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瞧着曹利用如此做派,也是不禁感到好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女婿写的词当真是没得说。
况且人家宋煊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选择了武将家庭结亲,又给岳父写词扬名,岳父如此捧着又算的了什么?
寻常人想要给宋煊如此待遇,都没有曹利用这样的机会呢!
宋煊脸上带着笑,直接抢过曹利用手里的扇子,自己给自己扇。
“岳父,大可不必如此,传出去我宋十二还如何做人啊?”
“哈哈哈,旁人敢说我女婿,那就是他们羡慕嫉妒恨。”
曹利用毫不在意,大叫着让人上茶。
还得是好茶。
他直接差人把张耆用来待客的抢过来用。
前阵子因为囊中羞涩,曹利用一直都是蹭吃蹭喝的。
如今这个好习惯,还没有改过来。
反正张耆最近又多了樊楼的份子,钱多的是。
要不是自己女婿从中奔走,他哪里能有这份机缘呢?
我这个老丈人不过是蹭点吃喝,能有几个钱?
更不用说张耆的儿子还在宋煊麾下锻炼。
夏竦点头示意,率先发问
“难不成宋状元是来我等面前再亲自给你岳父写词的?”
“哈哈哈。”
曹利用再次大笑起来,他就喜欢自家女婿用不着什么特定时间,说泼墨就泼墨。
“下次一定。”
宋煊嘿嘿笑了两声
“主要是方才从大娘娘那里回来的。”
“哦?”曹利用止住笑声
“怎么,大娘娘也想要让你给她写一首词?”
“倒也不是。”
宋煊解释了一下林夫人告状的事,以及有关无忧洞的事。
“原来是这样。”
夏竦捻着胡须,沉默了一会
“调兵倒是可以,但是统兵这事怕是还需要大娘娘做主。”
权力制衡的措施,就是统兵权与调兵权分离。
枢密院掌握调兵,但是统兵是不存在的。
“嗯,届时还需要两位枢密使能够商议几个就近的将领提交上去,方能更快的选择,我只是来通个气。”
宋煊明白其中的关卡。
刘娥想要让哪位将军立功表现,还得是她说了算。
张耆追着自己的茶壶过来了。
你曹利用派人拿茶就拿茶呗,还连窝端,这你受得了?
“原来是贤侄到此。”
张耆笑呵呵的坐下“我还以为又是你那不要面皮的岳父呢。”
宋煊也是脸上带笑说了大娘的吩咐。
张耆点点头,他每日都会询问自己的儿子张利一在县衙如何,看到了什么。
儿子的反馈是他发现县衙里的人都服气宋煊。
连那些积年老吏也被宋煊治的服服帖帖。
如此手段,在他手下,如何能不会增长经验?
张耆是愿意自己儿子跟着有本事的人厮混的,如此更加放心。
“此事易尔,你需要多少人马,以及有没有用的顺手之人,全都报给我。”
张耆毫不客气的道
“我亲自去找大娘娘诉说此事,保证让贤侄你满意。”
“那可太好了。”
宋煊站起身来
“我在此先谢过张叔父了。”
“哎。”
张耆连连摆手“如此小事,谈这个就见外了。”
“贤侄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意在下过大雨,黄河水漫到东京城来之后,无忧洞许多通道就没法走了。”
宋煊认为那个时候,就算是藏在下面的老鼠。
想要活命也得跑到街道上来找高处躲避。
“下大雨?”
就算是夏竦也觉得今年不会下大雨了。
如此炎热的天气,再加上司天监以及翰林学士院,全都是说不会下雨,反倒是要一幅求雨的模样。
宋状元如何会盼望着下大雨呢?
“对。”宋煊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此事怕是异想天开。”
夏竦捻着胡须
“宋状元,不是我打击你,便是如今这天气,很难下大暴雨。”
“而且一旦下大暴雨,倒霉的可就不仅仅是无忧洞的人,还有我开封府周遭百姓,无论城内城外。”
曹利用虽然打心眼里赞同女婿,可天气这种事,他同样也认为夏竦说的在理。
所以就没有出声。
但是张耆却是摆手道
“此言谬也,谁能预测老天爷下不下雨?”
“宋贤侄的谋划很好,纵然今年下不了雨,难道明年也下不了雨吗?”
