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营酒务处于垄断经营地位,由于缺乏市场竞争,官府以多征酒息为目的。
就是脱离商品价值规律,确立高额酒价时,商品酒也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对消费者征税的性质。
近些日子因为王澥酿私酒杀人之事,宋煊当众喝骂陈尧佐吐血的事依旧流传。
现在樊楼也在售卖私酒,那太正常了。
实在是利益动人心。
白花花的银子交给官府,那不是亏了吗?
开封府东京每年的酒课在六十万贯左右,在城官曲与诸县官酒的比例在二比一。
而应天府南京每年的酒课也就在八万贯左右,这还包含了东京城没有的买扑课额,三万贯的份额。
这还是正常的缴税,实则各个地方都会酿私酒获取更多的利润。
百姓经营卖酒的酒价中,首先要扣除官府课利,如有盈余,才是酒户的利润。
而官府为了实现额定税收,往往不考虑酒户的实际收益,强行分摊酒课。
因此,民营酒户并非只和官府分享酒的利润,有时候甚至要赔上本钱。
东京城更是以酒曲课利,在市场过度饱和的情况下,为了稳定课额,多次提价,让酒户的利润空间被严重枷锁。
许多酒户都无力偿还官府借款,以及其余势力的高利贷。
所以酿私酒这件事,是无法规避的。
东京城平均酒价在一百八十文一斗,但是樊楼出品的酒酒相当于“茅台”,价格比寻常酒高出数倍,获取的利润更多。
赵祯倒是沉得住气,他知道这是一面之词。
但既然钱掌柜被樊楼开革,破罐子破摔,爆料前任主子的一些事,获取生存,倒也能解释的过去。
“直娘贼。”
刘从德骂骂咧咧的道
“不光是秃驴,还有这走私酒的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因为这个利润,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这些挂名的人分润。
甚至在林夫人看来,刘从德张耆等人就是所谓的“法人”,给他们点钱在前面扛事就行了,别不知道好歹。
宋煊瞥了他一眼
“因为姓林的从头到尾都拿刘知州当冤大头用呢!”
听到这话,刘从德更是火气大的很,嘴里止不住的喝骂。
“刘知州不必如此激动,如今樊楼的生意受到影响,他们若是想要填补亏空。”
“再过半个月必然会加大处理私酒获取更多利润,届时刘知州可以带人去抓获。”
宋煊的说辞,让刘从德稳定下来。
他稍微思考了一会,点头表示就这么干。
既然姓林的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那就没必要给她留面子。
反正是姓林的先不仗义的,那就别怪老子后面也不地道。
因为利益大家聚在一起,勉强算是同盟。
但同样是因为利益,大家也会因为利益而散伙。
这是没法子的事,许多事都算是固有的规律。
宋朝从孤儿寡母手里夺取政权,一个劲的防范武夫,难以抵挡金、蒙,到最后灭亡也是孤儿寡母的困境。
明朝朱元璋农民起义建立政权,一个劲的控制百姓不让其离开本土,到最后百姓流离失所,也是被起义军所灭亡。
宋煊伸出手指道
“钱掌柜,樊楼最小的违法之处,便是贩卖私酒吧?”
钱掌柜咳嗽了一下
“倒是瞒不过大官人,樊楼是有地下赌坊的。”
“赌坊同妓院联动,让那些富商欠下高利贷,最终倾家荡产都算是轻的。”
宋煊颔首,自古黄赌不分家,樊楼这种高级场子,也是不能免俗的。
“直娘贼。”
刘从德再次站起来“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没有在樊楼这个场子耍过。
“林夫人说刘大官人嘴不严,有些事不能让他知晓。”
钱掌柜的再次给了刘从德一次重击。
刘从德先前是自己推测出来林夫人对自己不够尊重,现在从她先前的手下嘴里得到如此评价,更是让刘从德火冒三丈。
恨不得冲到皇宫里,狠狠的给姓林的几个大巴掌,给她点颜色瞧瞧。
宋煊拉住刘从德要动手的胳膊
“刘知州,你打他没有用,否则一会还能爆出来你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办?”
