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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我问你,你干什么行?
    北宋东京城的澡堂子已经高度商业化了。

    浴室在宋代以前一般都是服务于贵族、僧侣或者富人的私人享受。

    但是在宋代,洗浴行业已经是独立且分布广泛的竞争市场,向广大市民服务。

    贵有贵的去处,便宜也有便宜的去处,精准接待各个阶层的客人。

    冬至日沐浴更是东京城的主要风俗,就算是贫者,一年之间,在这一天也会沐浴更衣,备办饮食,祭祀先祖。

    “王大郎来了。”

    浴室的供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他是属于前台,专门给客人引导作为安置寄存衣物。

    尤其王曙都办了会员。

    澡堂每逢初三都会推出优惠活动招揽顾客,更不用说还与茶馆合作,向顾客兜售打折的澡票。

    供人瞧着王曙带着一群人来泡澡,脸上喜色更是不减。

    “王大郎请这边请,这都是来泡澡的?”

    “嗯。”

    王曙直接把自己的会员牌牌放在柜台上“我们七个人都挂在我的账上。”

    “好嘞,客官请来这边,一人给了一个套在手腕上的钥匙,引导他们到存放衣物的柜子旁。”

    供人亲自去给他们去拿木屐,顺便开始介绍要不要揩背人?

    这个专有名词还是大文豪苏轼写了一首词后流传千古。

    主要是苏东坡吐槽揩背人。

    让他搓背的力道轻一点,老苏我不受力,搓疼了。

    王曙倒是满口应下,点了揩背人。

    供人脸上大喜,连忙给新客们介绍着。

    几位可以先在公共浴室里泡一泡,他一会给大家倒茶。

    若是觉得泡的差不多,就可以去单人木桶那里再泡一会。

    揩背人会挨个询问需不需要搓背。

    如今大宋虽然公共浴室发达,也有搓背的职业,但并不像后世一般让你躺在台子上搓四面。

    人家是只给搓背。

    那一排浴桶都在小隔间里,有屏风相互遮挡,不耽误跟隔壁好友一起交流。

    毕竟去澡堂子这种事,极少有自己去的。

    王曙已经不需要去搓澡了,但是有剃工前来询问,是否需要梳头、休眠、修剪指甲之类的。

    让客人出浴后能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宋煊小时候来东京城带着一帮人来浴室洗过澡,然后才去了樊楼吃喝。

    焦明是有些感慨的。

    自从来了东京城,遇到了以前的旧相识,还没来得及过多感慨。

    结果这两样怀念的,他昨日去樊楼吃饭了。

    今日就阴差阳错的来这里搓澡。

    当真是有些恍惚。

    宋煊坐在浴桶里,把浴巾搭在桶上。

    一时间也是有些恍惚,总觉得顺序不是很对。

    “客官,可是需要揩背?”

    “擦一擦吧,账都记在王大郎身上。”

    “好嘞。”

    揩背人十分痛快,就喜欢这种客人

    “那我用老丝瓜瓤了。”

    “嗯。”

    宋煊知道。

    一般是有两种选择,粗布的便宜,丝瓜囊贵一些。

    “客官这后背当真是结实,我要使点劲了。”

    宋煊双手搭在桶壁上“手法如此

    熟练,你搓的背多吗?”

    “好叫客官知晓,倒是在这干了六年有余了。”

    “倒是熟练工了。”

    宋煊悠悠的吐了口气

    “最近生意咋样?”

    “多亏了宋大官人,让城外灾民的子嗣前来,我给他们好好搓搓。”

    “虽说两个孩童顶一个成丁的价格,但是前些日子倒是挣了点。”

    宋煊嘴角微微上扬。

    “如今天气还不够冷,再加上宋大官人在治河,许多人都会在河里洗一洗,生意也就一般。”

    宋煊点点头“新客户不足,那老客户呢?”

    “老客户也不多。”

    揩背人叹了口气

    “尤其是有些人虽然是老客户,但是不喜欢别人给他搓背,所以他们虽然沐浴,可我也赚不到搓背钱。”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来了都得搓背呢。”

    宋煊啧啧两声

    “看样子虽然进了浴室来洗澡,但也并不是都来搓背的。”

    “是啊。”揩背人也是忧心忡忡

    “看样子还要过上两三个月的淡季了。”

    “那些老客人为什么不喜欢搓澡啊?”

