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穿梭机内部。

    冷光从控制台上方的裂缝照射下来，像利刃一般划过皮克斯的脸颊，映出他眼中那熟悉又危险的倦意。

    穿梭机的金属内壳低鸣不止，那声音如古老巨兽沉睡时的咽喉振颤，令人心神不宁。

    黑羽站在主控位前，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来自黑石神殿的祭司，字句如咒语一般沉稳而危险。

    “我们要做一个短暂的时空跃迁，”他说，目光在柯琳与艾森·布莱克之间扫过，“回到昨天。准确地说，1941年2月6日。但在到达那一天之前，我有些话要告诉你们。我们这么干会造成暂时性的时空不稳定性。 因为在那一天，同一个时空，会有两个我们——两个一模一样的我们，这就是不稳定的来源。”

    柯琳挑起眉，她用探究的眼神望向黑羽，他表情严肃，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黑羽继续：“你们要明白，这是极度危险的。你可以把时空系统想象成一套过度敏感的防御系统。它像一个审查程序，如果某一天，它看到在同一个时点，出现了两段完全一样的代码，它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场入侵，或者系统出了错。你知道接下来它会做什么。”

    他没有停顿。也不需要停顿。

    柯琳轻皱眉头：“它会删掉其中一段？”

    “删掉？”艾森·布莱克咽了口口水。他本就脸色苍白，现在更像是即将吊死的犯人。他睁大眼睛看向黑羽，声音颤抖，“你是说……被抹去？像历史里从未存在过？”

    “是的。”黑羽的语气没有起伏，“也有可能，我们的两个自己相遇后彼此湮灭。因为历史不会允许两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在同一时刻并行。”

    柯琳冷冷地问：“所以我们得快。避免遇见昨天的自己。”

    “正是。”黑羽点头，“时间越长，变量越多，错误越容易发生，事情越容易失控。”

    皮克斯没有插话，黑羽说的这些，他作为时空警察，不可能不清楚。

    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剥离现实的一层外壳。

    他用最轻松的语调说出最沉重的命令：“都给我精神点，起航了——”

    轰然间，现实裂开一道缝隙。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而是一种存在被撕裂的感觉：他们的意识仿佛被剥离肉体，在光与暗之间骤然下坠。

    穿梭机如一块漆黑的石头沉入时间的冰湖，冰面崩裂、碎光炸裂，时间本身在哀鸣。

    穿梭机重新稳固在地表的刹那，他们已从1941年2月7日回到了前一日，落点精确至圣约翰神庙的地下室。

    外头的世界依旧冬雪压顶，但空气的流动变得异常诡异，仿佛整个纽约的时间都停顿了一瞬。

    这便是违逆时间的代价。

    黑羽站在金属门前，神情凝重。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空气正在与昨天的自己产生一种微妙的“排斥”，如同两个磁极强行靠近，整个现实都在嘶嘶作响。

    黑羽回过头，凝望柯琳，似乎对她寄予厚望：“该你发挥作用了，柯琳。”

    柯琳没说话。她起身走出时空穿梭机，在圣约翰神庙的黑暗地下室的一片漆黑中，拾级而上，走向神庙一层。

    神庙的大厅幽暗，木质梁柱斑驳，四周雕像冷峻如寂静的裁判者。

    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像是准备祈祷。但她不是祈祷者——她是遥视者，是窥探时空之门的人。

    她闭上眼，冥思聚神。意念如羽蛇般蜿蜒而出，穿越神庙的石壁，滑入另一个维度的蛛网。

    很快，一辆黑色轿车的轮廓在她脑海中显影，那是萨卡尔的爪牙残影的轿车。那轿车起初模糊不清，仿佛隔着厚雾。

    但雾气渐渐褪去，轮廓凝实，车窗映出冬日的光线，车轮碾过结冰的街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残影正坐在驾驶座开车。

    柯琳看到了残影的背影轮廓，她不敢正面遥视他，因为，她同样怕残影对她进行遥视。

    更深入一步，她小心翼翼想要探查残影的意识，她能感觉到他的意识与暗能构成了一个空壳，里面缠绕着一团带着人类记忆碎片的幽影。

    她猜到了他在做什么，他应该从某个秘密渠道获取情报：FbI已经前往华盛顿的美国战争部，在那里接手一个名叫奎尔的人。

    而这条路，是FbI 从华盛顿回到纽约FbI总部的必经之路。

    残影会在这里设下埋伏，然后从FbI手中截胡奎尔。

    残影停止了开车。他在路边停了下来，闭上眼睛。 柯琳能感受到残影开始遥视。

    那不是遥视，应该是一段回忆。

    她不敢望向残影的意识，但冥冥之中，她却听到了声音，那是萨卡尔在对残影布置任务。

    “奎尔——美国战争部的人从他嘴里没榨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有人说奎尔是间谍，也有人说他只是个疯子，整日沉迷于胡言乱语，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未来”、“虫洞”、“意识复制”之类的奇异词汇。但战争部已经从他身上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于是更高层下达了转交命令——交给FbI，让他们再审一轮。”