刘从德被宋煊一拉,胳膊动弹不了,登时想起宋煊立地太岁的绰号来了,连连哂笑着表示知道了。
“有过官商贿赂吗?”
“这个我不清楚。”
钱掌柜的连连摆手“我还不够格知道这些事,不过应该是有的。”
刘从德同样解释了一遭“我也不清楚啊。”
宋煊瞥了一眼赵祯
“六哥儿,连樊楼都在放高利贷,可见这行当是多么的赚钱。”
赵祯也是轻微颔首。
若是人人都借高利贷,大宋百姓都变成了负债,有多少人能够还得上的?
如此一来,当闲汉的,破产直接跑路的。
要么就去当破落户,要么去给人为奴为婢的,甚至主动加入无忧洞的人,绝不在少数。
东京城虽有百万人口,但赵祯通过在县衙的观察,发现许多人都是没有做工机会的。
这么多人都破产,还有多少户籍上的百姓,能够如实缴纳赋税。
十二哥说的没错,钱只会流向不缺钱的那些人。
越缺钱的人,最终都会被缺钱这个门槛给拦住。
这也是赵祯坚定决心,要从这帮不上税的僧人道士头上去搞钱来用。
“对了,逼迫人家交高利贷的利息,樊楼背地里可是养了打手?”
听到宋煊的提问,钱掌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无论是走私,还是维护樊楼的利益,怎么可能不养一大批看场子的。
不仅要有看场子的人,关键时刻还要震慑的住那些欠钱的人。
“养了。”
钱掌柜的咳嗽了一声
“其实与城外的没命社也有些联系,遇到棘手的事,就由他们出面讨要。”
“就算闹出人命来,也不关樊楼的事。”
“其实不仅是樊楼与他们勾结。”
钱掌柜又瞥了一眼宋煊
“其余放高利贷的人,不好自己手上沾血,都会把这些事给出去,让他们去解决。”
宋煊沉默,没有言语。
果然有需求,才会有人提供解决办法。
这种事,讨要高利贷外包出去的法子,还真他娘的从古至今都有啊。
“没命社?”
赵祯直接开口道“我没听说过,到底是什么社?”
“亡命之徒,市井恶少组成的。”
宋煊是了解过一点的,从京城来的火眼狻猊,便是没命社的人。
钱掌柜的点点头
“他们是专门替权贵、富商、地下钱庄甚至是寺院讨债、暗杀、恐吓的,抽成在三成或者五成内。”
“为首的叫做没毛大虫马六。”
“没毛大虫?”
刘从德眉头一挑
“此人也是个秃驴?”
“没见过真人。”
钱掌柜的摇摇头
“反正就是这么传的,此人从不轻易用真容示人。”
赵祯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没命社。
毕竟以前都是有无忧洞在前面顶着。
什么恶事都往无忧洞这个框架里装就行了。
“看样子他们也很会赚钱啊。”
宋煊靠在椅子上“我们要想法子把没命社一网打尽。”
“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刘从德觉得宋煊为何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
宋煊瞥了他一眼,没言语。
既然咱们要收高利贷的税,这些人是高利贷的下游团伙。
你上的奏疏本意,就是通过收税把利率给降下来,而不是真正的杜绝贷款这项业务。
一旦降下来,利润就少了,哪有那么多钱去给这帮打手们去分润?
到时候这帮人狗急跳墙要去干你,不如先下手为强。
“如何能是自找麻烦呢?”
赵祯直接开口道“以前不清楚,现在知道了,就要管上一管。”
“还是要先摸清楚没命社里面的组织架构,方好一网打尽。”
宋煊摸索着下巴
“钱掌柜,趁着现在我还没有叫樊楼的人进来,我给你写一封信,你让家里人暂避南京,没有你的亲自迎接暂且不要回来。”
“那我?”