    宋煊坐在澡桶里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就没想法子让他们也搓澡?”

    “哎,实不相瞒,我也是想过发展老客户。”

    揩背人手上的力道不减,嘴里却是叹息道

    “但是尝试也没有几个人愿意。”

    “你觉得原因是为何?”

    听到宋煊的询问,揩背人也愿意聊一下自己目前的困境

    “主要是有几个客人不喜欢被人搓背,甚至是触碰身体。”

    “就算是来了浴室,那也是裹紧浴巾,直接在这里泡澡,也一直在水里遮挡要害,不会去外面泡澡。”

    “害羞。”

    “对,害羞,跟小姑娘似的,而且皮肤也比寻常人要好。”

    宋煊点点头,稍微思索了一二

    “那你觉得宦官会来你们店里吗?”

    “啊?”

    揩背人手上的动作停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客官,我没遇到过啊。”

    “万一这些老客户便是呢。”

    宋煊的话再次让揩背人动作停顿,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事。

    “兴许真有人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怎么样,脸上可是有胡须?”

    宋煊的询问,让揩背人陷入了思索当中

    “我没留意,毕竟被他们呵斥过,但是声音确实有些尖锐。”

    “嗯。”

    宋煊应了一声

    “我是宋煊,开封县知县,回头这类人再来的话,你帮我留意一二。”

    “宋,宋太岁?”

    “不不不,宋青天。”

    揩背人脸上的神情突变,自己竟然能够给宋青天搓背!

    文曲星下凡嘞。

    要不然怎么连点泥垢都没搓下来呢。

    果然是无垢体质啊!

    “我一定记得。”

    “嗯。”宋煊应了一声

    “今日之事你暂且不要说出去,我在查案子,功成之后,你的赏赐也不会少。”

    “我不说,我不说。”

    揩背人连忙对天发誓“我杜飞绝对不会把今日之事往外说。”

    “不必如此,待到案子破了,你自然能够往外说了。”

    “好好好,那我明白了。”

    “嗯,多谢。”

    “不敢不敢。”

    “对了,在搓背的时候遇到过什么有趣的或者离奇的事吗?”

    宋煊自报家门后,杜飞苦苦思索起来。

    因为许多客人都不喜欢搓背的时候闲聊,甚至是不想让他们出声。

    就是安安静静享受这个搓背的过程。

    杜飞摇摇头“回大官人的话,倒是没什么有趣的事。”

    “那离奇的事呢?”宋煊又给他限定了一下“除了死人之外的。”

    “回大官人,那就是有人在这浴桶里洗完澡后,水里混杂血迹,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吓得我又以为死人了,结果不是死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血迹?”

    宋煊划拉了一下澡桶,难道是泡澡泡的痔疮犯了?

    还是泡澡的时候,流了鼻血?

    宋煊一时间也不怎么确定跟案犯有关系没有。

    “大官人,已经搓完了。”

    “好,多谢。”

    揩背人杜飞站起身来,连忙表示是自己的荣幸。

    他都觉得自己是做梦一样的感觉。

    谁能想到自己不仅给宋太岁搓背,还能被他额外安排任务。

    能被宋太岁亲自交代的案情,那定然小不了。

    杜飞脸上笑呵呵的,险些都滑倒了,但是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又给稳住了。

    宋煊不知道此时北宋的南方人能适应大众澡堂不。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南方大学室友是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北方澡堂子的,自己在厕所隔间里洗澡。

    宋煊针对浴室杀人凶手也没有什么线索,只能一点点排除,看看这种不让人接触的是否会有犯罪的动机。

    毕竟他们缺了点物件,要不是想要长生不老,那就是想要补全自身。

    人之常情,特别是不再为生存发愁的宦官,想的多,兴许也有能力搞这些。

    吕府。

    吕夷简把自己的妹夫陈诂喊来,一起来吃个饭。

    在酒足饭饱后,吕夷简放下手中的茶杯

    “天经,你可是关注了宋煊的执政?”

    “倒是有所耳闻,他搞得花里胡哨的。”

    陈诂摸着胡须摇摇头

    “我觉得宋煊前面搞的如此隆重,后续怕是没有钱就难以为继下去,到时候灾民怨声载道,反倒会质疑朝廷的救灾。”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会连累了大哥。”

    毕竟双方同为赤县县令。

    一场大雨过后,便让百姓对宋煊这个新上来的知县宋煊,那赞誉有加。

    祥符县知县陈诂的名声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吕公绰觉得姑父说的有道理,但是在现场忙碌的吕公弼则是心里有些担忧。

    毕竟在修河这件事上,吕公弼认为自己得到了一种认同感。

    那是家里人无法给他提供的感觉。

    “你觉得他开封县收的税钱不够用?”

