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
戴有升站在瞭望塔上，给一旁的龙竹递了装着米酒的皮囊
虽说统帅戴隆梅一再强调执勤期间不准喝酒
但作为统帅亲卫队长的戴有升倒可以破个例。
何况接过酒囊的人，是先锋龙竹，戴隆梅的至亲兄弟
“你说咱这营地的防御修得算是严整了吧~”
龙竹瞥了一眼戴有升
随即看向那整备齐整的营地
“嗯~这可是咱五爷按着兵书上所著的标准营地修的~”
“那些狐兵定然打不进来的~”
戴有升看着一脸自信的龙竹
却喝了口酒不做声起来
只因今早带着家丁弟兄在帅帐周围巡逻时
戴有升却看到那些金州兵制造的松油檑木上根本没有附上松油。
而营地沟壕中的松油布置，根据他的查看却也是缺少许多。
他也曾去询问过管事的张家军官。
但得到的答复只是他们会改正。
至于说改的效果嘛……只能说难评。
对这营地实际上的防御效果，戴有升却也叹了口气
他看向营地大门口处那些正在向着营地内涌入的难民
那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营地的事，姑且放在一边”
“梅子他把这些难民放进来干啥？”
龙竹也望向正在涌入营地的近万难民
“这些人是醉狐兵过境的时候逃过了屠杀或者提早逃入苔原中躲避的百姓”
“现在金州举义，我天玉大军重新到达自在山下”
“这些百姓听闻王师归来，自然前来依附~”
龙竹又喝了一大口酒囊中的酒说道
“毕竟没人愿意在苔原里逃亡一年半载，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百姓嘛，想要的，终究还是安定~”
看着虽然穿着破衣烂衫，但神情安稳的难民们
戴有升点了点头
“但现在这个时候把难民召进营地里可不是明智之举！”
作为老兵，虽没有大将之才
但戴有升也很清楚利害
“一万百姓放入军队营地中，安置造成的混乱姑且不谈~”
“一旦醉狐兵前来劫营！营外杀伐放箭声一起！”
“散布在营地各处的百姓就会乱做一团”
“他们乱了，难免会让那些本就军心受损，训练不足的金州兵也混乱起来”
“到时候狐兵向内冲击，又该怎么办！”
戴有升抚着胡须继续说道
“即便醉狐兵不来劫营”
“那之后若是撤回了金州城，百姓行进自然会严重拖慢速度”
“若是醉狐兵从身后掩杀而来，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戴有升的发问却让龙竹一时哑然
作为猛将的他，很少去思考具体谋划上的事情
他认为只要相信一路上连战连胜的五爷戴隆梅就行。
然而戴有升的一番分析，却让龙竹有些清醒过来
“这话，有升叔，你给五爷他说了吗？”
提到这里，戴有升却不禁叹了口气
“当我看见那些金州兵修筑的防御工事不堪用时，就已经跟梅子说了！”
戴有升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但我们的安玉军统帅连战连胜，又解放了金州城”
“哪里肯听我这个老头子的话！”
戴有升的话语中带有怨气
但他还是陈恳地说道
“行军打仗，切忌不要把百姓混在军中！”
“否则行进吃力，后退拖拉！”
“其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敌破袭失败！”
“更何况，我军现在新败，军队素质比起我安玉战兵来说又差得很远”
作为统帅亲卫，戴有升在安玉军中的地位虽然算得上高
但却没法参与具体的军机决策。
但这个久经战阵的老头，很显然肚子里憋着许多话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急着从金州出击！”
“最该做的是重整金州兵，整顿其的素质，然后调集安玉兵主力到金州固守！”
“顺带训练新兵，把整个金州城动员起来！”
“这样的话，就算是对面有十万精兵，我们也能有与之对抗的实力！”
说到这里，戴有升有些生气
他一把夺过了龙竹手中的酒囊喝将起来
“现在……这番境地，实在是进退维谷！”
“有升叔啊，这救难民的事，也不光是五爷一个人的意见……”
龙竹面露难色地说道
“嫂子在里面也发挥了些作用”
