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归宁齐越不到半年,皇宫便对外宣称公主已经返回草原。经过呼原域的斡旋,最终公主因一场风寒病逝,骨灰洒上雪山,彻底消失在世人视野。
忘川谷。
那如兰公子擦拭着手中的小背篓,竹篾已经干黄,却被擦出光亮。另一绯衣公子则坐于地板躺靠在木马上,怆怳懭悢。
“我怎么不知道月儿,她不愿同我一起。所以当时我就知道她会抛下我,就像在亶山时她不愿听我把话说完。忘忧,我该怎么办?月儿她真的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的,她若隐匿踪迹,便不会有人寻得到。”
“我后悔了,忘忧。其实与你去亶山那回,我攀上了神女峰,我骗了你。我已经回去了,就该摘下樱桃制成果酱,在神女峰上等月儿回去。”
忘忧专注在背篓上,得知它被遗落在仓库,又怎猜不出女子当时是那般仓皇而逃。他懊悔的是不该让女子服下解药恢复记忆。正因如此,女子原本残缺不全的记忆更加混乱,连神识都做不到全整。皇城围战,她只记得收走了全部武器,却不记得城楼上滚滚抛下的火球将数千叛军烧成了焦炭。她不记得这代价还不远止此,那三万星辰为抢救那些叛军冲出城门,同样葬身火海,连公主府的百余人也未能幸免遇难,在百鸟朝凰计后便一一遭难,兵部的人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清剿了三天三夜,幸存者除了云雀二阁的老阁主,只有东方三星宿。这座皇城呀,早就葬不下冤魂。那悲痛绝痴的公主呀,潜意识里屏蔽了这一切,只以为睡了两觉。三万异域邦民魂归故里,他们是看不见的,同样看不见的还有那道借星辰引路的通天之门。当日离开桃林,兵部桃松是要取他们所有人性命,即使夜陌和楚弋出现,皇帝也不曾被牵制半分,直到得到那枚古戒。忘忧清楚,那女子也是有所察觉的,渡口的船上还有那些邦民要带回家乡之物,所以她要亲自走遍六合八荒去赎罪,恐怕半生都不会再回来。
“忘忧,我们是不是都错了?”
“是错了。”
将离狠狠捶了一拳地板,“真信了夜陌的鬼话。”
“我们都低估了皇帝的很绝。”
“狗皇帝,当初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你放心,他不会好过。”
“老前辈也是用心良苦,宁愿不要自由也要留在皇宫,吊着皇帝的狗命,就是要他父子相残,亲眼看着这江山倾颓。琅嬛阁你那师弟还守着东宫,我看他也是利欲熏心!”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为虎作伥!我且等着看他与夜陌相斗,体无完肤那一日!”
助桀为虐,二人何尝不是无时不刻不悔不当初,那女子在临别之际仍未挑明真相,只是顾念情份,留下最后的体面。
将离猛然坐起:“不行,我要去找月儿!哪怕她怪我怨我,我也不会再离开半步!”
忘忧:“大漠万里遥,你要何处寻?”
将离擦了擦眼眶,“当初他可以,我同样可以。”
忘忧点醒他:“你别忘了,还有六合八荒。月儿不会想看到你再囚于悔,困于情。”
将离:“想与不想,我会让月儿亲口告诉我。”
忘忧放下背篓阻难道:“阿离,冷静一点!”
将离推开忘忧:“我冷静不了,你知道见不到月儿,我有多痛苦!”疯魔一般失控。
忘忧强撑着情绪,在桌旁坐下,“我不管你了。”
将离:“我自己看着办!”
没能阻拦将离,忘忧就这样看将离毅然决然地离开忘川,明知寻不到那女子。
……
琅嬛阁。
“阁主,没有查到。”
“再查!”
“阁主,不然属下派人潜入玄都山?”
“雀奴已经回灵雀阁,打算让何人潜伏?”