“事情都准备在前头,那今后出现的差错,会更小的。”
宋煊也不想跟他们争论,只是点点头
“我会提前把选人的名单送到张叔父这里来,提前准备好就行,争取断无忧洞一指,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几个人又谈论了一下有关无忧洞的事,这才又散了。
未曾想到了县衙,宋煊发现王曙与赵祯面对面坐着。
他也是在赵祯亲政后,提拔为宰相之人,寇准的女婿,以前是处于被打压的存在。
如今的处境才好了一些。
王曙是为了女婿惨死案而来,因为宋煊当初说等着下大雨,一旦水淹东京城,坏了凶手炼丹的进度。
他会再次犯案的。
可眼瞅着都要到八月十五了,天气如此炎热,怎么可能会下雨。
王曙本想着来找宋煊再商议此事的进度,未曾想遇到了帮助宋煊处理公务的官家。
而宋煊跑外面玩去了。
这可是让王曙把胡子都要气歪了。
宋状元拖拉自己女婿的案子,情有可原,可如何能让官家帮他处理政务?
这开封县衙知县,到底是他还是官家?
就算是官家为宋煊解释,是大娘娘叫十二哥过去续话,他只是闲来无聊,在此等候的时候,看了看这些政务。
但王曙可不相信官家的这套说辞。
王曙的职责就是监督朝廷内外各级官员的行为,对许多官员进行弹劾,参与朝廷决策问题。
是皇帝的主要助手,用来制衡群臣的。
甚至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王曙如何没有拜谢过赵祯?
“宋知县,你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王曙瞧着宋煊推门进来,阴阳怪气的道。
“原来是王中丞亲至,下官刚从皇宫回来。”
宋煊听出来了他话里有话“怠慢了。”
王曙捻了一下胡须,他与官家没有提前沟通,竟然说辞一致。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大娘娘召见?”
“不错,主要是大娘娘身边的女官林夫人告了我的状,被宦官叫进宫中当面训斥了一顿。”
王曙一听这话“大娘娘如何能为一侍女就单独训斥下面的臣子,这成何体统?”
“她夫君林坤被我抓来清理淤泥了,我不放人,她儿子被无忧洞的人给掳走了,我不管营救,就是如此简单。”
“额,这~”
王曙被宋煊说出来的真相,不知道要如何帮他找补了。
毕竟这种事听起来,当真是宋煊做的不对。
说是要遵从大宋律法,可是许多人都是有私情的。
王曙是处理过案子的,当然明白有人给说情,官员就会用点心。
“王中丞,今日所来可是为了自己女婿遇害之事?”
宋煊主动提及,反倒让王曙有些不好意思。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确实如此,我女儿哭的十分伤心,若是不能给我女婿报仇,她就绝不改嫁。”
“其实我女儿改嫁不改嫁,我是真的无所谓。”
“主要此事我心里也是憋屈的很,我女婿大好大前途,结果就死在了东京城大上任路上,还是从家乡来看我的,我心中如何能不自责?”
王曙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发。
宋煊看着他的整体面相,确实是苍老了许多。
“宋知县,如今天气越发炎热,若是没有下大雨的趋势,今年破案的几率是不是就没有了?”
王曙主要是担心这个,因为他知道,案子拖的越久,破获的难度就越大。
尤其是这种剖心案子,每年东京城都会发生。
至今都没有抓住凶手。
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悬案了。
“王中丞,你确信今年没有大雨吗?”
听着宋煊的反问,王曙抬起头来
“怎么,你连司天监都观摩天象都信不过?”
“我该相信吗?”
宋煊的反问,让王曙心中百般纠结。
他既希望宋煊说的是真的。
可是又无法相信宋煊比两个专门观摩天象的机构说得还要准这件事。
“你该相信的。”
宋煊哼笑一声“天象变化莫测,如何能被人所正确检测?”
“我还觉得他们的勘测不如东京城那些卜卦为生之人,至少那是人家的看家本领,用来果腹的,算的不准可是要挨打的。”
“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人的勘测,怕是连辽国的司天监都比不过。”
“怎么可能!”
王曙下意识的反驳,认为宋煊说的不对。
“那王中丞相信所谓的天象吗?”