“你就在县衙暂且住下,教一教我的人盘账,可好?”
钱掌柜的千恩万谢。
他明白宋煊是要对樊楼偷税做假账这件事动手,需要自己来进行指证。
毕竟自己踏进县衙里,无论是不是真的背叛他们了,都会干死的。
在林夫人等人看来,自己就是背叛了,定然没有活路。
唯有选择站队,自己才有机会在他们这群神仙打架当中,存活下来。
宋煊写完书信后,让陶宏安排他直接走。
一家人去了南京宋城,就算是钱掌柜交的投名状。
此事就算是闹到了大殿上,也让他翻不得供。
钱掌柜拿过信看了看,然后直接给宋煊下拜
“多谢宋大官人的厚爱,若是小人再不识抬举,那便有违做人的准则。”
“我知道樊楼的账簿在哪。”
“不着急,你先去回家安排家小。”
宋煊让钱掌柜起来“本官给你时间,让你仔细思考要掺和到多深。”
钱掌柜小心的把书信收好,这才跟着陶宏走了。
“宋状元,不是我提醒你,没命社那帮家伙大多数都是亡命徒,你动用这帮衙役抓抓小贼可以,用他们去抓亡命徒,怕是不成。”
刘从德觉得宋煊虽然是立地太岁,但是旁人不清楚,容易遭到暗算。
“对付亡命徒,动用衙役捕快,也是让他们为难。”
宋煊毫不客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岳父可是枢密使,当然是动用军队来干掉亡命徒啊。”
“就算大宋的禁军多年没有参加过战事,可是剿灭一点亡命徒,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刘从德张了张嘴,又闭上,确实是如此。
像他岳父,还在外面为官,就算是想帮忙也帮不上的。
赵祯觉得调动军队没有经过自己的手,倒是十二哥他有心了。
毕竟一旦接触军队,怕是大娘娘真的该睡不着觉了。
赵祯是不想要正面与大娘娘起冲突的。
“全凭十二哥做决定。”
赵祯补了一句,让宋煊放心,他不会掺和的。
宋煊其实早就通过自己岳父曹利用联系过他手下的三个心腹了。
干掉没命社,正好检验一下他们麾下的手段,到底是不是能打。
宋煊倒是也不着急,随即又开口道
“待到皇城司的人把账簿弄好后,还是要查一查没命社的人。”
“嗯。”赵祯应了一声。
刘从德连忙指着自己
“你们都有安排,我要干什么呢?”
“你?”
宋煊嘴角含笑“你心里可是憋着火呢?”
“当然,今天一早我就挺火大的。”
宋煊让刘从德去县衙外,先给樊楼来的人几巴掌出出气,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当时给你分润的账本可不是这样的。
“明白吗?”
“这种事我可太擅长了!”
刘从德觉得宋煊给自己安排的太简单了,简直就是做回自我的。
一个恶少的形象吗?
刘从德没遇到宋煊这个立地太岁之前,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除了宋煊,旁人可不敢真的拿起物理手段,来让刘从德安静的听自己讲话。
刘从德大大咧咧的去了县衙外,不等曾文反应过来,先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打的曾文眼冒金星,转了半圈才倒在地上。
樊楼的这帮打手,也不是没见过刘从德,一个个佝偻着腰不敢言语。
刘从德让自己的随从直接把账本给他拿过来,示意齐乐成起来,把椅子让给他,要查账。
这几巴掌,算是彻底打醒了这帮衙役,连忙点头哈腰的。
刘从德虽然资质平庸,但是从小就接触钱,对于数字十分敏感。
这账本也用不着多看,直接拉到最后看他们交多少税,营收多少就成。
曾文躺在地上,又被烫起来了。
“刘大官人,您这是?”
