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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配为储
    “找到你了。”

    言攸倾身扯住偃偶的衣领,内里沉甸甸的纹丝不动。

    她敲着那脑壳,在耳边吐字:“给我的戏坊惹出这些事。不然你也别出来了,我让人去取钉子和铁锤了,你喜欢藏在偃甲里,我就用长钉把你和它钉在一起,做成血肉偃甲。”

    在一边听声的戏蕊狠狠打个寒颤,犹豫着要不要把东西交出去。

    偃偶密不透风,里面的人早就要窒息而亡,意识混沌时被这样一番恐吓,发出游丝般的求救。

    她听到那人咳了一下,须臾后撬开空壳,探出小半张脸,不匀地喘息。

    他唇色褪尽,两片苍白微微张着,神态恍恍惚惚,乌亮的瞳仁失去焦距,一时不适应外界的光亮。

    “不要……不,别钉我……”少年是挤出来的几个字,喉咙比木刺刮擦更痛,怀疑下一刻就要撕出血来。

    可惜她从来不是什么菩萨,讲什么渡人救世,言攸冷嘁着就让冷刃贴上他的脸。

    他面上弧度柔和,眼睛生得如珠似玉,像富贵人家豢养的狸奴,双眉纤长微弯,少些成熟刚毅,多些少年温柔。

    言攸以刃口刮去他左脸颊上的血痕,血点子明显是别人的。

    少年疼得“嘶”唤,一咬牙把盖在身上的木壳全都推开了,鱼一样顺滑地瘫倒在人脚边。

    戏蕊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响彻整座楼。

    青衣立即赶来,也是一惊:“真有人?!”

    他怎么钻进去的?他藏了多久?他又有什么目的?

    “他把姑娘的偃甲人彻底拆开了!”戏蕊两眼一黑。

    言攸如视死物般睨看,轻轻抬动脚尖碰到他腰侧,少年一只手始终捂着左肋,多半是伤重。

    他气若游丝求她:“救我……”

    她蹲下来理开他黏腻在面上的发。

    “可以送你出去。”

    以便等死。

    少年苦兮兮地摇头,要用尽浑身力气,伸手拽住言攸的裙摆,满手的红把灵动的绣花染得糟乱。

    “他们呢?”

    言攸扯下他的兜帽、捏着下颌翻来覆去观察,把他彻底弄清醒。

    “一个没留。”

    少年牵起嘴角,虚声求援:“血……止血……”

    “这里是戏坊不是医馆。”

    楼中脚步声杂沓,他在言攸的冷哂中入眠。

    ……

    药劲过后,少年被生生痛醒,此时正枕在傀儡的木腿上,四周昏黑月上高头,他被扔在后场,双腕套锁,不远处摆着一个木盒,留有字条。

    木盒中装着钥匙,能打开木盒就放他离开。

    特制的匣子。

    他费劲地撑身坐起,借着稀薄光亮,把鲁班锁捧在掌心,手指拨动,早将它的构造了解彻底。

    最后一根木榫按下,里面却空空如也,与此同时灯火霎明,少年一惊,手中物砸地轻响。

    言攸捡起特制的锁,捏着锁在他眼前晃,似笑非笑:“略通奇技淫巧?”

    少年暗着眸色:“钥匙呢?”

    言攸一阵好笑,“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刺客准备钥匙?”

    少年按了按伤口,虽然衣裳、斗篷上都是血,可伤口已经被处理过。

    “我知道藏锋门的刺客身上会有刺青,你呢?你的刺青在哪里?”

    半明半暗中,她眼眸在熹微灯火中流如飞萤。

    言攸要瞧瞧这斗篷下藏着些什么。

    少年蓦地往后躲闪,磕到一处坚硬后面容扭曲。

    言攸清缴了他身上藏的什么机关暗器,还借着那些东西逼问他:“你要刺杀的是谁?”

    少年微愕,坊主最先问的是他的行刺目标而非他本人,要依他之言判断今日闯楼的剑客身份。

    他咬死不说,言攸就拖着他到那个巨大的偃偶旁,打算再将人塞入其中。

    他挣扎、扭动,眸中有惊恐,是不属于一名刺客本该存有的惧意。

    这偃甲人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等他死后风干,就日复一日在台上与木质躯壳一同献舞。

    言攸微微一笑:“不招?那就是居心叵测。”

    他竭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样就不会被关进壳子里,言攸抄起一根木棍,直直要往他头上落,少年怕被敲晕了任人处置终是服了软。

    “褚昭!我要杀的是褚昭。”

    木棍缓缓放下,言攸凝睇他眉眼,求真道:“褚昭?”

    少年捂着崩裂的伤处,气息不匀:“褚昭不仁,不配为储君!”

    他的愤慨打动了言攸。

    她道:“他如何不仁了?”

    “三年前,睦洲疫,坑杀上千人,火烧近十里。两年前,佑云七州乱,以战止战,死伤枕藉……人命二字,在褚昭眼中轻若鸿毛。”

    言攸正色反问:“他杀你亲族了?伤你发肤了?”

    “……不曾。”少年吹下头去避过她的审视。

    而后,她如是评价。

    “刺客不是拿酬金办事吗?你不供述雇主,却谈论仁道?”

    他倏然涨红了脸,只听她又笑着。

    “不过太子也的确该被削肉剔骨。”

    她只不过是目睹了他的恶,就要受切肤之痛。

    褚昭把她当牲畜耍。

    少年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左臂上一直缠着系带,包裹住整截小臂,最后固定在腕关节。

    他早就摸到了,那一截手臂中段有凹陷。

    割肉所致的凹陷。

    多少年了,疤痕不能消弭,血肉也难以复原,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寒而栗。

    言攸走了,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提着食盒放在他面前,然后从瓶簪里倒出钥匙,给他开了锁。

    “留在楼里养伤吧,他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之后你要刺杀要逃命,都随你去。”

    他活着,威胁的是褚昭。

    褚昭不好,她就好。

    “……多谢坊主。”

    言攸淡淡撩开眼角:“叫什么名字?”

    少年几番犹豫才出口。

    “令狐微。”

    ……

    燕子巢一切如常,却因当日打杀而门前稀冷,营生惨淡。

    戏蕊翻着计簿,愁眉不展:“姑娘,已经不怎么能撑住楼里的花销了。”

    楼里楼外那么多人,有时还要接济城中贫弱,燕子巢处处精简,还是要被架成一个空壳。

    “青衣,你怎么看?”言攸瞥看向她。

    青衣又稍稍转头,若有似无盯上令狐微的背影。

    言攸道:“听你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