以及各种徭役。
虽然有厢兵可以承担各种杂役,但是那是负责地方上的工程建设。
可以说所有的劳役,都可以用厢兵来承担,让许多农民摆脱了徭役的束缚,实现了不违农时。
在宋人的观念当中,要想致富,“农不若工,工不若贾”的思想越来越流行。
但是最重要还是“权”。
因此许多人都愿意聚集在一些“小衙内”身边侍奉。
虽说厢兵很忙碌,但是大宋还有另外一种徭役是职役。
是官府无常差派民夫来充任衙门胥吏和基层行政人员的统称。
这帮人虽然被称为吏,但是通常没有俸禄。
比较高级的职役,是由本地的官员子弟担任,他们有一定的权利,是地方上**滋生的主要来源。
但是低级杂役就由平民负责,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权力,只能听上级驱使,任务很重,是北宋百姓最大的负担之一。
后续王安石变法,其中一项便是“募役法”。
他一举裁撤了三万多的职役,缩减了近十分之一。
“回大官人的话,小人靠着别人给役钱过活。”
齐乐成不敢隐瞒,便把原因说了。
那就是别人出点钱,就让他来顶替别人干这个。
以钱代役。
在大宋是被允许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毕竟一个人当职役的时间是有限的,需要轮换。
可以说县衙里超过九成全都是被朝廷白女票的临时工。
“嗯。”
宋煊应了一声“像你这样的人多吗?”
“多啊。”
齐乐成掰着手指开始数。
从衙前役、押司、弓手、胥吏等等,许多人都是没有俸禄,或者有点微薄的俸禄。
当然大家背靠县衙,是有法子搞点灰色收入的。
要不然在这东京城如何能活得下去?
宋煊对于衙役也是稍微有点了解的,要不然高捕快如何带着自己的人在勒马镇蹭吃蹭喝呢。
无论怎么讲,人家都是官府的人。
既然做了买卖,就算摆摊,那人情世故也是必要的。
“行。”
宋煊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想个法子。”
齐乐成没明白宋煊想个法子话里的意思。
毕竟这是朝廷的政策,宋煊这个新知县,总不能把国策都给改了吧?
但是他嘴上还是道谢,说大官人想着他们这群兄弟。
宋煊摆摆手,让他带着自己的坐骑放在该放的地方去,改天一起喝茶。
齐乐成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宋煊什么身份呐?
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如此平易近人,还要请他这个衙前役喝茶,简直想都不敢想。
齐乐成牵着宋煊的高头大马,回头冲着新知县的两个仆从,脸都笑麻了。
王保倒是觉得不该跟这帮衙前役如此好声好气的说话,他们不配。
许显纯却是知道这些人有许多来钱的门道,都没有与宋煊说。
兴许是十二哥儿没有想着要当场拆穿他。
为难一个衙前役,着实没什么成就感。
宋煊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进了县衙,经过的人自是连连行礼。
宋煊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没有人报案,宋煊这个县太爷也用不着坐在大堂内。
他坐在后堂,把四个主要人员全都叫来,开一个碰头小会。
县丞周德绒、主簿郑文焕、县尉班峰同座。
他们几个人虽然是官场老油条了,但是面对新官上任的时候,也是略显紧张。
谁不希望给自己的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宋煊这位状元郎兴许干不了一两年就能高升,他们不一样。
哪有那么多坑,给他们呢!
“周县丞,我只知道你是本地人,做个自我介绍吧。”
听着宋煊的话,周德绒微微一愣,桌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摸索羊脂玉坠。
“大官人的话,下官不是很明白。”
“家里几口人,祖上做什么的,住在哪里,都是干什么的?”
宋煊微微一笑“就是做个了解,今后外出查案,说不准有机会去家里打扰一番,蹭个便饭。”
“哦,那敢情好啊。”
周德绒便按照宋煊的话做起了自我介绍。
主簿郑文焕、县尉班峰也是有模有样的学着介绍了一二。
宋煊点点头,都是在开封县干过十年往上没挪过窝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关系网。
“我也介绍一下我自己。”
宋煊如此言语,倒是显得颇为诚恳。
周德绒连忙摆手
“大官人不必如此,我等皆是知晓,整个东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官人的事!”
宋煊点点头
“既然你们都清楚,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私事,咱们说一说公事。”
主簿郑文焕连忙掏出笔墨,表示要把知县的话记下来。
“不用如此麻烦,咱们几个就说说贴心话。”
宋煊示意郑文焕把笔墨收起来
“你们都是在这干了十年往上,那屁股底下的位置也没有动一动。”
“我宋煊初入官场,官职就比你们高。”
“而且年纪也比你们小,你们就甘心?”
“我等甘心呐。”周德绒率先表态
“放眼整个天下,不是谁都有本事连中三元的,大官人,我等对你都是服气的。”
“不错,大官人今后让我们往东,绝不往西,更不敢阴奉阳违。”
主簿郑文焕也是连忙表态。
县尉班峰急赤白脸的想要说话,发现好话都让他们说了,只能开口道
“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