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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小乔姑娘
    唐知味便道,“那我就自己去了,对了,霍指挥使,听说你最近又不去一席食铺了。

    床铺能不能借我睡一睡,天气冷,我懒得往回跑了”。

    霍幼安,“……”

    唐知味邀请宋正则去一席食铺用晚食,都不邀请他!

    现在竟然还想占用他的床铺!

    霍幼安冷冷扫了唐知味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反正前前这些天都不去有间医庐了,他无所畏惧!

    然后,他就迎面碰到了白前。

    霍幼安,“……”

    不是说好了要留在家里找治离魂症的法子?

    一席食铺自开张到现在,因为其高昂的定价,除了赔食材赔人工地赔本供有间医庐一干人等吃喝,还一次张都没开过。

    今天,它开张了。

    来人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男子二十左右的模样,衣着普通,中等身材,中等容貌。

    看着十分不起眼,却自有一股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平和矜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他的妻子戴着帷帽,轻纱从上直垂至脚跟,遮得严严实实,却依旧能看出来身材曼妙,仪态出众。

    夫妻俩进了雅间,点了一桌酒席,掐着最后一位病人离开的点,令丫鬟请掌柜转告白前,请白前来叙话。

    掌柜告知,白神医上门看诊一千两,只要出了有间医庐的门就算上门。

    男子显然早有准备,爽快地拿出一千两的银票。

    白前将银票交给孔雅,去了隔壁。

    女子已摘了帷帽,却仍旧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白前进来,她随着男子起身行礼,眸光流转看向白前。

    妩媚的双眼水波盈盈,潋滟如装入了西湖最温柔的一抹粼粼波光。

    即使同是女子,白前也忍不住看得心头怜意大起,本就温和的声音又放柔了几分,“哪位看诊?”

    女子伸出手,嗓音温软如江南三月杏花雨,“我们想要一个孩子”。

    白前点头,却在搭上她脉搏的下一刻诧异抬起头。

    这位夫人看起来绝不会超过三十岁,但脉象却显示她已经快四十岁了。

    “怎么了?”

    女子声音紧张,白前垂眸听脉,“没事,我再看看”。

    慢慢地,她不自觉皱起了眉。

    这位夫人的脉象倒像是少年时为了美貌,为了维持美貌,一味地过多使用类似息肌丸的秘药,伤了身体。

    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再年轻十岁,她也怀不上孩子。

    只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她的夫君又知不知道?

    且服用那种药,特别是大量服用的,大多只有青楼女子。

    这位夫人看起来身份不差,又怎么会——

    白前收回手,看向那位男子,“孩子的到来,不但取决于母亲,亦取决于父亲”。

    男子爽快伸出手。

    男人对这个话题总是敏感的。

    比如许尚书,宁愿数年如一日地给枕边人下毒,甚至不再宠幸妾侍,就是怕别人怀疑他这方面的能力。

    男子这般爽快,倒是叫人诧异。

    探过脉后,白前诧异地发现,男子却不像他的夫人只是看起来年轻,是真的年轻,最多只有二十来岁。

    这世间老夫少妻常见,老妻少夫却几乎看不到。

    特别是这男子虽则衣着长相普通,却绝对出身不差。

    沉吟半晌,白前决定只提病情,不提那位夫人少年时服用虎狼之药的事。

    “这位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似经常熬夜少眠,饮食失调。

    如果想要孩子,寝食有度、有节会让孩子更加健康。

    只尊夫人却不如公子康健,我开个方子、辅以针灸,温养益寿不难。

    但如果夫人想要孩子,就只有用虎狼之药,拿寿命和健康去换”。

    男子立即道,“那我们不要了”。

    女子安抚拍了拍他,问,“如果我坚持要孩子,大约能活几年?”

