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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可我甘愿
    半夜十二点。

    祈愿从床上爬起来,身上黏了一堆汗,但还懒得去洗。

    宿怀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然是不容易出汗的体质。

    但他被比格大王咬了一晚上,身上也全都是牙印。

    祈愿大概真的是小狗转世的。

    不仅摇头晃脑的时候像,无理取闹的时候像,就连拿人肉磨牙乱咬这点都很像。

    祈愿很喜欢咬人。

    甚至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靠着沙发看电视,如果看见祈近寒的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也很忍不住上去就是一大口。

    忍不住,就是很莫名其妙的冲动,就想咬人。

    跟犯病了一样。

    宿怀虽然没什么经验,也不是那么会讨好人,但他很安静,很克制。

    祈愿虽然没体验到小说里女主哭唧唧骂禽兽的感觉。

    但她至少神清气爽,不累也不痛。

    其实,祈愿有时会想——她其实不应该总是把宿怀和纸片人挂钩。

    因为他其实没有什么纸片人的特质。

    他不是运筹帷幄的霸道总裁,也不是汲汲营营攻略心上人的上位者。

    他总是安静的,缄默的,习惯倾听和感受的。

    或许这和他自己说的病症有关。

    他和祈愿相处的时候,要花成倍的精力和注意力,去尽力感受祈愿的情绪。

    倾听,需要安静。

    感受,需要缄默。

    失语者总是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像正常人一样吐露出衔接自然的语句。

    失语者从不说爱。

    他们说——我在听。

    “啊……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什么了吗?”祈愿有点疲倦的闭上眼。

    “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妈妈了。”

    祈愿睁开眼:“是个噩梦。”

    她梦见了原剧情里的姜南晚。

    那样骄傲而又不肯低头的人,为了大厦将倾的祈家,游走在嘈杂的名利场。

    她冷艳高傲的神情被迫变得温柔讨好,挺直的脊背也不得不弯下去。

    一杯杯酒下肚,没有人再尊敬她,仰视她,他们戏谑嘲笑的看着这位光环褪去的祈夫人。

    祈愿想,祈斯年那么爱姜南晚。

    那究竟是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大概,他已经真的疯了吧。

    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关在屋子里,连精神都是涣散的。

    如果他知道,他的王国倒塌,而他所深爱的爱人在王国的废墟里落寞行走。

    ——他会有多痛苦?

    幸好,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

    头顶的光是昏暗的暖黄色,宿怀眨了眨眼,似乎很想顺其自然的与祈愿侃侃而谈。

    可关于“母亲”的话题,他似乎无言以对。

    “我,没有梦见过她。”

    宿怀垂下眼眸,语气不悲不痛,显得格外平淡。

    “人的记忆是有时效性的,就算智商再高,记忆力再好的人,也没办法对抗生物本能。”

    “到现在,我只能记起某个特定场景里的她。”

    想不起她的眉眼,就算仔细回忆,也只能记得她的脸,可再细细去描摹,却是一片朦胧。

    祈愿笑了笑:“她爱你。”

    “或者换句话说,你爱她就够了。”

    “……”

    祈愿摸了摸他的手,不是耍流氓的调戏,就只是单纯的摸了摸,更像是安抚。

    “如果没有爱,人的一生未免也太苍白单调了。”

    “只要你记得她,她就一直存在。”

    宿怀当然记得她,记得她带着自己游走在异国他乡,狼狈又穷困的时候。

    记得她总是前言不搭后语。

    记得她说完“不要爱上任何人”,可后来某一天,又温柔的告诉他要期盼爱。

    记得她怕自己献上真心,却可能会被人辜负的恐惧。

    记得她叮嘱自己要坚强,不要让人轻易夺走自己的眼泪和脆弱。

    谎言。

    可他却的的确确曾在某一刻,蓦然惊醒时,回味起失去母亲的悲伤。

    宿怀抿了抿唇,点头。

    而祈愿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啊啊啊啊——!”

    祈愿烦躁的滚进宿怀的怀里。

    “我一想起那个噩梦,我就难受,难受的我心都痛了。”

    “爱我吗?”

    “爱我你就抱抱我,爱我你就亲亲我。”

    祈愿哼唧唧的开始假哭。

    因为她不开心,所以想哭,但是真哭又不至于,所以就开始假哭。

    ——爱?

    宿怀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于爱这个字,他听很多人说过。

    书上说过,母亲说过,就连他名义上的父亲,也曾深刻的解读过。

    他说,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最先体会到的两个情绪,是怜惜和共情。

    当时的宿怀被误解——他想,他没有爱上任何人。

    他的共情,他的怜悯,他的珍惜,他的同情,全被被锁在一个名为空白的盒子里。

    但现在,这把锁,被打开了。

    原来共情,是祈愿在开心的时候,他偷偷体会着对方的情绪,蹭着笑一笑。

    而祈愿感到难过的时候,他看着她,竟也会觉得天塌了。

    原来怜惜,是吃饭的时候,会不自觉关心她吃的饱不饱,喜不喜欢吃,有没有心情吃。

    他不愿看到祈愿受伤,不愿看到她伤心难过,不愿看到她遗憾落寞,不愿看到她求而不得。

    那么是否,他也能如此粗暴又果决的认为,这就是爱的化身呢?

    “呜呜呜呜,我难过死了,必须要亲亲小嘴,再摸摸八块腹肌才能好。”

    “……”

    宿怀合眼,摸摸拢紧了怀里的人。

    他把头埋在祈愿的肩头。

    “我爱你。”

    ——原来,我爱你。

    祈愿被他搞的一愣,连人都瞬间正经了不少。

    她戳了戳宿怀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

    于是祈愿只好问他:“你咋啦?我知道你爱我啊,谁不爱我祈愿大王?”

    宿怀缄默的点头,不管她说什么,都只是点头。

    “你是不是也想妈妈了?”

    “嗯。”

    “你是不是偷偷哭了?”

    “嗯。”

    “你是不是要爱我一辈子,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花?”

    “……”

    “嗯。”

    祈愿的趁人之危,听上去似乎很辜负宿怀的感情。

    她说的话,听上去总是对宿怀不太公平,总是好像不太珍惜他。

    宿怀知道,从来都知道。

    可他在祈愿的背后抬起头时,他却在昏暗的灯影里,在很久以前的过去,和早已逝去的母亲补上了一次对话。

    “西莫,要期待爱。”

    “……”

    “小西莫,不要爱上任何人,不要让任何人踩着你的真心,把你的眼泪当作胜利品。”

    “……”

    “如果一定要,她也会爱你吗?”

    ——就是她了。

    母亲,我在倾听,我在等待。

    她取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眼泪,我的真心,我的爱。

    可我甘愿,我的心,在说甘愿。

    ——爱是胜利方的赢家,因为它永远比命运强大,甚至超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