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人很不是滋味，如莽子所说，他似乎成了真正的日龙包。
郭药师根本不管其余官员的脸色，也不管宋人大官的面子。
执意将范希文拉到身前陪坐，一口一个兄弟。
此等行径，实则是将范希文架在火上烤。
“郭同知，此次大胜，将萧干击败，又得了其首级，朝廷一片赞誉。”
蔡翛提杯敬酒，儒雅范十足。
郭药师举杯回敬，刚碰了酒杯直接一口而饮。
今夜喝的乃是御酒，入口温和，留香绵长，实在不该如此暴殄天物。
“诸公太抬举郭某了，我一介匹夫，哪里懂得打仗，还不是童枢密运筹帷幄之功？”
这次大战，实则与童贯半毛钱关系没有，而郭药师此话暗指童贯责难之事。
他心中有怨。
范希文一言不发，尴尬地夹在郭药师与蔡翛之间，两边的话尽收耳中。
郭药师的强势让范希文咋舌，蔡翛的官腔让他窒息，王安中的退让则令人不齿。
“哼！郭同知确实是打了胜仗不假，但眼下萧干残部尚在，危机并未解除，急着给童枢密庆功，未免早了些。
官家旨意，只是犒赏而不是封赏，意思便在此处。”
令范希文没想到的是，秦桧居然敢在此刻跳出来指摘。
他这话算得上全方位否认郭药师的言行，又警告了郭药师不可太过张扬。
换作朝堂之上，秦桧此举必得清流高赞。
但此处是燕山府，只有蔡翛或许能在心中暗暗记住秦桧的刚直。
如此马前卒，大佬最爱，
“这位是？”
面对郭药师的提问，秦桧起身行礼。
“下官太学院正秦桧，据实而言，请郭同知见谅。”
常言道：过刚则易碎。
秦桧也懂这个道理，但他就是看不惯，对错自有公道，为什么有些人能视若无睹。
自乡间一路走来，秦桧所求就是以他为视角的正义，面对一切不合理勇于说“不”。
“可有功勋？”
“无有。”
“可有封爵？”
“无有。”
郭药师问得小心，秦桧答得慨然。
“哈哈哈~”
郭药师畅快大笑。
六月，他曾去汴京受封。
那时候见过朝堂诸班大臣。
在郭药师看来，能立足大宋，与天子共事者。
一是如童贯一般，立下不世功勋者。
二是能累获封赏，或者有功于社稷者。
三是立国之根本，皇亲贵胄。
除此三等，其余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亦如辽国那些蠹虫，视饥民而不见，坐高台而庸聩。
“夔虎，将此人扔出去！”
举座皆惊。
秦桧虽官阶盛小，但作为朝廷特派之随行官，意义非凡。
郭药师之猖狂，居然敢将一位文官表率直接扔出酒宴。
范希文凭借官家虎皮和李彦庇佑，有蔡翛兜底。
郭药师一个降将，居功自傲，何人求情？
秦桧义正辞严。
“郭同知，吾乃大宋士大夫，官家清点，你敢！”
话音未落，夔虎已经率领亲卫，将秦桧架了出去。
“你们如何敢的？你们目无法度！”
秦桧的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怒骂，一众文官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范希文能与郭药师称兄道弟，原来是臭味相投。
蔡翛作为此间官员之首，只觉得脸上有些烫。
郭药师此举实乃胆大包天，且丝毫不给尚书面子。
素闻打狗也需看主人，郭药师不但不看主人，反而当着主家的面将狗一脚踢飞。
“郭同知，你此举为何意，难道将我等天使看作随意拿捏的货色？”
郭药师举杯，起身做了一个罗圈揖。
“诸位大人都是圣贤门人，知大义而晓礼节，官家既然认可郭某的成就，郭某也不敢贪功。
托官家、朝廷与枢密使之鸿福，何错之有？
为何要凭空受此人指责？
让此人在酒宴之上，实难避免挑拨之嫌。”
蔡翛等人面色又是一变。
秦桧言之过重，或许是受了范希文的刺激。
但他的一番话虽然暗合朝廷主流意图，也实在不该在此刻直言。
对大宋功臣、官家倚仗这般毫无顾忌，险些为天使团带来诟病。
“小惩大诫，愿秦大人自勉吧。”
此事可做两解。
但为秦桧说话，蔡翛与王安中都不愿，得不偿失。
关键此刻朝廷与官家对郭药师寄予厚望，若是引起郭药师不满，北地与朝堂离心，后果不堪设想。
郭药师见此，嘴角噙笑，连敬了三杯，表示赔罪。
范希文抿酒，与赵构相互看了一眼。
赵构这货明显对郭药师有不满，只是掩藏得极好。
思虑稍逊，城府一品。
“范兄弟？”
郭药师单独敬酒，异常拔高了范希文的地位。
“兄长请吩咐。”
两人作为宋臣，在此称兄道弟实在不应该。
但范希文不能抹了郭药师的彼此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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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官员则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看二人如看一丘之貉。
尤其对范希文，更觉厌恶。
一介行幸局小吏，居然能在此地出风头，与边疆大员兄弟相称，丝毫不顾朝廷体面。
或许还暗含攀附之心，实在恶心。
一场酒宴，阿谀奉承、含沙射影、暗流起伏。
范希文辛苦听了一阵，桌上之人除了他和赵构两个不说话的，其余人皆是老鬼。
累！太累！
而范希文便成了郭药师推出来的工具人，一旦有争议或者敏感话题，便将他拎出来打乱节奏。
范希文又不得不迎合，居然彻底成了郭药师的挡箭牌。
赵构敬陪末座，见范希文为难的笑容，觉得十分解气。
“同知大人准备如何应对萧干残部？”
蔡翛终于好奇起来，他需要拿点干货回去向赵佶交差。
“范兄弟，你认为呢？”
“我不懂兵事。”
“但说无妨。”
“那就痛打落水狗。”
范希文表情夸张，努力表现出军事小白的模样。
“好，那就按你的计策来。”
范希文险些跳起来大喊：
大哥，你他么在这里玩了我一晚上了，还来？
郭药师这一句话，是要与范希文强行关联。
范希文不知郭药师安的什么心，但有种强烈的预感，郭药师动机不纯。
正自我安慰间，郭药师再出神言。
“兄弟，明日哥哥我就要回军营，你我二人秉烛夜谈吧。”
这是要把范希文往“娈童”的方向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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