    “我建议夫人不要冒险,只如果夫人坚持——”

    白前沉吟,“几年倒是不至于,夫人根基虽伤,这些年却养得不错。

    不出差错,活到孩子十来岁不是问题。

    最凶险的反倒是生产那一关,我并不精通此术,如果夫人非得冒险,至少要找到精通此术的大夫”。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劝夫人三思而行,就算夫人侥天之幸,成功孕育子嗣,又成功生下孩子,那孩子也未必能康健”。

    不值得。

    这三个字,白前虽未说出来,夫妻俩却都十分明白。

    半晌,女子轻声开口,“小神医,如果用药的话,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男子猛地攥住她的手,气急败坏,扯着她就走,“什么多长时间!我们不看了!”

    男子又气又怒下,连礼节都忘了。

    白前沉思看向两人的背影,她总觉得那位夫人有点眼熟,只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她向来记性极好,一面之缘的人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多半就是时间太过久远,那位夫人面相气质大变的缘故……

    白前思索着起身往外走,不想刚出雅间的门就和刚进一席食铺的霍幼安打了个照面。

    白前这几天心焦白宣的病情,没到有间医庐来。

    但架不住小草是个大嘴巴,早就知道了霍幼安一连几天都没现身,冷不丁突然见了他,两人都是一愣。

    只霍幼安愣就愣住了,白前却是立即反应了过来,福身见礼,神态如常。

    仿佛那天两人的争吵、甚至拥抱都不曾发生过。

    霍幼安抿了抿唇,抱剑还礼,随着她一起进了另一个雅间。

    一席食铺占地比有间医庐大了两倍,总共有三层。

    一楼分为两部分,前面是大堂,十分宽敞,却只意思地摆了个柜台和一张桌子。

    其实并不招待客人,只偶尔白前几人在此喝茶吃点心,后面则是厨房。

    二楼是雅间,一间自用,一间用于待客,三楼就是平日霍幼安休息之所。

    雅间里,孔雅面前摊着账本,左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右手提着笔,不时记上几笔。

    她的身边坐着个俊秀少年,单眼皮、薄嘴唇,正是大雪天地晕倒在白家门口白宣。

    见几人进来,孔雅放下物事,起身见礼。

    白宣迅速将手中的点心塞进嘴里,开心喊道,“姐姐!这里的点心好好吃!”

    白前笑着点头,“好吃就多吃点,但不能吃撑了”。

    白宣重重嗯了一声,又专心对付面前的点心,看都没看唐知味和霍幼安一眼。

    唐知味挑眉,“这是?”

    “族兄,前几天刚进京投奔我们”。

    白宣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要带着书来白府找白前,说“如约”两个字,其他一问三不知。

    正好他也姓白,白前和父母商议过后,便让他认了白家族中子弟的身份。

    “族兄?”

    族兄还叫你姐姐?

    白前没理他,孔雅笑道,“你们倒是约好了,要不来就都不来,要来就一起来”。

    唐知味勾唇一笑,“那是,这大冷天的,白神医若是不来,唐某自然懒得来这里凑热闹”。

    他话音刚落,雅间的门砰地被踹开,一个人形物夹着强劲的风声朝唐知味砸去。

    那物事速度快,霍幼安速度更快,伸出剑挡在白前和孔雅面前,避免那东西误伤到二人。

    同时剑风微动,卸了几分力道,却让其更精准地砸向唐知味。

    唔,保证绝对不会误伤!

    “唐知味!”

    “唐大人!”

    白前和孔雅惊惶的喊声响起,唐知味一个文弱书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型暗器袭来,徒劳地伸臂挡住头脸。

    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反倒是重物落地的声响传来。

    他努力压住砰砰直跳的心,收回手臂,坐直身体看去。

    就见刚刚还全神贯注吃点心吃得满嘴是屑的白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微微弯腰,好奇看向仰躺在地的女子。

    “你是谁?怎么会被人当暗器扔进来?”

    唐知味目光微动,屋中众人、包括刚刚进门的萧软软都满脸震惊地看向白宣。

    显而易见,刚刚不是霍幼安突然良心发现,帮他挡了,而是白宣出手接住了人,又随手将人扔到了地上。

    得了离魂症的人竟然有一手这么俊的功夫?