经历过天书运动的人,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宋煊也没有拿出有力证据来证明他说的对。
此事终究是他女婿被害,如今还不见有什么进度,当然是心中十分急切有所不满。
所以才会没有提前通知,直接杀到宋煊这里询问。
王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然寇准也不能选他为女婿。
可事情发生在别人头上与发生在自己头上,那是两个概念。
叫自己如何冷静下来?
“宋知县,我不明白你说这些的意义在哪里?”
“既然我们前段时间已经分析出凶手的动机了,那就只能等待。”
宋煊咳嗽了一声
“你有所不知,官家前阵子派皇城司的人去搜索所谓的辽国密探,其实是去各大寺庙寻找有没有人偷摸着炼丹一事,后来放出风声让禁军去借贷,来掩盖事情的真相。”
“什么?”
王曙当然知道东京城最近的热点新闻。
然后王曙感激的看了一眼官家。
赵祯没想到宋煊在这个时候,还能卖一个人情给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王中丞的事,我也是记在心里的。”
有了年轻官家的宽慰,一直都坚强没有落泪的王曙,终于卸下了伪装。
这段日子,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总想着要抓住凶手,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如此美好的家庭,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
他如今贵为御史中丞,都没法子报仇,家里媳妇孩子带来的压力,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官都白当了。
家小都护不住,当什么官啊!
宋煊也没劝,估摸王曙最近都要被这件突如其来的横祸,搞得抑郁了。
再加上他还要安慰自己的妻女,如何能流露出柔弱之色?
在这里哭一哭,兴许对他的身心健康都挺好的。
王曙也是首发疽(头上长疮)而亡的。
赵祯这个当皇帝的则是在一旁宽慰,他是相信十二哥的判断的。
毕竟人家在治理河道方面,是有着自己的经验。
今年天气如此炎热反常,定会带来另外一个反常的天气。
待到王曙哭了半天,才向赵祯请罪,主要是在官家面前失态了。
他平日里也是要纠正官员,是否在官家面前失态,结果自己先犯了。
“王中丞,此乃人之常情。”
赵祯也是叹了口气
“此事说节哀,那都是屁话,节哀个屁,抓住凶手后,让王中丞亲自执行刑罚才是正事。”
王曙觉得官家说的这话十分熟悉,当时宋煊也是这般安慰的。
看样子官家与宋煊没少厮混,把官家都给教化成这样了。
“可是外面都有人被热死了。”
王曙其实心里也不抱希望了“今年真的还能有大雨落下吗?”
“王中丞都等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抓住凶手,再多等十天半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宋煊的反问,让王曙深深的呼了口气。
这么长时间的憋屈,今日痛哭一场,倒是好多了。
反正目前线索不多,也只能再等等一直没有来的大雨了。
……
苏轻柔报案后,开封县衙在搜索无忧洞的人,反倒是让苍鳞分外不解。
那封信明明是以没命社的名义送去的。
他们那帮衙役如何能够继续搜索无忧洞?
这岂不是浪费了自己精心准备,打草惊蛇的目的!
等了三天,丝毫不见那些捕快更改目标。
反倒是连林夫人那里也没什么动静,自从上次与宋煊闹掰后,也没派人去县衙找他。
听闻已经转到开封府去了,那个新来的通判主抓此事。
这些消息,就不是他能派进去的人打听得到的。
自从宋煊执掌开封县衙后,知县做了许多决断,都是交给某些特定的人去操劳。
许多人都不清楚,只是按照吩咐去做,消息很不好打听清楚了。
于是苍鳞再次派遣苏轻柔去县衙询问办案进度。
到底有没有骗过宋煊。
最近樊楼的买卖是有些恢复的。
因为背后掌权之人换人了,刘从德还从宋煊那里搞来了亲笔签字。
倒是有一帮附庸风雅之人,前去品鉴。
其余正店是在这段时间通过疯狂投抖+分润了许多樊楼的客人,但是有了宋煊出面再加上刘从德主管樊楼后,倒是让许多食客回归。
樊楼毕竟是樊楼,暂且没有能取代它逼格的正店呢。
就算是排在它后面的孙羊正店也不成。
苏轻柔也是得了空,才去按照苍鳞的吩咐去办案,她很快就去而复返。
这一次县衙异常忙碌,来来回回的好像在忙碌修理河道的事。
“修理河道?”