苏情明摆着拒绝了这个提议,不是琅嬛阁没有高手,而是不屑再重新再用旧手段,莪术气馁地退至一旁。
苍术见状上前道:“阁主,御史台最近与兵部沆瀣一气,试图与源相分权,可要做点什么?”
苏情漠然地看着案牍,“东宫如此无能,这太子之位干脆让旁人落座。”
苍术:“属下明白了。”
莪术:“属下再去查。”
唯有那只蓝胸佛法僧留在窗棂,寻觅数月也未有白色雀鸟踪迹。
“当真就消失了?”
蓝胸佛法僧不语。
如果还有人记得,那只白色雀鸟的主人是将离,没有女子,它只会跟着将离。
……
东宫。
内侍进出谨慎,太子楚弋与太子妃木槿正坐在堂上,堂下是太子侧妃白芷,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正跪在地上,面有惶恐之色。
楚弋跨着脸质问:“侧妃的手可伸得真长。”
白芷忐忑道:“殿下,臣妾不知。”
楚弋:“不知?公主府你也敢染指?”
知道事情败露,白芷干脆坦白,“殿下明察,容臣妾禀告。公主府原本就是将军府。臣妾有罪,不该欺瞒殿下。臣妾的妹妹才是真正的将军府遗孤,那原本是属于她的将军府,只是臣妾的妹妹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不争不抢,又被人假替身份瞒天过海。臣妾只是想替妹妹讨回公道,夺回公主府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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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弋:“大胆!”
白芷:“臣妾句句属实,殿下大可让户部去查。”
楚弋:“巧言令色!公主府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白芷不甘心,继续辩解:“殿下分明就是偏袒于她,往日她在皇宫横行霸道也就罢了,如今人都走了还要顶替着公主的身份,臣妾不服!”
楚弋:“侧妃你听好了,人人皆可为将军府遗孤,但绝非人人都配得上公主之尊。所以,收起你那点心思。从今往后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就准备下半生都呆在你的宫殿!”
白芷颤抖道:“殿下,臣妾没有别的意思。”
木槿不矜不伐,耐心地帮忙向白婵解释说:“白妹妹,公主殿下为江山社稷和亲草原,为皇城安危力挽狂澜,人虽已不在,但圣上和殿下感念公主殿下之德,特赐留府邸。公主殿下之位哪怕千秋,史册都未曾落下一笔,何况身份,白妹妹可明白?”
哪只白芷却不买账,“太子妃,你少假惺惺。宫里谁不知道你那堂妹妹与她走得近,指不定暗中早有勾结,臣妾恳请殿下彻查木家!”接着叩首。
木槿不做辩白,只看向身旁的楚弋。
楚弋:“来人!”
内侍:“殿下。”
白芷正在期待什么,便只听楚弋下令道:“将侧妃带下去,没有本宫令,不得踏出宫殿半步!”
内侍:“喏。”
白芷这才被吓到,“殿下,不可!臣妾的妹妹即将嫁进源家,殿下这是要将源相置于何地!”
内侍:“侧妃,请吧!”
妄议朝政已是后宫大忌,白芷却浑然不知,“殿下!”
白芷被内侍带走。
木槿神色自若,“殿下息怒。”
楚弋则起身而去。
……
沚城,漓王府。
母子正在赏花,一圃菊花,黄白粉绿紫红各有颜色,楚云接过松音的剪刀剪下几支,芸姑帮忙拿在手里,是要拿回去插瓶。
“母亲,这些够了吗?”
“够了。”
“往年王妃病弱,房间都单调枯闷的很,有这些花会清新些。”
“云儿有心,她会喜欢的。”
那王爷人淡如菊,温和一笑,“夏日采的莲子我吩咐留了一些,厨房熬了莲子羹,待会儿母亲一同尝尝?”
“好。”
芸姑满足一笑。
……
玄都山。
“门主,是漠疆。”
“嗯。”
花未凋,月未缺,人就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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