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消毒水混着豆浆的甜香，像两种不肯和解的味道。
苏菲把一次性纸杯捏得变形，指节发白。她想起三年前在同一个走廊，自己陪客户做尽调，高跟鞋踩得地面铮铮响，心里只有K线图；如今，她坐在塑料椅上，陪一个恨自己的女人听胎心。
人生真是讽刺，她想，最难的并购不是股权，而是人心。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白得过分，像把人的心事都照得纤毫毕露。
苏菲坐在B超室外的蓝色塑料椅上，长腿交叠，手里却攥着一杯温热的豆浆——胡倩说嘴里苦，非要甜的。
检查室的门“咔哒”一声滑开，胡倩挺着尚看不出起伏的小腹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像纸。
“胎心很健康，十一周零两天。”医生的声音还回荡在耳后，她却像没听见，只盯着地板上一块裂缝，仿佛那里藏着一条可以逃走的隧道。
“回去吧。”苏菲把豆浆递过去，语气平常得像约她喝一杯下午茶。
胡倩接过，抿了一口，眉头拧得更紧：“苏菲，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我只知道什么叫负责。”苏菲笑了一下，眼尾却带着倦意，“你负责生，我负责陪你生，其余的事以后再算。”
胡倩笑了一下，自嘲里带着锋利的痛：“不要再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了。”
苏菲摇头：“羞辱是别人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止损。”
胡倩低头，手指在豆浆杯上收紧，指节泛白。良久，她吐出一句话：“我下周回美国，机票已经订好。”
苏菲没有惊讶，只是点点头：“我听查尔斯说过了。”
“你一定很得意吧，就算我要带着孩子离开，他也没有挽留我。最终还是你赢了。”胡倩苦笑道。
“感情从来就不是比赛，没有什么输赢。”苏菲淡淡道，“如果这件事情让你意识到这点的话，那至少这次你没有瞎折腾。”
胡倩没有接话，只是哀怨地看着苏菲，表示自己的愤愤。
“你回美国去也好，那边有你的父母照料。产检我会让人安排好，孩子生出来后，我也会让查尔斯定期支付抚养费，定期过去看你和孩子。”苏菲继续道。
“随你们吧，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秀恩爱。苏菲，要记得，我还是恨你的。”胡倩在苏菲面前已经学会了坦白。
苏菲耸耸肩笑道：“我也不喜欢你。那又怎样，谁让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羁绊这么深。”
“我讨厌看到你这种胜利者的笑容。”胡倩起身道，“我自己回去，你不要跟来。”
看着胡倩起身离开的背影，苏菲无奈摇摇头。
明明受害者是她，却还要来医院照顾这个始作俑者，还是个哄不好的始作俑者。
不管怎样，两人的战争在此刻画上句点，重建由此开始。
她知道自己今天学会了新的一课——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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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产科候诊区永远人声鼎沸，像一座小型集市。
当苏菲也准备离开，转过一个拐角，意外碰到了瑶瑶。
胡思楠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着宽松卫衣的她，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咦，你怎么在这里。”
当苏菲和瑶瑶眼神对接时，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苏菲交代了陪胡倩产检的来意，瑶瑶点点头，佩服她大度的同时，也分享了自己的好消息。
她递给苏菲一张检查单，兴奋道“你看，胎心胎芽都有了，七周！我和思楠也有孩子啦！”
苏菲低头看照片，只见小小豆芽旁写着【胡思楠Ⅱ代，7w+】。
“胡思楠Ⅱ代顺利着床了，恭喜恭喜。”苏菲调侃道。
胡思楠挠挠头，憨憨笑道：“哪里哪里，任重道远，还有7-8个月要时时关注情况。”
“如果是女孩，叫思蔓；男孩就叫思远。”瑶瑶摸着平坦的肚子，脸上是苏菲从未见过的柔软，“我以前总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没想到……”
瑶瑶幸福地看了胡思楠一眼，她感谢他教会自己新的一课——从容。
苏菲揉了揉她的发旋：“是啊，没想到，咱们闺蜜4人中，3个单身的，羞答答的你是第一个有孩子的。婚姻这门课上，我们都没有你学得好啊。”
瑶瑶摇头笑道：“生不生，什么时候生，不影响你们都比我优秀。期待不久的将来，我们的下午茶都能人手一个人类幼仔，那样就更热闹了。”
“期待。”
苏菲也笑着回应道。
医院窗外的阳光明媚，照亮了他们三人的笑脸，无比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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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敬厚和佳音的家中，小雪正趴在茶几上画画。
画里三个人手牵手，中间的小女孩扎着冲天辫，左边是穿围裙的佳音，右边是举着锅铲的敬厚。
厨房飘来排骨汤的香气，敬厚围着卡通围裙，额角全是汗。
“少放点盐，小雪最近口味淡。”佳音靠在门框上，语气淡淡的，却不再是几个月前的冰碴子。
敬厚“哎”了一声，关火，擦手，走过来想抱她，又在半空停住。
佳音看他局促的样子，忽然笑了：“抱吧，别让小雪看见你怂。”
男人这才敢伸手，手臂收得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小雪抬头，奶声奶气：“爸爸，你眼睛怎么红了？”
