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楚寒是真羡慕那些网络小说里能不管不顾、发疯创飞所有人的女主角。有没有用另说,至少那是真痛快。
    不像此刻站在金殿之上的自己,满心憋屈却只能强压下去,连翻个白眼都需克制。
    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与孟子贤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而是必须将那黑白双煞的罪名彻底钉死!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突破口。
    思定于此,楚寒再度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直指核心:
    “孟大人既愿以性命担保自身与妖物无关?那依大人之意,便是认定您那两位下属,才是昨日祸乱上京的元凶了?”
    “这……”孟子贤没料到楚寒如此直接地将罪名扣向黑白双煞,瞬间露出一副极为苦恼又无辜的神情,支吾道:“下官……下官实在不知啊陛下!他们为何离去、去了何方,下官一概不知,岂敢妄断他们是否与妖物有关?”
    ……
    事态发展至此,楚寒与孟子贤已在御前对峙多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
    楚寒步步紧逼,言辞如刀,直指要害;孟子贤则滴水不漏,或巧妙回避,或矢口否认,甚至反将一军,暗示楚寒是因办案不力而找人顶罪。
    只听他语气诚恳,却暗藏机锋:“楚大人说笑了,拱卫上京城乃朝天阙职责,如今妖物进入上京城,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操纵暂且不论,但如此错漏,岂非楚大人办事不力?”
    ……
    端坐于上,皇帝注视着殿下这场交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见楚寒虽占情理,却始终拿不出决定性的实证,而孟子贤的辩解虽未必全然可信,却也一时难以驳倒。
    沉吟片刻,他终于开口。目光掠过孟子贤,落在楚寒身上,带着审视与疑惑:
    “孟爱卿之事暂且搁置。楚爱卿,你口口声声说那一黑一白二人与昨日妖祸有关,言之凿凿……那么,证据何在?”
    楚寒立即转身面向皇帝,斩钉截铁地回应:
    “回陛下,确有实证。”
    “哦?”皇帝身体微微前倾,眼底掠过一丝兴味,“既有实证,为何不早呈上?还不速速取来。”
    “是。”楚寒垂首领命,心中已有计较。
    她当即朝殿外扬声道:“把人和东西都带上来!”声音清亮,目光却紧紧锁着孟子贤。然而对方神情未变,仿佛事不关己。楚寒目光骤然转冷。
    然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自殿侧隐蔽处悄然走出,打断了一切进程。
    那是一名头戴面具,身姿窈窕的女官。虽不见容貌,通身却透着不凡气度。她行至御前,从容一礼,随即俯身凑近皇帝耳边,低语几句。
    楚寒蹙眉望去,心下微沉。
    不过片刻,女官敛衣退下,如同从未出现。
    紧接着,皇帝一拂袖,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好了。”
    满殿霎时静默无声。
    ……
    皇帝目光扫过楚寒,又看向跪地的孟子贤,沉声道:
    “孟爱卿蒙冤之痛,朕心悯之。然楚爱卿为国操劳,缉妖之心,亦不可轻忽。此事……看来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难以分明。”
    他略作停顿,做出了裁决:
    “孟爱卿暂且回府,闭门思过,未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府。楚爱卿,”他看向楚寒,眼神复杂,“你也随孟爱卿一起,闭门谢客几日吧。”
    “陛下圣明!”孟子贤听闻此言立刻叩首,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楚寒却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这话,前半段听起来各打五十大板,既未给孟子贤定罪,也未彻底否定楚寒,实则却是将此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尚在理解范围之内。可半段——皇帝为什么要让她和孟子贤一起闭门呢?
    “陛下,这是为何?”几乎在皇帝话音落下的瞬间,楚寒下意识脱口问道。
    皇帝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因你祖父回京了。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楚爱卿若还有不明,不妨当面问他。”
    刹那间,楚寒瞳孔紧缩。
    祖父?他回来了?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震惊盖过了一切情绪。
    带着满腹疑惑,楚寒登上马车,思绪飞速运转。然没过多久,车外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沉思。
    从车窗望出去,竟是一位大娘在厉声训斥孩子。
    “叫你别出去、别出去!你这孩子怎就不听话!”
    孩子放声大哭:“不嘛!阿娘,为什么不能出去玩?”
    哭声愈响,当娘的却咬牙切齿:“哭!再哭小心让妖怪抓了去!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说完,她不顾挣扎,硬将孩子拽了回去。
    直到此时,楚寒才骤然发觉——往日繁华的上京城,此刻静得吓人。
    昨夜妖祸,显然给百姓带来了不小的震动。沿街摊铺紧闭,门户不出,一片人心惶惶。
    她不由轻声叹息。
    马车继续前行,窗外街景萧瑟,杳无人迹。
    可偏偏就在这时,楚寒目光一凝——
    前方巷口深处,竟隐约立着几道人影。
    马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一旁是条荒废的小巷。巷子里,几个男人正围坐在一起,借着昨日的惊魂事吹嘘闲聊。
    只见他们围成一圈,中间那人面颊酡红,显是喝了不少酒。他单脚踩在一旁的石头上,身子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地开口:
    “我跟你们说啊……嗝……当时那个情况……嗝……你们不知道有多凶险……嗝……”
    伴随着他带着酒气的嗝声,马车内的楚寒不由眉头微挑,悄然侧耳,凝神听他后续要说些什么。
    那醉醺醺的青年一脚踩着石头,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横飞:
    “嚯!您几位是没瞅见!那妖怪,青面獠牙的,个头蹿起来比咱这巷墙还高半截!朝天阙的官爷们刀枪棍棒哐哐往上怼,愣是没拦住!眼瞅着那孽畜呲着獠牙就要扑向路边看热闹的小娃——”
    他一拍胸脯,发出响亮的一声,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
    “说时迟那时快!我‘噌’地一下就冲出去了!捡起地上官爷掉落的缚妖索,一个漂亮的缠腿——嘿!那畜生当场就给我绊了个趔趄!”
    旁边围着的人发出几声将信将疑的惊叹。青年更来劲了,脸颊涨得通红:“嗝……”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接着说:“就这一下,够爷们儿吧?当场就给官爷们挣着了空当!那位领头的、冷着脸的大人,然后才能一剑刺中那妖物的命门!”
    正说到兴头上,旁边一个中年汉子眯起眼,狐疑地开口:“真的假的?你小子真见过朝天阙的官爷?他们长啥样啊?”
    青年被问得一噎,脸颊更红了,支吾着比划:“那、那当然!官爷们嘛……自然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一样!长得那真是……呃……天人之子!啊不对!”
    他猛地一挥手,终于憋出个自以为文雅的词:“是天人之姿!对,就是天人之姿!”
    然后,他接着说:“不过朝天阙官爷天人之姿,爷们我也不是普通人……”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英雄戏里,声音越来越高。
    “妖血喷出来,嚯!那叫一个腥臭!溅了我一身!但我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大人当时还对我点了点头,亲口说:‘好小子,有胆色!’……”
    听闻此言,楚寒嘴角微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