“我问你,这账本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
曾文如何敢忤逆他,嘴里慌忙说这。
“放你娘的屁。”刘从德直接把账簿扔在地上
“我看你是要断了我的财路,还敢在开封县立地太岁的地界哄骗于我?”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给我打。”
刘从德一言语,诸多随从当即开始动手。
这种事他们可没少干。
本以为自家主人改邪归正了呢,自从回来之后好久不曾动手,今日总算是能出出气了。
于是樊楼来送钱的人,被打的七零八落的。
就这,刘从德还觉得不过瘾,他直接带着人去樊楼,找那姓林的算账。
刘从德的奏疏,直接递交到了宰相们那里审阅。
王曾是一直都对刘从德这种人有偏见的。
所以对于刘从德十分关注,就是想要找机会打压他一二,免得过于猖狂。
不知道把大宋律法放在眼里,否则人人效仿,朝廷还有什么威严?
“咦?”
王曾仔细阅读了刘从德的奏疏,发现他竟然要请求跟僧人道士收税。
在里面详细说了这些人放高利贷不上税,并且把商税都默认为免税之事。
朝廷自古给寺庙免税,也就是太宗时期给免了两个,其余寺庙都没有免税。
列举了大相国寺等因为高利贷逼的旁人家破人亡之事。
总之,就是跟他们收税之事,刻不容缓。
王曾的一声咦,让吕夷简等人抬起头。
“王相公,可是出现什么大事了?”
“你看看。”王曾把奏疏递给吕夷简。
吕夷简看完之后也咦了一声。
然后几个宰相全都咦了个遍。
“此事你们怎么看?”
王曾率先发问,其实他觉得刘从德说的这件事是应该提上日程。
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兴建寺庙,以及过度祭天之类的。
天书运动,着实是让朝廷国库空虚下来,咸平之治的积累也被先帝给败干净了。
大宋目前财政唯一健康的地方,就是用不着寅吃卯粮。
可是一旦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天灾**,亦或者是对外用兵,那定然没有额外的钱。
“有点意思。”
吕夷简没有先发表自己的看法,直接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我只是怀疑刘从德会有这么好心?”
张知白摸着胡须道
“他不把钱放在自己怀里,就算是他吃亏了。”
“哈哈哈。”
几个宰相都笑了笑,对于如此姻亲的行径,根本就没什么好感。
毕竟大家可都是正经八本考上来的,如今又坐在这个高位上。
他们心里有些优越感,那是十分正常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
“其实刘从德奏疏当中所言,也是在理。”
张知白面带严肃的道“高利贷搞的人家破人亡之事,我也是听说过的。”
“若是能通过收税,让他们少借钱,或者压低利率,那也是极好的。”
“毕竟想要借贷创业的,大多都是在户籍上的百姓,否则没有抵押物,也不会借给他们钱的。”
大家都是从基层上来的,这些事早就有所耳闻。
只不过以前先帝在,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今大娘娘执政,但是她个人是偏爱佛教的。
如今能不能跟寺庙收税这件事,还真不一定能够执行。
“罢了,就先交给大娘娘定夺吧。”
吕夷简也没有想明白刘从德做这件事的动机,不如让大娘娘去询问刘从德到底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周世宗也是灭过佛的,大宋又是从周朝夺得政权的。
刘从德要搞复古风,到底目的何在啊?
王曾也没想明白其中的道道。
他同意吕夷简的做法,直接差人给刘娥加紧送了过去。
毕竟这件事迟疑不得。
几个宰相直接把皮球踢走了,谁对于刘从德上的这份奏疏都没有放在心里。
因为都觉得不大可能会执行的。
刘娥接到奏疏后,还是有些迟疑的。
她已经许久都不曾接到这样的奏疏了。
刘从德的奏疏?