苍鳞都觉得宋煊怎么总是搞那些事啊?
难道樊楼的花魁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够吗?
这可是主动送上门拉近二人关系的绝佳机会,他宋十二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人家金榜题名后,无论是不是状元,总共是要去烟花之地大肆放纵一二。
没有人会挑你的理,反倒会赞扬你风流不羁。
“你到底有没有勾引他?”
听到苍鳞的质问,苏轻柔也是满脸委屈的模样
“义父,我这次去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是他表弟来接待我的,说了一通正在查案子。”
“如今把目标放在无忧洞头上,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避免打草惊蛇?”
苍鳞眉头一皱,这不是自己的计策吗?
怎么让宋煊使了去!
“你具体说说。”
“他表弟说没命社遭到大娘娘派兵突袭没有全部剿灭,走失了没毛大虫马六以及几个心腹骨干。”
“县衙虽然张贴了海捕文书,但是目前也没有线索。”
“所以此番我全家被没命社的绑架走,所以他们是暗中调查没命社,明着调查无忧洞的。”
这番说辞让苍鳞走来走去。
宋煊的操作,完全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这叫什么事啊?
“义父,宋状元的思路倒是出奇,早知道我们就送信是咱们干的了。”
“话不能这么说。”
苍鳞止住脚步“按照宋煊的意思,真是无忧洞干的,他只会大力查无忧洞,毕竟咱们又没有沦落到没命社的下场。”
朝廷剿灭无忧洞这件事,苍鳞都不知道经历了几次。
哪有一次成功的?
“宋煊倒是没有表现出对无忧洞的追查,尽管偶然查获了陶然客栈。”
苍鳞微微眯着眼睛“可是这件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掌柜的以及那几个人被宋煊抓住了,他们既没有被判罚,也没有被允许出来干活,一直都在县衙牢里关着。
甚至连送饭以及探监之事,都安排了专人前往,一瞧就是所图甚大。
当然对外面的说辞是,杀了那么多人,难免会有家属来京师告状寻人,总归是要让他们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
到时候杀了他,也要给这些被害人的家属送信,祭告他们的在天之灵。
“你说,宋煊搞那么多动作,最终目标是不是要对付我无忧洞啊?”
听到义父的询问,苏轻柔也是心里一惊“这如何说起?”
“我有这个危机感。”
苍鳞背着手看向一旁,总是觉得有些奇怪的直觉。
“若是宋状元是开封府尹,他能前后调动,兴许机会更加大些。”
“可他仅仅是一个开封县知县,并不能调动祥符县知县,所以女儿认为他要是对付无忧洞,就是白费力气。”
“女儿相信他有这个想法,奈何实力不足,才会关着陶然客栈的掌柜,期待能够挖出无忧洞更多的秘密。”
听到苏轻柔的宽慰之言,苍鳞心中的疑虑有所消失
“倒是有道理。”
不过他并不担心,无忧洞许多人联系并不紧密,宋煊抓住的不过是个小角色。
他们这几个高层跟下面的人切割的都很厉害。
要不是啸风藏钱的地盘,陶然客栈掌柜的都不一定能见到堂主。
“不过你还是要多费心去找宋煊问一问,看看能不能利用美人计迫使他就范。”
听到美人计的安排,苏轻柔只是点头。
她并不觉得宋煊是个不近女色之人,只不过他好像看不上自己。
是因为自己长的不够美貌,还是因为自己的出身?
妓子与状元郎的故事,始终只是妓子美好的愿景,很难实现的。
苍鳞此举就是在说,好好站街,妈才疼你。
“女儿知道了。”
苏轻柔行礼后,便小心翼翼的回到樊楼。
没让苍鳞等太久,啸风满脸热汗等走了进来,拿着凉茶灌进肚子里。
“大哥,这开封县当真是寻不到没毛大虫马六的消息。”
“开封县没有?”
苍鳞摸着胡须思考了一会“那就是在祥符县了。”
“祥符县?”
啸风又灌了一杯凉茶“是否要让玄武堂的玄甲配合咱们?”