“她从幕僚长派出去探查情况的斥候那里得知了陇右东北各堡难民的情况”
“实际上大军进抵到自在山下后不久，她就开始搜寻难民，并且向他们说明天玉大军归来的消息了”
“不过她也是出于好心，毕竟那些百姓真的是无辜可怜之人……”
听到这里，戴有升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涌入营地的难民流。
而此时，营地中心的帅帐前
戴隆梅和莉莉正背着手看着为金州兵们安置在营地中的难民
“看！是安玉统帅！”
难民潮中有人对身披天玉甲的戴隆梅喊道
这一声仿佛惊雷般让那些破衣烂衫，形容憔悴的难民们
当即跪倒在戴隆梅和莉莉面前
“青天玉将！您真是青天玉将！”
却见难民中的一位老者向戴隆梅连续磕了几十个响头
“若非你使金州举义！率大军包围自在山！”
“让那些该死的狐兵退却！”
“我等现在还遭受那些王八蛋之害啊！”
“那些王八蛋杀了我们的至亲，甚至还吃……吃……”
说到这里，老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来
一时间，整个难民队伍嚎哭声遍野。
却看得一旁的金州兵战士们也是心有不忍
“您起来，不要这样，起来吧！”
戴隆梅和莉莉赶紧走上前去，扶起了那位老者
“您来了~您和您的天玉兵来了！”
“青天就有了！我陇右的明天也就有了！”
老者的喊声在难民队伍产生了极大共鸣
“只要您和您的天兵攻克自在山堡！”
“让那该死的毛耳贼还有那邪神付出代价！”
“大军便可一路向北！彻底扫荡这些畜生！！！”
老者的吼声在难民潮中爆发出极强的喊声来
“毛耳贼和那蓝眼睛尖耳朵的王八蛋都是畜生！”
“杀光他们！一个不剩！”
“我要给我娘报仇！给我爹报仇！”
“杀光他们！杀！”
“杀！！！”
难民们的喊声如同浪潮般在营地中响起。
可与当初金州举义时百姓的喊声带给戴隆梅的力量感不同
戴隆梅心中的那种不安和再次涌上心头来。
戴有升说的那些话，他自然知道。
但他心中那还天玉百姓以安稳的执念
却让他不得不接纳这些百姓。
“我已经见过了太多无辜之人死去，不能再这样了~”
但这一晚百姓涌入营地中，带来的结果便是军事上的麻烦
但从这混乱的吼声中便能窥见一二。
“你这个表子！”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更大的骚乱
却见一名衣服快被人撕烂的女子被一脚从人群中踢了出来
“你是不是服饰过那些毛耳贼了？啊？”
“说！！！”
在一干男子的怒火下，那名女子百口莫辩
“不是这样的，不是……”
“是那些狐大……不，毛耳贼强迫我的！”
“我没有！没有！”
女子那苍白的解释完全没有得到男子们的理解
相反换来的是更加疯狂的拳打脚踢
“你们这些玉奸！都他妈的该死！”
却见当初躲入苔原的八尺男子如今却在殴打一个可怜的弱女子
只因她是一个被强迫的“玉奸”
“住手！住手！”
一旁的金州兵试图拉开这些男子
却惹得难民们喊叫起来
“凭什么阻拦我们抓玉奸！”
“玉奸就是该死！”
“玉奸……”
话音未落。数发虚冰刺却径直刺中了那些施暴男子的脚踝
“这女子若是玉奸的话，那来解放你们的金州将士岂不都是玉奸？”
“玉奸能来解放你们吗？”
莉莉的震声斥责让难民潮逐渐熄了火
“我告诉诸位，作为安玉夫人！”
“谁敢在营地中泄私愤，乱我营地纪律！”
莉莉示意士兵将那几个男子拖下去各打***板
伴着板子抽打肉体的沉闷声响和惨叫声
难民队伍比起刚才变得有序许多。
而戴隆梅则安抚着哭泣老者等人回到了队伍中
“你做的好，莉儿~”
戴隆梅的声音明显有些没底气
“梅哥……咱收这些百姓真的对嘛？”
戴隆梅看向难民队伍那些不过几岁的孩童
正以稚嫩的眼光打量着身披铠甲的自己，并露出一丝微笑来
“值得，终究是值得的！”
戴隆梅转身望向耸立的自在孤山
“让弟兄们晚上加强哨戒！”
“现在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戴隆梅的愿景是好的
但灾祸，却即将伴着玉界的夜色而来
而且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