    “也许他们觉得FbI能榨出些残渣？奎尔本就不是疯子。只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根本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但我们不一样。”

    “残影，FbI转运奎尔的日期就在今天，这是他们的行车路线图。他们会把奎尔运送至洛克菲勒中心的30号大楼，那里有一间名为“进出口服务公司”的掩护公司，那是FbI在纽约的秘密行动基地。奎尔将会被运往那里。我把鹰眼和残声也派给你。无论如何，在转运途中下手，将这个奎尔劫持，给我带回来……”

    柯琳在遥视中想要看清楚萨卡尔声音中提到的那个“行车路线路” 。但是很可惜，她的遥视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混沌起来，如同一团雾气笼罩。

    她得休息片刻，才能重新集中精神。

    柯琳睁开眼，黑羽递给她一瓶水。

    她接过水，一口喝光，她不想说话，因为会扰乱她的心神，她只是安静的通过意识波，将她听到的那段声音传递给黑羽。

    然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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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沉的天幕压在林间公路之上，车灯穿透雾气，照出冰霜爬满的柏油路。

    FbI的押送车缓缓穿行在新泽西的一段偏僻路段，两辆便衣警车前后护送，车内坐着四名探员。

    其中两人持枪，一人驾驶，一人坐在奎尔身旁盯着他——他是个沉默而警觉的男人，眼神像被埋在雪下的刀片。

    他们不知道，此地早已不是地球人掌控的领域。

    在车队驶入那片郊外的一片荒芜的枯树林时，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开始在车厢里升腾。

    温度计正常，无线电台也没有失联，可空气仿佛变厚了，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前车的后视镜里，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是烟，又像是影子在空气中漂浮。

    那就是残影——萨卡尔最冷酷无情的爪牙。

    他行动起来速度极快，如同鬼魅一般，似乎没有固定的形体，只有被压缩的意志与意识组成的暗影，像灵魂的幽灵副本。

    在车队进入那片设伏区前的几分钟，他已悄然附着在押送车的金属车顶上，从一根天线般细长的黑丝形态蔓延至整车。

    与此同时，萨卡尔的另外两名爪牙——鹰眼与残声——也早已在林中埋伏。

    他们穿着30年代美国野外狩猎者的皮衣，却无法掩饰他们非人的本质。鹰眼骨骼奇长，眼神灰白，精通“共振式精神侵入”；而残声则有着蛇类的静谧与致命，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能让最坚定的意志者崩塌。

    当车队减速驶过那片冬日林地的一个拱桥时，残影从车顶下滑，像是一缕浓雾渗入了车厢。

    驾驶员的眼睛在一瞬间失去了焦点。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他喃喃道，声音像是从梦里发出。

    副驾驶的特工下意识握紧了枪柄，却不知为何，脑子里响起了一句声音：

    “他不是敌人……他是你们的朋友。” 声音重复了几遍之后，车中的特工各个都陷入了一种眩晕和迷糊的状态，很显然，他们被彻底精神催眠了。

    鹰眼与残声缓步从林中走出，走向FbI车辆。

    他们的气息已掩盖在了意识层之下，所到之处，连雪都不曾留下脚印。

    副驾驶打开了车门，没有一丝迟疑。

    他走到奎尔所在的后排，像机械人般开了门，抽出钥匙，解开了他手上的锁。

    “任务更改。”他说，声音没有感情，“他们会带你去新地点。”

    奎尔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却被残声一个手势止住。那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压倒性的、来自意识高塔之上的命令。

    鹰眼渗透进了其他两辆FbI车辆，每一个特工的意识都被短暂“冻结”在某个梦境中。时

    间失去了意义，他们在心中以为只是眨了下眼，但现实中他们的警觉已被切断整整五分钟。

    奎尔望向眼前的三人。他知道这些不是FbI的人。

    他的心跳加快，可身体却被精神牵引如提线木偶——他甚至无法反抗地站起身来，走下车，迈进了林中覆盖雪霜的小路。

    在他们身后，FbI车辆缓缓恢复行动，司机与特工们像是做了一场无梦的午睡一般，继续前行，甚至未曾察觉身边那位最高价值的“犯人”已不在车内。

    而萨卡尔的爪牙鹰眼带着奎尔，在新月照耀下消失于树林深处，那里，是残影在轿车里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