敬厚把脸埋进女儿的发窝：“被洋葱呛的。”
夜里，小雪睡熟后，敬厚在客厅打地铺。
佳音走出来，扔给他一条毯子：“地上凉。”
“我没事……”
“上来吧。”她顿了顿，“分开被子睡。”
敬厚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像拿到特赦令的囚徒，轻手轻脚爬上床。
灯熄后，佳音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敬厚，我不是原谅你，我只是决定不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男人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他试探地伸手，从身后搂住佳音的肩膀。
他感受到她没有拒绝。
这一刻，他的手扣得更紧，一种被宽恕的喜极而泣，和过往百感交集的悔恨，化作泪水和抽泣，染湿了被单。
佳音没有回头，她静静地听着这个男人忏悔的哭声，拍了拍他抱住自己的手。
她知道自己今天学会了新的一课——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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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跨年夜，江滩被无人机点亮。
丁满攥着成人高考录取通知书，像拿着一张通往宇宙的船票，开心的奔向不远处等候的小白。
他化疗时的掉发已重新长出，人群中还是那个回头率百分百的阳光男孩。
小白裹着羽绒服，鼻尖冻得通红，笑着被他拉起来，在人群中转圈圈。
“我考上了，考上了！”丁满兴奋道。
“恭喜恭喜了，新科大学生。”小白笑道。
“还记得那个约定吗？”丁满问道。
“什么约定？”小白明知故问，羞涩地眼神闪烁。
“你的第一次啊！”
“嘘，小点声。你要告诉所有在这边看跨年表演的路人吗？”小白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可不想上头条，变成《跨年夜现场小情侣兑现第一次》这种标题的主角。”
不远处，有人突然欢呼：“快看，无人机表演开始了！”
激动的行人差点把小白撞倒，幸好丁满眼疾手快，一把搂过她，固在怀中，免受伤害。
“所以你是答应了吗？”丁满搂住小白，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小白被吹气的耳朵瞬间通红，她不敢回头，只是羞赧地点点头：“日子你来挑。”
“那就定我们结婚领证的那天可以吗？”丁满道。
突然的求婚，让小白一愣。
此时，丁满已然松开他的怀抱，他突然单膝跪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绒盒。
“我想要你的许多个第一次——第一次以未婚妻的身份跟我吵架，第一次以妻子的名义催我洗碗，第一次以孩子他妈的身份抢我遥控器……”
无人机编队恰在此刻升空，拼成两颗重叠的心，中间一行小字：
【LOVE，FOREVER】
而之后浮现的无人机组成的情侣拥吻头像，俨然就是小白和丁满的缩影。
小白傻在原地，眼眶瞬间比身后的无人机秀还亮。
她看了一眼天空，问道：“这……这是？”
“这是我请人给你的小惊喜，还喜欢这个求婚仪式吗？”丁满笑道。
“你……你这是作弊，”她哽咽，“明天头条要变成《跨年夜小情侣当众求婚》了。”
丁满把戒指套进她无名指，笑得比江风还肆意：“那你愿意当这个头条的主角吗？”
小白笑中带泪地点头道：“愿意。”
不远处，应天赐站在操控台前，按下最后一个键。
他抬头，看向那对相拥的剪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今天无人机秀的消息是他告诉丁满的。
当丁满找到他，说希望请他帮忙策划一场精彩的求婚时，他愣了愣。
意外这个情敌居然会来找他求助。
不过也不奇怪，和小白呆久了，被传染一些古怪的主意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抛出一个丁满付不起的天价，想要吓走丁满的求婚计划。
但当丁满执着地请他想想办法，说：“毕竟你也喜欢过小白，你不希望她的求婚充满惊喜吗?”
他还是决定推他一把。
毕竟，他也学会了一课——释怀。
“无人机用完了，也该把遥控器交还给自己了。”
他自言自语，潇洒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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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继续前行。
苏菲和胡茶尔的蜜月安排到了冰岛，她在极光下发给闺蜜群一条语音：
“人生不是一条直线，是无数条抛物线。有人中途坠落，有人重新起跳。重要的是，别忘了抬头看光。”
胡倩在旧金山租了一间小公寓，窗台上种满薄荷。每周她会收到一笔汇款，备注栏永远只有两个字：奶粉。她再没联系胡茶尔，却会在产检后把B超图存进一个命名为“Chapter 2”的文件夹。
瑶瑶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胡思楠把她的孕妇照设成群头像，配文：我媳妇儿最可爱。
佳音和敬厚重新领了同一张房产证，小雪在客厅墙上画下第四个人——一个被圈在爱心里的弟弟或妹妹。
丁满和小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在民政局的礼堂中，留下了自己大红背景的结婚照合影。
婚姻会让人向往，也会让人恐惧。
没标准答案，但爱经过的地方，总有人学会了不再用恨意取暖，而是用接纳、用期待、用一点点笨拙的温柔，把日子点亮一天天点亮。
就像今天，小白她也学会了新的一课——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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