“他那地熟悉。”
“尽量不要惊动他们,否则这分钱的人也太多了,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分的。”
苍鳞觉得自己与啸风分钱,就已经够大方的了。
“明白了,大哥。”
“除非你是真的找不到再去找他。”
“是。”
“还有,你去催一催军师,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对宋煊有效的遏制啊。”
苍鳞双手背后“我总有不好的感觉,宋煊会先对我无忧洞下手。”
“好,我去催一催。”
啸风擦了擦汗,转头就出了醉仙楼。
坐在茶摊上躲避太阳的高遵甫咳嗽了一声,便有人跟了上去。
宋煊捂着鼻子,瞧着人去收拾死尸。
前几日听到王曙提一嘴,他便查阅了一下政策。
先帝时期,官府已经在开封县近郊买了地,没有取名字。
但是都知道是官家下令安葬底层百姓的公共墓地。
主要是埋葬在开封死了,没有人认领的尸体。
埋葬时普通正常棺材给六百文,小棺材给三百文。
甚至每年都会安排人去统一祭拜,做鬼也能收到一些劣酒之类的。
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钱财断了。
至今都没有恢复。
当然是天书运动太费钱了,再加上修建玉清昭应馆,那更是把咸平之治积累下来的钱财,几乎都挥霍一空了。
“大官人,死者已经装入棺木当中了。”
仵作尹泽没有靠近宋煊,隔着几步道“大抵是病死的。”
宋煊点点头,这才放下手中的手帕
“如今天气炎热,我开封县只要有横死街头没有人收尸的,官府都要出钱买棺材收殓,运到外面的墓葬埋葬。”
“一个是做好事,一个是避免生了疫病,污染了水源。”
“是。”
宋煊转身进了棺材铺,找掌柜的要了笔墨,在一块木板上写了漏泽园三个字。
“把这三个字挖下去,回头让我的人一起带走,送到朝廷购买的那块墓地上去挂起来。”
“是。”
棺材铺的霍大十分高兴,若是今后开封县衙管埋人。
今后他的棺材铺生意保准会好起来的。
宋煊又让人给死者弄个墓志铭,就算是不知姓名,也要给他写上死亡时日,以及埋葬时间,做好标记。
班峰护卫着宋煊
“大官人,消息一旦传开,今后怕是祥符县也会把他们街上的死尸送到咱们开封县来。”
“这点小钱花了就花了。”
宋煊打着伞遮阳
“难道闹了瘟疫,这病会专门传染祥符县百姓,不会传染开封县百姓吗?”
“这?”班峰摇摇头。
“东京城的人口太多了,死尸也很多。”
“如今咱们县衙有钱,就当做些好事罢了,祥符县有死尸扔到咱们开封县,别给扔回去,有主就用砖头刻上墓志铭,买了棺材给葬进去。”
“是。”
班峰再次应声,这样的上官相当仁义,自己如何能不安心跟着他做事呢?
“对了,还有这个公共厕所也建立的太少了。”
宋煊当然去过大宋的公厕,一些高级的厕所,跟现代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大小便分开,还有洗手的地方。
金山寺的豪华公厕足有六百多平米,设有衣帽钩,长衫上厕所也不方便。
还设有烤炉,方便提供热水,烘干毛巾,冬天上厕所也不至于过于冻屁股。
当然,这种是收费的。
至于官府建造的不收费的厕所,那作用可就多了。
到处都挂着小广告。
诸如媒婆的,武大郎炊饼之类的,还有武馆。
甚至还有许多不得志文人发牢骚的场所,在厕所墙上留文章。
主要是上厕所也不能玩手机,那就玩厕筹,写一些诗文来打发时间。
渐渐的就会有人带着笔墨去。
他们可不像宋江那样,能去的起一些馆子吃饭,还要给写墙上。
没点名声,就算是脚店也不答应你一个失意文人在墙上胡写乱写。
所以公厕就成为了文人墨客传递文章的好去处。
甚至有人觉得写得好,顺手就记下来,抄到另外一个公厕去传播。
这种情况,直到宋徽宗时期,大宋看似经济繁荣,但是内忧外患。
普通人想要做官十分困难。
官府里没有关系,想要经商那也十分困难。
在公厕上写东西发牢骚的人越来越多,东京城的官员也会上公厕。
看见这群人发的牢骚十分不满,派人去刷油漆。
可是油漆刷完了,也赶不上人家发牢骚的速度。
为此只能上厕所要实名登记,以此来遏制。
大宋是不重农抑商的,有公厕自然也有私厕。
所以就有做生意的来成立私厕,收取广告费获取利润,至少不会被限制传播。
为了吸引更多人来上私厕,商人还会雇佣人在私厕里面故意写上点面红耳赤的东西传播。
“大官人的意思是要多建立一些公厕?”