    吕夷简也没着急反驳,而是想要探知妹夫的真正想法。

    “不错,光是收税能收上来几个钱?”

    陈诂不是没有关注过宋煊的举动,二人是竞争关系,当然会关注他。

    更不用说宋煊现在的名头怕是要比开封府尹还要好使。

    “天经,那我跟你说宋煊他收税还真能收上来不少钱,你怎么想?”

    吕夷简的话,一下子让陈诂有些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的反驳

    “就算收了三年的欠税,那能有几万贯就够多的了。”

    “宋煊他摆开这么大的摊子,四条河同时清理,要解决那么多灾民的吃喝拉撒,还要雇佣本地人去干活。”

    “几万贯,粮食一日一个价格,多厚的家底,怎么可能支持他这样做?”

    “据我所知,宋状元确实没有花费太多,我在工地上是亲身感受过的。”

    “平日那些饭菜味道一般,但是能让你管饱,只有犒劳吃肉的时候,才会做的极为美味,用昂贵的香料压住猪肉的味道。”

    吕公弼一开口,就遭到了哥哥吕公绰的训斥

    “别胡说八道,宋煊他舍得使那么贵的香料吗?”

    “他自己都会与工匠一起在河边吃饭,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三个人都看向吕公弼,陈诂都手搭在椅子上

    “你被他哄骗了,这都是作秀。”

    吕公弼也不敢反驳。

    因为他确实没有天天看见宋煊吃工地的大锅饭,他是与曾公亮一起下馆子的时候看见的。

    搞的曾公亮也不好意思天天去下馆子挂帐了。

    曾公亮想着等朝廷的“赈灾款”下来之后,宋煊应该不会如此苛责自己了,到时候他也好光明正大的下馆子。

    吕夷简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宋煊支出的不过是些许工钱以及菜钱,粮食全都是他建议把军队粮仓的陈粮拿出来赈济灾民。”

    “这一期工程的工钱,因为是灾民,工钱也不高。”

    “东京城被他雇佣的人,也多是冲着吃饱饭挣点零花钱的结果去的,都算上他花上二万贯,就是往高了算的。”

    “至于东京城几个行会,给他供货的肉类菜类,油盐酱油的,也没有加很多的价格。”

    “这肉又不是天天吃,工钱也不高。”

    “你真以为他花了那么多钱?”

    这下子轮到吕公绰目瞪口呆了。

    宋煊搞出这么大的架势,结果没花多少钱。

    现在不仅灾民满意,朝廷满意,连东京城本地百姓也对他赞不绝口。

    哪年朝廷赈灾,钱不是花的高高的,进度却十分缓慢?

    “他怎么可能就花这点钱?”

    陈诂都站起身来反驳了。

    “这一期工程确实没花多少钱,朝廷虽然没给他调拨钱财,但是堵塞汴河的石头、木头朝廷给调拨了,还有他用上惠民河拆除的那些碎石和木头,废物利用。”

    “林林总总的整体花出去的钱,并不算多。”吕夷简摸着胡须道“当真是花小钱办了大事。”

    陈诂并不觉得大舅哥会欺骗他,于是坐下,眼里难掩震惊之色。

    吕公弼嘴角上扬。

    果然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可比在国子监读书要强上许多。

    怨不得那么多国子监的同窗,都想要托人加入这个工程,愿意在宋状元麾下听取调遣。

    “我跟你讲,宋煊的思路与我们不一样,这修理汴河等四条河,整体是需要花费许多钱。”

    “但是他把这项计划,做成了一段一段的。”

    “分开干活后,这钱就花的少了,而且其中还会想方设法的搞钱。”

    “就比如这个为期数日的中秋畅玩,连御街都被他化为商道,以此来筹钱,大娘娘与官家都是赞同的。”

    “光是这个点子有人想到了,可是敢提出来吗?”