    唐知味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开口,“多日不见,郡主竟然送了唐某这样一份大礼,实在受之有愧”。

    白前也冷静了下来,抚着心口吐出一口浊气,虚软坐了下来。

    刚刚她惊惶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颗心直到现在还砰砰地跳个不停。

    站在门口的萧软软死死盯着唐知味,一字一顿开口,“你娘在你刚落地时就死了”。

    唐知味徐徐一笑,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更是桃花纷飞,敛尽天下风流,“那又如何?”

    萧软软噎住,通红的双眼隐隐有水光浮动。

    她千里迢迢赶去他的家乡,只为唐知味那一句前前像他娘亲,不想却得了那样的结果。

    更不想,她来质问他,只得了他四个字“那又如何?”

    “啧啧,多日不见,郡主越发地不成器了,不告而从唐某府上掳了小乔来。

    还用那样的方式送还唐某,却不知郡主到底想做什么?”

    唐知味说着慢条斯理拂了拂衣袖,他现在有钱了,不必再两件官袍来回换。

    今天穿的是一件鸦青色银丝暗纹棉袍,领口袖口镶着洁白的狐狸长毛,行止间越发风流天成,如芝兰秀于前。

    “我朝规矩,尚公主者不可纳妾蓄婢,却是未曾听闻迎娶郡主也需得守身如玉呢!”

    “你!”

    萧软软娇美的脸蛋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恶狠狠瞪了唐知味一眼,甩袖而去,把楼梯踩得震天响。

    耳听得萧软软跑远了,唐知味一改刚刚漫不经心的风流态度,心疼地快步上前扶起小乔。

    “白神医,快来看看,有没有摔坏哪里?”

    小乔被萧软软点住了哑穴,说不了话。

    一路担惊受怕,被萧软软拎到这里,刚刚萧软软那一扔,更是吓得她魂飞魄散。

    偏偏白宣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那一摔虽说没用力,但也没放轻力道,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原本,她以为她进了唐府,没做成俊雅多情的唐侍郎的爱婢,天天灰头土脸地在唐府洗衣做饭,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苦难了。

    没想到更大的苦难还在后头!

    短短半个时辰里,她受的苦比她这辈子加起来受的都多!

    只想不到,竟然换来了唐大人的怜惜!

    小乔又是感动,又是激动。

    如果能就此得了唐大人的怜惜,别再把她扔在府里洗衣做饭,把她当粗使丫头使唤,这顿苦头就值了!

    “我昨天才刚刚领到炭薪,在口袋里还没捂热呢,别她这一摔就赔进去了”。

    感动委屈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小乔,“……”

    她还是别做着什么唐侍郎爱婢的梦了!

    有这样的男主人,再加上那样的女主人,她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个粗使丫头!

    白宣手下虽然没什么分寸,好在他接下小乔的时候高度有限,随手一扔,小乔也就是疼一下,并没有受伤。

    白前给她诊过脉,坐下端起茶杯,看向唐知味,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唐知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苦着脸道,“我没错!

    赐婚的是皇上,刚开始说不嫁,天天惦记打我闷棍的是郡主!

    现在说要嫁,还要我身心都嫁也是郡主!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白前,“……”

    竟然诡异地有理。

    唐知味一张清俊的脸可怜巴巴地,“白神医,你评评理,我好端端地在这坐着等吃饭。

    她突然闯进来,还掳了我的丫鬟砸我。

    要不是白小弟搭了把手,你这时候说不定就要给我哭丧——”

    “住口!”

    白前厉声呵斥,捏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杯中茶水滚荡,洒了她满手。

    孔雅忙拿帕子给她擦拭,“别急”。

    白前只觉心口激荡又烦闷,拂开孔雅的手,将只剩半杯的茶灌了下去,闷声道,“不要满嘴混说,不吉利”。

    她的声音还残留着冷意,唐知味却瞬间眉开眼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童言无忌,大风散去,我唐某人祸害遗千年!”

    白前垂着眼没说话,唐知味眨眨眼,继续哭惨。

    “你们瞧瞧,瞧瞧,她是我未婚妻,整天除了骂我,就是打我,要不就是砸我!

    今儿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吧?我没招她惹她吧?”

    孔雅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位小乔姑娘——”

    实在是漂亮太过,不像个普通丫鬟,不然萧软软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