“不错。”
宋煊点点头“此事你去找本地的粪行解决,今后的粪都归他们,官府会派人来清洁的。”
“明白。”班峰记住了。
然后他又陪着宋煊前往养济院,这里都是弃子弃婴,味道有些不对劲。
宋煊把养济院的人给叫出来“如此炎热的夏天,你们也不打扫一二吗?”
“回大官人的话,主要就是我们夫妻两个人,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两夫妻畏畏缩缩的。
“行,我会增派人手的以及多支出银钱的。”
“多谢大官人。”
宋煊拿过账册瞧了瞧,这些孩童很难有长大成人的。
要么就死了,要么就失踪,说是自己跑了。
宋煊把账册放下“你们忙吧。”
待到走远之后,宋煊站定脚步
“班峰,你派人暗中盯着他们夫妻俩,是不是与无忧洞有关系,这些孩子从来就没有养大的,这很难让我不担忧。”
以前几乎没有人关注这个群体。
他们亲生父母都不要他们,就不要怪旁人拿着他们去换钱花了。
“是。”
班峰也觉得有些可疑,若是把养大的孩童卖给无忧洞,那可就没有人性了。
宋煊又到了隔壁的悲田院。
悲田院一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就算是死了也会直接埋在朝廷划分的那块墓地去。
大宋规定六十岁以上的都是老人,没有人赡养,他们可以享受公共赡养。
每人一升米,十文钱的补贴,还有八十岁、九十岁两个档的。
当然了,他们跟退休官员的待遇,那是没得比的。
否则有依靠的老人,就算不拖累儿女自缢而亡,也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在大宋这群人能活到七十岁,就已经是高寿的不得了。
朝廷是要给予照顾的。
这里也会有药材给他们治病。
此处除了药味,倒是有些人情味。
这帮老人的牙齿几乎都脱落了,吃喝也就是米粥,能治病就治病,不能治病就等死。
宋煊溜达了一圈,能在这里呆着的,倒是没有下不来床的。
“大官人,也要拨款吗?”
“嗯,就算供应不起,让他们十天半个月喝一次肉粥也成。”
宋煊站在门口
“若是查明了那两夫妻的事,就把孩子们转移到这里,留给老人们照顾,兴许会让他们更有活力,孩子也能得到一些照拂。”
“好。”
班峰跟着宋煊巡查一圈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官人平日里是不怎么抓具体的事,但是一旦要准备做了,那必须是要到实地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通过他人之口。
此番检查,那也是突击检查,避免他们提前进行遮掩,看不到真实的情况。
钟离瑾从大相国寺回来,他确实与僧人有交情。
尤其是他自己出了舍利子之事,甚至想要通过他去与大娘娘说。
他们也可以提供舍利子以及佛骨舍利之类的。
总之就是想要让朝廷放过他们。
目前谁都不想再多出钱了。
但是钟离瑾那也是颇为婉转的说了周世宗灭佛之事,如今朝廷困难,你们就不要多说什么了。
一旦闹出事端来,怕是不好收场。
一提到周世宗灭佛的事,大相国寺的几个僧人才想起方丈之前的态度以及禅语。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若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往外撒钱,让大娘娘瞧见寺庙的态度良好,也不至于提这么一嘴。
于是众人都没话可说了。
钟离瑾也不再多说什么,新官上任,他渴望做出成绩来。
于是去寻了宋煊,听闻他去外面巡逻找线索去了。
钟离瑾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做还人情的事,且假装寻找线索。
今日方知宋状元能短时间在东京城站稳脚跟,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人家是真的出了大力。
“钟离瑾啊,钟离瑾,瞧瞧人家宋状元,再瞧瞧你自己,明日可不能如此做事了。”
钟离瑾给自己打完气后,也是上街寻找。
他想要碰碰运气,能够与宋煊进行偶遇。
奈何宋煊巡游完了,就直接回家歇着去了。
东京城百万人口,想要偶遇那也太难了。
钟离瑾不死心,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开封县衙。
可是他等了许久,都不见宋煊到来。
于是钟离瑾开口询问,得到的消息是,这个时辰没来,兴许又去巡逻了。
钟离瑾又是长叹一声“如此炎热的天气,又出去了,我不如他。”
然后钟离瑾下定决心,这次也要带人出去寻找线索。
等他走后,宋煊才大摇大摆的来了,听到齐乐成的汇报。
宋煊点点头,这么说就对了。
卷死这帮不知道干活之人。
赵祯可是躲藏了许久,才敢出来。
碰到一次王曙已经很尴尬的了,再碰到旁人,今后自己还能不能在这里继续办公了?