    吕夷简的询问,陈诂没有回答,主要是他以前想都没想过,还能这么凑钱玩。

    “商贩交一笔摊位费,通过此次活动挣到了钱,再交些税钱,不光是商贩。”

    “大相国寺等寺庙,以及开封县的各个坐商,一个月后还能继续上缴商税。”

    “待到客商运输商品到达东京城,车马行给县衙交税都不会在少数。”

    “这些人贩卖之前,还会有人收税,这笔钱再调拨给宋煊用来赈灾。”

    “二期工程依旧可以顺利开展,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法子没使出来呢。”

    吕夷简眯了眯眼睛

    “此人当真是有大才的,不是死读书的那种,你们都学着点。”

    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妹夫都没有立即搭茬。

    “爹,我学着呢。”

    吕公弼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默道

    “当初爹让我自己去解决惠民河违章建筑那件事,简直是神来之笔。”

    “要不然我也不能知道宋状元这么有本事。”

    “我觉得等我当官后,定然会比大哥干得好。”

    吕公绰瞥了弟弟一眼。

    前些日子还在嘲笑他,结果现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说八道。”吕公绰哼了一声

    “真以为跟在宋煊身边,就能学到为官之道,况且你还不是真正的跟在他身边。”

    “别听你大哥的。”

    吕夷简觉得自己的次子能够入了宋煊的“法眼”,也不一定是冲着自己的面子。

    万一是自己儿子真的表现出一些气质,吸引到了宋煊呢?

    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一些“强者”的认同?

    万一真的是自己孩子优秀呢?

    因为吕夷简觉得有些时候,自己的面子在宋煊面前,也并不是他人想象当中的那么好使。

    尤其是宋煊他岳父曹利用定然会给他交代一些朝中群臣的关系。

    吕夷简对自己不能管制住陈尧咨的行为,也是有些恼火。

    这会让旁人认为,是他在故意放纵甚至默认赞同陈尧咨的做派。

    这一次被贬出京,吕夷简就当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京城。

    按照以往的情况,无论怎么得罪人,就算是寇准、丁谓那样的,也会有人出城相送。

    陈尧咨他自身脾气暴躁,人缘真就是一般。

    再加上他二哥去了外地赈灾,就更顾不上他了。

    兴许路过滑州的时候,兄弟俩能见上一面,但是木已成舟,陈尧咨想要回京师,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大哥,你真觉得我要跟那宋煊小辈学习?”

    “天经,左右是你不服他罢了?”

    吕夷简的身子微微往前探

    “是也不是?”

    “是。”

    在吕夷简面前,陈诂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他确实不服气宋煊。

    本来当知县当的好好的,结果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他就是做了点事,然后巴掌就甩在自己脸上,陈诂受不了。

    谁不想官名好一点,离任也整个万民伞之类的,甚至拦着请求连任之类的。

    结果宋煊他就这么赤果果的做了一些事,光是上任没多久就把开封县上下整治的服服帖帖。

    光是这一点,陈诂就觉得来气。

    至今祥符县上下真服气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这让他怎么开展工作?

    吕家两兄弟没言语,指出来长辈的错误,他们还是不要附和。

    “别不服气,听我与你说。”吕夷简伸出手指

    “你是进士,但是他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光是这一点,他就胜你一筹。”

    “至于你考科举是诗赋为主,可是宋煊诗赋能力,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他又胜你一筹。”

    “第三,你可是为官数年,当了赤县知县都没有立即摆平手下人为你所用。”

    “他是新科进士,为了自己的老师出头,直接就挑起大梁,担任赤县知县,但开封县哪些人谁不服他?”

    “在这方面,宋煊又胜你一筹。”

    “同样是下了一场大雨,开封县与祥符县相邻,都在东京城内,街道上的积水如何?”

    “你祥符县的积水都是靠着开封县的沟渠排干净的,你怎么不跟着他做,也不至于被祥符县百姓背地里骂的这么惨烈!”

    “一下就让更多人的看见你的不足之处,要知道去年你可就是祥符县知县,同样的也下了大雨,二县都是一样的。”

    “先见之明上,他还是胜了你一筹。”

    吕夷简把手指头全都合上

    “依旧是这场大雨,他提出了有效的赈灾之法,而你连想都没有想过吧?”

    “甚至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连效仿他清理沟渠的淤泥都做不到。”

    “你还觉得自己比他强?”