刘娥有些疑惑,想着这个大侄子又整出什么活来,以至于让几个宰相都不与寻常奏疏一起送过来。
然后刘娥打开之后,眉头挑起。
她当真是没想到刘从德会整出这么一个大活。
这比他拿走金丝楠木那件事,还让刘娥不理解。
跟寺庙收取高利贷的商税,朝廷也要来分一杯羹,还是他找到了新的挣钱法子?
放高利贷这个行当确实赚钱。
东京城的解库根本就不在少数。
刘家就有吧。
关键是刘从德先与官家沟通,然后再与自己沟通。
这才是刘娥想不通的地方。
难道单纯是东京城的百姓更愿意去大相国寺借高利贷,不愿意去刘家的解库借钱,抢了他的生意?
所以他想要借机打击大相国寺等寺庙的高利贷生意?
此举倒是像自家侄儿能够做得出来的。
这小子向来是想一出做一出,从来不考虑后果。
毕竟有自己这个姑母给他兜底。
“大娘娘?”林夫人开口道
“如此劳累,可是需要臣为大娘娘按摩一二?”
其实她是看见刘从德的奏疏,想要看一看写了什么。
“不必了。”
刘娥直接把奏疏合上,随手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二。
被拒绝了,林夫人还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从关系上,虽然自己是皇太后身边的第一人,但是论受宠,她是比不过刘从德的。
这也是林夫人愿意从樊楼拿出一点股份,给刘从德分红的缘由所在。
就是看中了大娘娘对刘从德的偏爱。
刘娥慢悠悠的溜达两步,一时间也参悟不透这个侄儿的想法。
但是高利贷十分猖獗,刘娥是从底层上来的,她更是清楚的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当年龚美在没有卖她之前,就打算要借高利贷来着。
“罗崇勋。”
“臣在。”
“你去把刘从德给老身叫来,有些事需要问问他。”
“是。”
罗崇勋又去跑腿了。
开封县衙内。
宋煊与赵祯等人吃着炖羊排。
“十二哥,这羊排真香啊。”
赵祯是喜欢吃这个玩意的,但是他也不是富养过来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节俭,夜里饿了想吃羊肉,都会忍饥挨饿不让厨子去备菜,就是避免厨子以后天天弄,造成浪费。
“香就多吃点。”
宋煊也许久不曾吃过羊排了
“咱俩单独的一锅,旁人想下毒也没机会。”
赵祯啃着骨头嘿嘿的笑着
“十二哥,你觉得大娘娘看见刘从德写的奏疏,会是何等感想?”
“估摸会发蒙吧。”
宋煊扔掉手里的骨头
“就算你提前打了预防,但是她突然瞧见刘从德‘改邪归正’,当然是本能有着三分不自信啊。”
赵祯赞同宋煊的话,要是让大娘娘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怕是会多心。
“我是有些担心大娘娘把刘从德叫进宫里去询问,到时候就漏了馅。”
“官家把心放在肚子里,不要忘了五五分成的事。”
宋煊又拿起一块羊排
“这不是咱们的事,同样也是刘从德的事。”
“他知道寺庙是有多赚钱的,兴许就等着一笔捞回他十万贯的亏空,还想着要趁机多捞钱呢。”
赵祯这才明白宋煊为什么要五五分成了。
原来这钱真不是白给的。
而是让刘从德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大娘娘那里平事的。
“十二哥就差个鹅毛扇在身边放着了。”
赵祯打心里赞叹了一句。
“哈哈哈。”宋煊点点头
“六哥儿倒是提醒了我,回头我找人定做一把去,夏天也用得着。”
“十二哥不是最喜欢马弓手关羽吗?”
赵祯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如此快就接受了诸葛丞相的形象?”
“这有什么,昨日模仿关二爷,今日模仿诸葛丞相,一丁点都不冲突。”
宋煊装作摸着胡须的样子“且瞧我过五关斩六将。”
二人逗了会闷子,这才开始午休。
刘从德在樊楼大闹一场,直接给了林坤一顿拳打脚踢。
现在不光是拿着假账本糊弄开封县知县宋煊了,还是糊弄了他这个对外有排面的股东。
就算张耆等人知道,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大的风险担着,结果钱还被林家给私藏了。
拿大家伙当傻子吗?
