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内。
黑天鹅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新斟的、色泽如晚霞般的酒液。
她面前悬浮着一面由精纯忆质构成的光屏,屏幕上清晰地实时转播着黑塔空间站外,那场发生在路灯之上窃忆者姐妹情深的大戏。
黑天鹅轻轻晃动着酒杯,嘴角噙着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玩味、同情的笑。
她抿了一口酒液,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期待:“回去的时候,那些路灯上,到底能挂满多少只不自量力的‘飞蛾’呢?”
“真是……令人期待的景象。”
三月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奇地瞥了一眼屏幕,正好看到织谎者被菌丝吊着捆上路灯杆子的瞬间。
少女皱了皱鼻子,语气里没有丝毫同情:
“让这些窃忆者手爪子不干净,总想着偷别人的记忆,这下踢到铁板了吧?贾昇弄出来的这些菌丝,还有那些路灯,真是……干得漂亮。”
闻言的黑天鹅拿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其实……手脚也并非绝对干净。
毕竟,身为那场席卷忆者的死亡芭比粉模因病毒的第一位感染者,她中招的根源,说到底也是出于对贾昇那特殊记忆的好奇,没能按捺住忆者的职业本能,试图去探知一二……
这大概也算是……忆者这个群体的某种职业病了,对稀有、珍贵、奇特的记忆,总有种难以抑制的收集欲,有时会压倒应有的谨慎。
只是,比起屏幕上那两位在粉色路灯上结为“邻居”、还要被迫进行学术深造的同行,她的运气和结局,似乎已经好上太多了。
黑天鹅将杯中梦幻的色泽酒液一饮而尽,也将些许感慨一同咽下。
至少现在,她是坐在舒适的列车里,品着美酒,看着好戏的观众,而不是戏台上挂着的演员。
贾昇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闹剧,嘴角抽了抽:“……”
他大概能猜到黑塔空间站那边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会这么……具有戏剧性。
忆者内部的相碍相杀的互助精神,每次看到都觉得忍俊不禁。
而就在这时,镜子映照的景象中出现了新的变化。
空间再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又一名窃忆者的身影,带着一股远比前两者更加凝实的忆质,缓缓浮现。
代号“掠影”的窃忆者,与潜影的谨慎、织谎者的狡诈不同,她甫一现身,便带着一股凌厉而倨傲的气场。
她先是冷漠地扫了一眼被挂在路灯上的潜影和织谎者,从兜帽下传出一声清晰而充满不屑的冷哼:
“真是两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如此……不堪入目的方式禁锢。真是丢尽了忆庭的脸面。”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甚至没有多看那两个失败者一眼。
掠影谨慎地停留在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外,目光直接投向被琥珀晶壁与粉色路灯包裹的空间站,在评估着真正的潜入路径,完全没把菌丝的威胁放在眼里,姿态从容,带着强者特有的自信。
然而,她这逼格满满的气场并没有维持多久。
或许是她的出现太过高调,又或许是菌丝对于“新素材”总是抱有极大的热情。
就在掠影试图调动忆质,准备施展某种高深的忆庭秘法,强行突破菌丝防线时,数条远比之前更加粗壮、闪烁着诡异磷光甚至带着点……兴奋颤抖的菌丝猛地从空间站外壁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其速度之快,远超掠影的反应极限,它们无视了她周身萦绕的防御性忆质,瞬间缠绕上她的脚踝、手腕和脖颈。
“什么?!放肆!”掠影又惊又怒,试图挣扎,但那菌丝的力量之大,远超想象,直接将她抡了起来。
“咻——啪唧!”
在潜影和织谎者的注视下,这位气场两米八的新同行,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被结结实实的摔在晶壁上,撞得头晕眼花。
随即被捆在了她们旁边另一根空着的粉色路灯上,成为了路灯姐妹花中的新成员。
菌丝迅速缠绕收紧,将她以同样羞耻的姿势固定妥当。
与前两位不同的是,掠影似乎尚未认清现状。
她耿直或者说傲慢的性格,让她在菌丝传递来撰写万字忏悔书与挂后感要求的瞬间,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愚蠢的回应——试图以自身强横的忆质强行冲击、命令这些“低等”菌丝。
结果,可想而知。
“啪!”“啪!”“啪!”“啪——!”
菌丝的回应简单而狂暴。
数十条菌丝瞬间硬化,如同疾风骤雨般,对着这位新来的、气场十足的新素材,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毫无保留的“一百连抽”欢迎仪式。
掠影一开始还试图维持硬气,咬紧牙关不吭声,但菌丝的抽打带来的不仅是疼痛,还夺取着她的记忆。
在连续不断的狂暴抽打下,她那点可怜的硬气迅速土崩瓦解。
“呃啊——!停、停下!”
“别打了!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啊!别……别打了!爸爸!父亲!!!求您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写,我什么都写!!”
刚才还威严满满的掠影,此刻发出的求饶声带着哭腔,毫无形象可言。
这求饶,让旁边两根路灯杆上的潜影和织谎者都惊呆了。
潜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为了求饶,竟然连爸爸都喊出来了……真是太没有骨气了。”
织谎者虽然自己也狼狈,但此刻却不忘了落井下石,嗤笑一声:“就是,简直丢尽了我们忆者的脸!我鄙视你。”
难得默契的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立刻冷哼一声,各自转过头去,继续在菌丝的督促下,绞尽脑汁地构思她们永远无法令审稿菌满意的报告。
车厢内,瓦尔特·杨正端着保温杯路过。
他习惯性地想推一下眼镜,手指在推到空气后略显尴尬地放下,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黑天鹅屏幕上那“三英战菌丝”的壮观景象。
看着第三位窃忆者是如何从气场十足到迅速崩溃求饶的全过程,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他默默地拧开保温杯盖,吹了吹热气,啜饮了一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这辆列车的画风,以及与贾昇相关的一切,到底还能歪到什么程度?
而仙舟「罗浮」……真的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