    陈诂沉默,脸色相当不好看。

    可以说他的自负与自傲,一下就被吕夷简打的稀碎。

    吕公弼两兄弟咬着嘴唇,努力绷住自己想笑的心思。

    “虽然话不好听,但这就是摆事实。”

    吕夷简语重心长的道“就算你赶不上热乎的,可是跟在他后面喝口汤,也是不错的。”

    “这不光是你事关你的前途,更事关大家今后的前途。”

    “宋煊已经做出榜样了,咱们拾人牙慧,也能挽回一些印象分。”

    “难不成你真觉得待到你任期结束后,在朝堂当中有了我为你言语,你就能继续往上升了?”

    吕夷简觉得自己看错了陈尧咨以及眼前的妹夫了。

    一个个都对宋煊如此有敌意做什么?

    本来早早就可以把宋煊拉进咱们的体系当中,现在谁都知道他是个香饽饽了。

    再加上宋煊自己个也有主意与心机,那将来还怎么拉拢他?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吕夷简为了敲坏妹夫心里的成见,更加不客气的道

    “我让你去对付无忧洞,捣毁它,擒住洞主,你行吗?”

    “我让你去独挑大梁赈灾,想法子不从朝廷要很多赈灾款,自己去合法的筹钱,你行吗?”

    “我让你去修缮河道,避免东京城每年都被水淹,你行吗?”

    陈诂被问的目瞪口呆。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大舅哥会如此看不上自己。

    “你们两个也都别笑,一个个不省心的样。”

    此时就是有条狗经过,也得被吕夷简训斥一顿。

    “这些事,宋煊他办了,还办成了,就证明他不是寻常人。”

    吕夷简指了指眼前的亲人

    “但你们是寻常人啊,寻常人跟聪明人学做事,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天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天才置气,认为自己能压宋煊一头。”

    “就是如今的宰相王曾,他也连中三元,把他放在宋煊的位置上,他都不一定比宋煊干得好。”

    “东京城下大雨被水淹,是他当上宰相突然发生的吗?”

    “以往年年都有,他不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吕夷简极为认真的瞧着陈诂

    “你现在踩着宋煊的脚印做事,依旧不晚呢。”

    “就算不如他有先见之明,但至少证明了你是一个勤勤恳恳之人,态度也有的。”

    “如此我才有机会往上提拔你啊!”

    陈诂缓了好久,才开口道“大哥,我不是不想学,只是目前县衙也没钱。”

    “一场大雨,祥符县积水,许多货商损失惨重,我这个时候跟他们去收税,他们哪有钱?”

    “最主要的是七十二家正店只有不多的在我祥符县境内,我想要效仿宋煊收税,还是有着一定的难度的。”

    “哎。”

    吕夷简叹了口气,开封县是繁华,可是权贵也多。

    宋煊能顺利收上税来,那也是杀猴儆鸡,直接摆平了刘从德。

    就这个人,朝廷当中哪个大臣会敢跟他起冲突啊?

    就算是宰相王曾,对于刘从德的所作所为有些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当初因为黄河工程事发后,满朝文武也就范仲淹那个刚调入朝廷之人,敢于弹劾刘从德。

    其余人连这个心思都没有,全都装作看不见。

    大娘娘对刘从德可不是一般的偏爱。

    宋煊做了许多政绩,才被刘娥赐予一条十两重的金腰带。

    刘从德什么都不用做,转手就被刘娥赐予一条二十两重的金腰带。

    这其中的逻辑,没有人懂。

    但众人都知道大娘娘对刘从德的恩宠,可是天下第一的,谁都无法比拟。

    偏偏宋煊就敢对付刘从德,而刘从德在对上宋煊后也不敢扎刺。

    吕夷简也不明白宋煊到底是掌握了刘从德什么把柄,让他老老实实不敢反抗的。

    “我会找关系,让厢军帮你做清淤这件事。”

    吕夷简提出来之后,又叮嘱着陈诂

    “就算不给钱,可是饭食方面你也得适当的出一点。”

    “要不然,就算这件事做了,也会被人给对比,遭到唾骂,反倒是费力不讨好,毕竟宋煊他珠玉在前。”

    “你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今后也就别想在东京城呆着了,朝堂怕是没有你的位置了。”

    吕夷简当真是觉得自己的一些关系亲近之人,对自己是忠心,但是在办事能力上,确实不是那么的近人意。

    “大哥,我会好好干的。”

    陈诂在吕夷简面前做出了保证

    “若是我连这点事都干不好,就算爬上去了,也是给大哥招黑。”

    “哎。”

    吕夷简拍了拍陈诂的臂膀

    “你我年岁都大了,还能有多少时间,能够支持你我的子嗣往上爬呢?”