罗崇勋打听了许久,才得知刘从德在樊楼大闹一场。
当真是热的他都不想说话了。
可是一瞧刘从德在殴打林夫人的丈夫,罗崇勋直接差人给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一丁点都不着急。
反倒是要多看看热闹。
刘从德也是年纪轻轻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打着打着就累的热汗直流。
他被人搀扶着靠在椅子上。
罗崇勋这才主动开口道
“刘知州,若是打累了,我倒是可以代劳。”
“请罗太监帮我好好打一顿,他胆敢骗我。”
刘从德喘着粗气表达自己的诉求。
“好好好。”
罗崇勋当即上去,狠狠的踹了林坤几脚,又用巧劲拧了林坤的软肉,疼的林坤直叫唤。
“哈哈哈。”
罗崇勋极为满意的重新坐了回去“倒是心里痛快多了。”
刘从德瞧着罗崇勋“不知道罗太监来这里是吃饭吗?”
“险些忘了正事。”
罗崇勋便把皇太后召见多事说了一遍。
刘从德也不敢过多停留,让人搀着他坐马车随着罗崇勋进殿。
“姓林的,我告诉你,限你半个时辰内把真正的账目送到宋大官人那里去,我在那里等着你。”
“要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就算你死了,我也把你坟刨出来挫骨扬灰。”
林坤蜷缩在地上,没有自己婆娘在身边,他是丝毫不敢反抗。
“我问你话呢?”
罗崇勋上去就是一脚“我家大娘娘的侄儿问你话呢,哑巴了?”
此时的林坤鼻青脸肿,又有了罗崇勋的提醒,连忙开口道
“我马上就办。”
“马上办。”
林坤脸上带着屈辱之色,遇到刘从德这个外戚,他这个吃软饭的还真的没招。
同样被揍了一顿的新任掌柜曾文更是把头埋低,生怕自己惹了刘从德,让他转移目标。
待到人走走,林坤被人扶着上药。
一边疼的哀嚎一边问账目在哪里。
曾文说就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内,平日里锁着门,只有钱掌柜的有钥匙。
“钥匙呢?”
“被他带走了。”
“直娘贼。”
就在林坤下令把人给我找回来的话音刚落下,他就瞧见钱掌柜的自动回来了。
“你还敢回来!”
林坤怒吼一声,钱掌柜笑笑没言语,身后哗啦啦的闯进一大批衙役分作两列。
宋煊排开人群,从中间走了出来。
林坤瞧着宋煊这位立地太岁来了,当即也不敢发火,更不敢哀嚎,只是低着头。
“把人给我控制起来。”
“是。”
随着宋煊的吩咐,衙役直接就楼上楼下的控制好了。
有了钱掌柜这个线人提前提醒,谁能跑的了?
宋煊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瞧着林坤
“樊楼几次三番的拿着假账簿来戏弄本官,本官差人直接把钱掌柜的给抓了,未曾想到他竟然被你给开革了。”
林坤这才抬起头“宋大官人,这一切都是姓钱的故意的,所以我知道真相后才把他给开革了。”
宋煊伸手接过账簿甩在林坤面前
“所以这是你开革他之后,让人去补交的新账簿?”
都不用打开,林坤就知道这是刘从德从曾文抢过的那份。
林坤有心销毁,来个死无对证,可是衙役把刀都抽出来护着宋煊了。
怕是自己稍有异动,便会被剁成细细的臊子。
“小人一时糊涂,没有检查。”
林坤再次伸手道
“全都是姓钱的留的后手,我其实对樊楼许多事都一无所知,全都是他在居中调度。”
钱掌柜被林坤的话给恶心坏了。
“把账本捡起来。”
林坤有些发蒙,没明白宋煊的话。
“我说,让你把账本捡起来!”
