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嘶吼,把僵立的四人惊醒。
    “七爷,我有不祥的预感。”
    有为牙关轻颤,有些捋不直舌头。
    虎啸山林,百兽辟易。
    作为陆地最为凶猛的野兽,谁能不怕,敢于直面虎威的人恐仅有话本中的行者而已。
    老道侧耳数息,抬眼揣摩飞鸟的轨迹,语气沉重。
    “恐怕离我等不远。”
    向乾平素最是神经大条,此时也是颌下见汗,双手抓紧背带,拳头四个骨节白里透红。
    “或许快些走能躲开。”
    范希文思考一阵道。
    四人不敢多话,生怕动静引来那畜生,赶紧起身赶路。
    沿小溪而上,逐渐行至一小山谷中。
    两边青山迭起,并不太高,松树、樟树、桐梓树等灌木丛生,树下少有杂草。
    谷内三折五转,极目只能望出百余步。
    转弯处是何光景不得而知,且谷底四周乱石嶙峋,总让人产生每个巨石背后都可能藏了一只大虫的担忧。
    “不对劲。”
    老道行走江湖多年,最会观察环境。
    其余三人闻言,如寄生猴般将其抱在中央。
    老道被挤得直翻白眼。
    “放、放开!”
    “你这个老道士有些道行!”
    转弯处的青石堆中跳出十几个身影来,正是之前被范希文放了一马的泼皮。
    古人的意志都如此惊世骇俗吗?
    为了报仇足足追了两天,关键还绕路拦住了去路。
    范希文哀叹不已,这群不要命的货,怎么没被老虎请去吃席。
    “你们几个遭瘟的夯货,留下身上财物,我等便不与为难。”
    吊手的泼皮仗着人多,有恃无恐。
    “对了,那个傻大汉必须留下一只手。”
    向乾指了指自己鼻子,确认自己被光荣点名。
    他哪里能忍下这口气,一步跨出。
    “就你几个没长醒的阴蛋,小爷我只需盏茶时间,就让尔等如流水落花,直去天上人间。”
    “嘿嘿~兄弟们可有听见,这厮还敢嘴硬。”
    泼皮群里瞬间传来嘲笑声。
    “莫说是你,就是旁边的两个废物,再加上那个老道士也不够看。”
    范希文移步到向乾身后,恭敬地作了个揖。
    “几位好汉,请容我等商议一番。”
    他早已看出对面泼皮不想动手,他们是知晓道长开碑裂石的本事的,也就是人多势众才这般咄咄逼人。
    若不是为了抢人钱财,谁又愿意追逐百余里山路报仇?
    因此,如果能避免动手就获得财物,对面自然乐见其成。
    “向兄,缓步退后。”
    四人一致行动,躬身、踮脚、后退。
    泼皮们冻结在尬笑中,原以为对面四人要跪地求饶,却是就地表演起了木偶式莲花落。
    “喂!”
    折臂的泼皮大叫一声。
    对面四人不但不为所动,后退的速度反而更快,居然直接转身逃跑。
    尤其那老道士,破臀的后摆如螺旋桨一般快速转动,丫的跑得更快了。
    折臂泼皮感觉自己被耍了,问身后的小弟。
    “他们是何意思?”
    无人回答。
    “嘿!”
    泼皮怒意腾飞,张嘴转身准备开骂。
    “咈~”
    入眼的是一张微张的大嘴,雪白的钢须如巨型鱼刺横插在大嘴两旁。
    这怪物大嘴又张开两分,一股腥风直扑泼皮面门。
    泼皮不敢有一点动作,艰难地将眼睛往上抬,一个硕大的“王”字嵌在两只竖眼中间。
    “娘~”
    泼皮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字轻声呼唤,瞬间便被大猫含住了动脉,全身颤抖。
    这老虎并不忙着进食,将泼皮的尸体放下,转身去寻先前跑掉的不义之人。
    范希文几人夺路狂奔足足二里地,在一瀑布旁止住脚步。
    老道衣服被树枝挂住,双尾后摆改成三尾。
    回头观望之际,一阵长吁短叹,又不忘咒骂那大虫与泼皮。
    “道长,别骂了,看把那只猫儿给惹来。”
    有为此刻还如在梦中,心悸不止。
    “嗷~”
    身后再次传来那催人尿下的嘶吼。
    早知道就该四人结义,同日死来得太轻松,无需赌咒发誓。
    “躲到里面去!”
    是破庙那个小孩,在较远的地方喊着。
    四人这才发现瀑布后面有一个石壁凹槽,随即鱼贯而入。
    “那小伙儿!”
    向乾担忧无比。
    透过瀑布间隙,隐约看见一道浅黄的影子直奔小孩而去,那孩子明显无处可躲。
    大虫的身影将小孩挡住,幼小的身躯还抵不住猛兽一只爪子的重量。
    瀑布内的四人均产生了浓重的负罪感,小孩救了他们,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孩殁于虎口。
    向乾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挣扎着要想出去,被三人死死按住。
    “你出去无非多送点口粮,留着点精神给他收尸罢!”
    道士扯着向乾耳朵小声道。
    大虫在那边停留了盏茶时间,这边四人亦在原地煎熬等待。
    直到确认那斑斓猛兽确实离去,三人才精神一松。
    向乾丢下背筐,如流星般窜出,直奔小孩方才所在之地。
    三人怕大虫折返,也追着向乾出去。
    先前小孩所在的位置,密密麻麻全是巨大的梅花脚印,其中小块泥土上零星能瞧见血迹斑点。
    可怜的小伙儿,片缕也不曾留下,连立衣冠冢的机会也没有。
    “几位恩公~”
    一道怯怯的声音自石头堆里响起。
    几人闻声快步上前查看。
    那小孩靠坐在石堆旁,脸上除了一些泥巴未见一点伤痕。
    “小伙儿,你还活起嘞!太好了!”
    有为忍不住鼓掌欢跳。
    其余三人也是开心不已,七手八脚将小孩抱起。
    “嘶~”
    小孩疼得直吸凉气。
    原来他脚上的冻疮破了,血水与黄水还在流,地上的血渍正是由此而来。
    寻了个相对安全干净的地,为小孩套了一身大衣裳,再帮他伤口做些处理,用了点干粮和水,几人才算勉强安心下来。
    现下存在两个问题:
    一是那群泼皮可能还在伺机抢劫报复。
    二是不确定那大虫还会不会再回来作恶,最好快速转移。
    思虑再三,大虫和泼皮可能还在不远处游荡或埋伏,以静制动,先观察观察,免得一头栽到判官手里。
    “你是如何躲过那大虫攻击的?”
    向乾用布帮小孩包起双脚,这个问题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