    “只要我们爬的高一些,子嗣将来的起点就会更高一些。”

    “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家族未来。”

    吕夷简为了给陈诂解开心结,只能用这个子嗣的未来给他画大饼了。

    陈诂走了之后,吕夷简瞧着两个儿子。

    一个眉头紧皱,一个只知道傻乐。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瞧瞧人家宋煊,岁数比你们都小,展现出来的智慧。

    这儿子以前瞧着是不错,可就怕跟别人对比。

    吕夷简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的妹夫说,但是对上自己的儿子,他也是有些破防的。

    宋煊头一次穿着朱服,挎着银鱼袋,系着十两重的金腰带上朝。

    今日主要是汇报下一期工程的进度。

    以及预计被截留的汴河水能被渴乌几日给抽的差不多,方便二期工程的开展。

    反正想要抽干净那是不可能的。

    宋煊大早上跨马走过,此时御街倒是没有什么人出来经商呢。

    这早朝上的可真早啊。

    但是靠近皇城两侧的亭子里,已经有商贩卖早饭了,就是等着这群来上朝的官员吃一口热乎的。

    毕竟不是所有官员都能住的距离皇宫较近。

    此时天蒙蒙亮。

    宋煊骑着马,勒住缰绳,与自己岳父打了个招呼。

    曹利用瞧着宋煊这身衣服以及配饰,那是心中十分的欢喜。

    “这银鱼袋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曹利用指了指自己的金鱼袋

    “你小子太实诚了,不懂得给自己争一争。”

    “如今整个东京城内外,谁不唤你一声宋青天?”

    “活人无数的功劳,还能避免东京城百姓来年下大雨再次被淹。”

    “谁比得过你!”

    面对自己岳父的刻意吹捧,宋煊当然哈哈大笑

    “岳父说的对,咱们这就闯进皇宫去,揪着大娘娘的衣领,让她给我换。”

    曹利用直接捂住自己女婿的嘴,方才只是想要炫耀一下。

    揪着大娘娘的衣领威胁她,你小子想做什么!

    不敢想。

    “你可别胡说八道的。”

    曹利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女婿是故意的,他甩了下衣袖擦了擦手

    “你小子以后说话有点把门的,切不可居功自傲。”

    “嘿嘿嘿,咱们爷俩开玩笑。”

    宋煊拍了拍自己的金腰带

    “看看这个,总比银鱼符强上许多。”

    “可以可以,比我这金鱼符强上许多。”

    他们翁婿两个,那是紫服金袋玉腰带,宋煊则是朱服银袋金腰带。

    就这种“势力”,满朝文武都找不出另一对翁婿来。

    旁人瞧着宋煊年纪轻轻穿朱服金腰带,那也是颇为羡慕。

    大家奋斗了半辈子,尽管在东京城上班,可也没有摆脱绿袍。

    更不用说还有金腰带这种荣誉性的饰品。

    谁不想要啊?

    曹利用极为感慨的道

    “兴许用不上太长的时间,你这朱服变不了,怕是银袋也得变换了。”

    毕竟自己女婿还极为年轻嘛。

    纵然是往上升官,朱服也包的住。

    宋绶最近一直都在修真宗实录,同时负责给赵祯讲唐史。

    “十二郎,当真是越发精神了。”

    “哈哈哈。”宋煊连忙行礼道

    “宋学士,许久不见,你看起来可是有些苍老了。”

    “哎,总归是要埋首在故纸堆当中,有些费精神。”

    像修真宗实录这种事,如何能不小心翼翼?

    至于给官家讲唐史,那宋绶也是十分谨慎。

    他避免有关过度解释玄武门之变,以及武则天篡位之事,免得大娘娘听了不舒服。

    这种皇家内部的争斗,大臣自是要谨慎的对待。

    宋绶如何能不耗费更多的心神?