听到宋煊再次重复,林坤小心翼翼的把账本给捡起来了。
宋煊让县尉班峰拿着。
钱掌柜的在一旁喊“大官人请跟我来,我知道真正的账本放在何处。”
一听这话,林坤刚想骂出口,可是见到宋煊在旁,又缩回了脖子。
他也就是个平民百姓,连个官身都没有。
迫于宋煊的手腕,林坤根本就不敢在他面前做出仗势欺人的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惹恼了宋煊,被他给拽到县衙大牢当中,然后就被编纂去清理沟渠。
到时候就算自己婆娘动用权势,让宋煊放人都没可能的。
这一点,林坤是有着深刻认知。
绝不能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至于自己惹得起的人,那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人,欺辱你,你又能怎么?
樊楼内部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花魁苏轻柔站在二楼往下瞧着。
今日突然来了许多衙役把守四处,根本就不让人离开。
如今宋煊来了,被钱掌柜的带领着去查账。
作为樊楼的头牌,她还是能估算出来樊楼挣了多少钱,绝不会如账簿上记载的那样。
再加上宋煊人家都来亲自吃一趟了,对樊楼的价格也有所了解。
就拿着那点钱去开封县衙交税,跟打发要饭的有什么区别?
所以宋煊揪着此事不放,苏轻柔倒是也理解。
但是她没想到连钱掌柜的都叛变了,今后会不会波及到他们这群人。
宋煊瞥了周遭人一眼“不干你们的事,你们该忙忙。”
慑于宋煊这话,大部分人都从光明正大的看热闹,变成偷偷摸摸的看热闹。
钱掌柜拿着钥匙打开房门,里面装的是樊楼账簿,主要是明面上的。
至于私底下的私酒、赌坊以及放高利贷的账目,林夫人有别人可以安排,绝对不会让钱掌柜的知晓。
所以别看钱掌柜在樊楼干了许多年,但是一些“黑产”上的现金流,他是不清楚的。
宋煊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没有要求钱掌柜的主动暴露这些事。
在他得知樊楼的人还挺谨慎,知道不把鸡蛋放在一个框子里后,才决定要尽快行动起来。
趁着皇城司四处查抄放高利的的账目之时,宋煊也可以凑进来污染他们的思路。
瞧着满满一屋子的账目,宋煊过去翻阅了几下,钱掌柜的在一旁介绍都是哪哪年的。
林坤也是悄悄松了口气,幸亏防了一手。
要是其余事也都被姓钱的给爆料出来,那樊楼这么多年积累的好名声,可是要功亏一篑的。
毕竟在樊楼消费得起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所以普罗大众是对樊楼有着相当大的滤镜的,许多人挣到钱后,都会想着来樊楼消费一把,涨涨见闻,且兴许是十年乃至二十年后的谈资。
宋煊让吏员进来,仔细核对该收缴的欠税。
另外把今年以及去年前年的账簿进行誊抄,作为证据保留。
林坤在外面演戏,一副秘密被发现的样子。
但是宋煊心知肚明他是在演戏,所以也就选择视而不见,专门追查樊楼的账目。
“林坤,钱掌柜说你是樊楼真正的主子?”
“愧不敢当。”林坤连忙开口求饶
“小人对于樊楼的事知道的不多,平日里全都是姓钱的一手掌握的,我只等着分钱就成。”
“可是此人在交税这件事上,过于离谱,小人才亲自到店,直接开革了他,还让新人代表我去给宋大官人交税。”
钱掌柜只是冷笑,果然自己兢兢业业干了快二十年,只要有一丁点不受他们夫妻两个的认同,那就是实在找不到什么错漏之处了。
“林坤,你记住,这不是给我交税。”
宋煊胡乱的指了下皇宫的方向
“我等是为了朝廷交税,为官家聚财才能办大事,你不老老实实交税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