“十二哥,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赵祯瞧着班峰给写的汇报“难不成真的去巡逻了?”
“没有,昨天夜里折腾的比较晚,今天没起来。”
赵祯眼里露出疑色,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折腾吧?
十二哥叫我禁欲,他反倒回家快活去了。
宋煊照例直接躺在躺椅上,把主场让给赵祯,让他处理公务。
“十二哥,怎么,突然间要批这么多钱?”
“自是为了做点好事。”
宋煊眼睛都没有抬,靠在躺椅上假寐
“东京城太多尸体和白骨了,沟渠里也清理出不少,没有人安葬,官府就出钱安葬了,反正现在有点闲钱也不知道怎么花。”
“是啊,那么多钱。”
赵祯也憧憬了一下,可惜不能被自己支配。
“回头把刘从德叫来,我们商议商议跟辽国走私的事,争取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这点钱,那就是小钱了。”
“走私。”
赵祯很想抵制宋煊的这种想法。
但是一想到自己干瘪的内库,以及十二哥说要带自己赚钱,赵祯就丝毫没有什么反驳的**。
他知道这件事不对,但是能解渴啊。
那就别说什么不愿意了。
正经买卖来钱的真的慢。
“王曙有没有弹劾我啊?”
宋煊想起来感受着炎热的天气
“六哥儿,毕竟人家女婿死在了我的地盘上,他心里有怨气也实属正常。”
“比这还委屈的事,王中丞都遇到过。”
赵祯也是给王曙说话,让宋煊放心。
王曙绝不是那种投靠大娘娘之人,因为他岳父是寇准。
大娘娘对寇准的态度,别看他早就死了,可也不会原谅的。
“嗯,话是这么说。”
“可我也真没什么办法。”
“那真正的凶手太狡猾了,若是一击不中,今后怕是很难再抓到了。”
宋煊翻了个身“六哥儿,你觉得处理县衙的公务,会累吗?”
“不累!”
赵祯斩钉截铁的道“要不是我只能偷偷的干,积压在这案头上的公务,早就处理完了。”
“继续保持。”
宋煊也就不说什么客气话了。
“大官人。”
郑文焕走了进来
“赵津抓捕逃犯林坤那事情都已经备案好了,这赏赐什么时候下发?”
“你去领两壶雪花酒,待到今日他们不干活了,带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发给赵津。”
“还有赏钱一文钱都不能少,官府之人谁要是敢跟赵津伸手讨要,我就打断他的胳膊。”
“明白。”郑文焕又问道“那林坤被抓之后,心如死灰,就怕大官人责罚。”
“既然有人给他作证他拒绝了,并且是被迫的,那就按照原来的刑期把他给放了。”
“是。”
宋煊再次吩咐了几句,剩下的让郑文焕去处理。
待到郑文焕出去之后,赵祯直接询问“十二哥,林坤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不放下,我还能关他一辈子啊!”
宋煊随意的摆摆手
“不管他是真不想回家,还是假的,只要当众演了不想逃跑,那我就会网开一面。”
赵祯点点头“十二哥,既然修建公共厕所,为何官府不出钱,反倒要粪行出钱?”
“他们是受益人,让他们出资就成了,这钱迟早挣回去,多建十个公共厕所,也完全无法供应这么多人去用的,粪行他们赚大发了。”
赵祯可是没有上过公共厕所。
他作为皇帝都是有专门一群人侍奉他如厕的,那待遇就算是大宋最豪华的公共厕所都比不上。
“是吗?”
赵祯面露好奇之色“那我有时间可要去体验一下了。”
宋煊睁开眼瞥了他一眼
“六哥儿可真是个好奇宝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