    现在还有传言要修国史呢,就算给宋绶升官,他也有些吃不消。

    宋煊短短时间,就能穿上朱服与自己同列,甚至饰品都比自己要强上许多。

    宋绶还是有些瞠目结舌的,他知道这小子有本事,但是没想到会展露的如此霸道狂野,甩了旁人一大截。

    尤其是隔壁的祥符县知县陈诂,显得他这么多年官都白当了一样。

    宋煊连忙开口道

    “宋学士若是觉得劳累,每日早上可要记得练习当初我教给晏枢密使的养生招式。”

    “若是长此以往高强度修实录,宋学士恢复不过来精神,怕是身体会出问题的。”

    宋绶也是知道宋煊的医术的,他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明日就捡起来。”

    “左右今日上朝也没什么大事,你就从今日开始干,否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好一个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王曾走过来打量着宋煊的行头

    “素闻宋十二乃事晏同叔的一句之师,今日随口一言便如此有哲理,我听到后觉得宋公垂所言不虚。”

    因为宋煊是晏殊一句之师的故事。

    那更是作为“好朋狗”的宋绶到处大肆传扬的。

    毕竟当时晏殊可是名满天下的神童。

    而宋煊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乡下小子。

    如此反差,谁人听到不觉得可乐?

    但事实是,宋煊确实证明了他的才名。

    这更是让晏殊慧眼识珠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能被宋煊点播一句,那可是你人生难得的机遇。

    宋煊作为辈分最小自是先行礼问好,王曾却主动询问“这随口一言可是有完整的?”

    “有啊。”宋煊毫不怯场

    “这是我当年准备科举时,随口用来激励自己不要拖延的明日歌。”

    “明日歌?”

    “有趣。”

    曹利用也眼睛一亮,自家好女婿又有好诗词要出口了。

    “快说来听听。”曹利用连忙催促。

    宋绶也是一脸期待,因为他是真正见证了宋煊的实力。

    晏殊也不是用自己的名声来故意捧宋煊的,这一点他可以作证。

    宋煊想了一下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使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晨昏滚滚东流水,今古悠悠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好,简单直白,通俗易懂。”

    宋绶先评价了一句

    “朗朗上口,兴许过不了几日,东京城七岁小儿都能随口背下。”

    “嗯,不错,我听一遍都能背下来前四句了。”

    曹利用也是眼睛一亮,觉得还是自己女婿有本事。

    王曾双手背后,沉默不语。

    其实他现在岁数大了,听这个明日歌,更加有感触。

    世上有许多东西都能够尽力争取和失而复得,唯有时间难以挽留。

    无论是是身居高位,还是在街头的商贩,时间都是一样的。

    “万事成蹉跎!”

    王曾想着自己当上正宰相定要好好改革大宋,但是如今又有几件事完成呢?

    “以前的拙作,让几位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曹利用知道这话不是跟自己说的

    “我女婿文采斐然,纵然是如此拙作,那也是寻常人抓耳挠腮想不出来的。”

    曹利用与王曾的关系并不好,他是不愿意直接跟王曾对话的。

    “不错。”

    王曾点点头,只要曹利用不居功自傲,也不嚣张跋扈,他是愿意跟曹利用交流的,更不用说还有宋煊这个女婿在

    “十二郎,明日歌一旦传播出去,怕是今后许多士子嘴里,也会经常传唱来警醒自己了。”

    “王相公说的在理,但是光传唱还不够,真的能付之行动,才没有辜负这首明日歌。”

    宋煊认为大家脑子里想的都挺好,从明天开始怎么怎么样。

    但是到了明天,该拖延的还是会拖延。

    执行力并不会那么多强。

    王曾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带头走进皇宫,准备今日的朝会。

    曹利用得意洋洋的先去了前头,众人这才开始排队。

    宋绶压低声音道

    “十二郎,你一会尽管汇报有关赈灾之事就成,其余人的奏疏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管。”

    “今日怕是有人要利用你当这个先出头的喙子。”

    宋煊不知道宋绶说的是不是与张知白说的是同一件事,就是刘从德的姻亲马季良说要搞茶叶的事。

    这件事马季良也催促了数次杨怀敏,宋煊也听他吐槽过。

    宋煊回头望去,确信自己的老师范仲淹还没有回京,家里人病了,一直在南京照顾。

    “多谢宋学士,我心里有谱,这次绝对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当众在朝堂之上痛骂陈尧佐似的。”

    宋绶觉得晏殊等人不在,宋煊岳父曹利用看不清楚朝臣的尔虞我诈,自己必须做到提醒的动作。

    他相信宋煊是个聪慧之人,不会主动趟浑水的。

    “那就好,你心里有谱就成。”

    宋绶带着笑意,觉得自己尽到了提醒照拂的作用,也是大踏步的走进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